第四卷 血腥原罪_第19章 交锋2
李珉面带微笑,看着庄国有优雅颔首。
庄国有的解释漏洞百出,李珉未置可否,更没有提出反诘。这让这位科长脸上露出一丝仓皇,并向李珉报以感激地点头微笑。
这一幕很微妙,对第一次参加如此正规会谈的我,感觉很震撼!
天都公司办公楼装修未毕,这个会议室更是简陋,木头窗棂,粗大的铸铁暖气片,刷了紫红色地板漆的水泥地面。面向大门的墙壁正上方仍是部队仓库的红色宣传栏,宣传栏左侧的标语是“五讲四美三热爱”内容,右侧的标语是“学习张海迪,做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共产主义新人!”
与大多数部门领导或企业负责人不一样,李珉不是靠富丽堂皇的摆饰来壮大自己的主场声威。面对两位局级高官、虎视眈眈的工作组成员,身为效益最好、年创汇三十多万美元的公司总经理,她自然流露出的那震慑人心的力量感、权威感,散发着由力量、意志和权威组合成的亲和力、震撼力!
妹妹陈越与李珉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她听了庄国有的回答,这个高冷的市场开拓专家脸上漾过一丝不屑,或许她已经不想回答或不屑回应庄科长的说辞,便扭头看了一眼办公室主任朱敏。
朱敏毫不客气地回怼,“八木固定资产过亿,历史债务近千万,产品在市场上已经卖不动,被消费者抛弃。天都公司是一家新型小企业,连厂房都是租的,固定资产不过千五百万,但产品深受消费者喜爱,供不应求。将这样两家企业捆绑在一起,按照固定资产来确定在新实体中的占比,不就是让天都公司并入八木么?”
身为李珉身边人,小雀斑这个办公室主任也不是白给的,她端起茶缸抿了一小口,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面带微笑道,“联营方案于情是对天都公司不公,于理与国家发展商品经济提倡市场竞争的总体思路,背道而驰!”
朱敏的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直中要害,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卢靖、马建国跟着发言,也都明确反对市政府提出的方案,这让捅了马蜂窝的庄国有倍感难堪,脸胀得彤红。胡学海、孙天顺稳坐钓鱼台,于兰和乡镇企业局办公室主任林建国、政策法规科科长夏长宇,以及唐朝东都相继发言,力挺方案。
双方意见完全相左,天都公司从马建国以下,众人发言时都隐隐带着义愤。二轻局主持调研科工作的调研科副科长隋振东挺身而出,站起身打断众人,“诸位请不要激动!”
这是一个年约三十六七岁的年轻干部。与庄国有一样,隋振东在市政府各部门科长级干部中,都属于年轻干部、后备干部。在工作组暮气沉沉的官僚们中,隋振东与沉稳持重的庄国有不一样,他年轻气盛,脸上带着怒色,几乎是拍案而起。
他推推眼镜,镜片后目光锐利,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出的话很重。“你们虽然是一家来自泰北的乡镇企业,但既然来到天都,就应该有一盘棋思想。天都公司效益是不错,但看看同志们这是干啥,难道对市政府办公会通过的方案,你们是要顶着不办?!”
说完,他镜片后目光凌厉,看着对面的李珉部下们。
没人敢公开对抗市政府,天都公司是外来企业更不敢。谁也没有接他的话,并非被他的气势震慑住,而是既不想把关系彻底搞僵,又觉得他的话不值一驳。
李珉的团队与工作组比起来,就象一群少年,但他们都是商业精英,在计划经济已经被率先打破的家具行业,岂能以年龄来论英雄。又岂能靠威压,来增加威慑力!
谈判场上,声音高往往是无能的表现,是最大的忌讳,但并不年轻的隋振东不懂。他厚厚的镜片后闪过一丝得意,“提倡搞商品经济,提倡企业竞争,不是提倡目无政*府。同志们都是企业界人士,请想想看,如果我们的所有企业都自搞一套,那中国经济还不乱了套了?那还要各级政府干啥?”
问题提得太尖锐,有给人下套之嫌,但说的话又完全是一堆废话。已经是经济转轨的80时代,改革是国家的主旋律了,还来这一套,这让我控制不住想发言驳斥他。
但陈越直视着隋科长,脱口问道,“这位领导这样说话就不妥了,既然是带着市政府‘尚方宝剑’来的,那工作组是来谈还是来下指示?”
陈越技巧地避过隋振东的“圈套”,没有在听不听市政府这个问题上费功夫,而是把球又高水准地踢了回去。于兰和林建国、夏长宇、唐朝东三个五十出头的科长,都沉稳持重,他们面带微笑看着陈越,目光中甚至有一丝欣赏。
隋振东碰了一颗软钉子,工作组无人声援他,这让他略微怔了一下,只能一往无前,“陈总啥意思,请说明白。”
陈越神色平静,反唇相讥,“我的意思很明确,如果工作组是代市政府来下指示,我们天都公司执行就是。如果你们是来谈的,也就是说市政府通过的这份方案仍可商榷。既然是商榷,当然要充分发表我们的意见!”
隋振东赶紧否认,“胡局、孙局带着我们大老远跑来,当然是来谈的。联营毕竟是企业行为,政府当然不能越俎代庖!”
陈越脸上现出高冷的微笑,“那好,既然不是下指示而是谈,那我们还是得按照中央的大政方针来。商品经济和企业竞争,不是无政*府主*义,更不是自搞一套!”
隋振东被彻底绕了进去,他脸红一阵白一阵,气得几乎要暴起。可陈越所说,分明和中央的企业改革总体思路是合拍的,他无法提出反诘,于是他口气软了下去,努力解释想找补回来。“不不不,陈总您误解了我的意思。”
陈越柔声追问,“那您的意思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