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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苏秋容稍微有了点精神,“你这...突然是怎么了?”
  他目光在房内转了一圈,落在墙上挂着的风筝上,有点转不过弯,“你不是说你祖母生了重病,唤你回临安,你这半道停下去放了个风筝算怎么回事儿?”
  他不说还好,一说,顾愈就越想越窝火。
  他冷着面色,一点不给好友面子,“关你何事。”
  苏秋容算是看出来顾愈真的生气了,他摸了摸鼻梁骨,转移话题道:“我来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出发,若是不走,我打算找个酒馆喝酒。”
  “走,当然要走,你去收拾东西,一刻钟之后就上路。”
  得了准话,苏秋容也不在他屋里多待,起身离开。
  顾愈又猛灌了一盏水,起身打算离开,临着要出房门时,他又倒回屋内,盯着墙上的风筝瞧,似乎透过风筝看见了在明媚阳光下,摘了轻纱的宋绘,张嘴咬了一口糖人的样子。
  她伸了伸丁香小舌舔了舔兔子耳朵,像是舔在他心尖上般。
  顾愈觉得头疼。
  宋绘的棘手程度比起在临安装病的祖母不知高出几何。
  他有些气闷,但还是摘了墙上的风筝带上。
  等苏秋容收拾好行李下楼时,便看见自己的至交好友一身劲装,提着风筝线正等着他。
  第八章 姐夫说亲。
  马车在府门前停稳,宋绘踩着脚凳从车厢里出来,张管事喜气洋洋迎上他们,行礼后,朝宋惠兰开口道:“大小姐,一盏茶前,大姑爷来了。”
  “他应还有半月才会回来才是。”宋惠兰虽有些意外,但她走路的速度明显快了些,走上台阶,她忽得又停住,“他现在在何处?”
  “老爷说要留姑爷吃饭,让公子小姐们回来直接去堂厅便可。”
  “他若是晚来个一时半刻,说不准我就回去了。”
  张管事看着宋惠兰长大,闻言,神色带了些许慈祥,“姑爷说是算好了点,专程来接你回家的。”
  宋巧面露羡慕,“大姐,姐夫对你可真好。”
  宋惠兰露出些许难得一见的娇羞,轻跺脚,“就你话多。”
  说完,提着裙摆跨过五寸高的门槛往堂厅去。
  宋绘看着宋惠兰像只翩翩花蝴蝶消失在视野里,上弯了弯唇角,遇到顾愈的阴郁算是散了些。
  她走得慢,等到堂厅时,大家已经乐呵呵的聊起来了。
  宋绘本不欲招人注目,但大姐夫丁翰一看见她便亲热的喊了声“绘儿”。
  宋绘无法,只得上前,福身问了好。
  丁翰长着一张国字脸,身材壮硕,由于常年在外跑商,肤色偏黑,隐约能看见眼角嘴角的纹儿。
  他递给宋绘一个檀木盒,说是礼物,宋绘接过盒子,向他道了谢。
  宋老夫人喊了声“老三”,招手,“坐在我身边来。”
  宋绘目光不经意扫了眼众人,陈氏略微耷拉的嘴角和宋仁礼明显愉悦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她心里微一思索,对老夫人要说的事有了几分猜测。
  她在宋老夫人右侧的空位坐下,由着她拍了拍手。
  “不知不觉你也变成大姑娘了,这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说真我这还有几分舍不得,不过该来的总会来,你也不要太害羞。”
  宋绘控制好表情,露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慌乱紧张看向宋仁礼,宋仁礼嘴角含着笑,开口道:“对方是洛浦人士,和你姐夫在丘行认识的,家里经营着染料生意,还算殷实,为父看了画像,人长得风度翩翩,也不知你满不满意。”
  当下这情形,也容不得拒绝。
  宋绘眼底漫上欣喜和浅浅的羞涩,应道:“但凭父亲做主。”
  丁翰和宋惠兰的家离绍南有五十里路,他们用完饭后没多逗留,乘了马车离开。
  宋秀婉走得稍迟些,在天将将变成灰黑色才上路。
  人一走,热闹的宅邸便安静下来,宋绘回了自个儿院子,吩咐春瓷和夏陶一道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春瓷夏陶齐声应“是”,打着灯笼往小厨房去。
  蛐蛐“吱吱吱”此起彼伏的唱着歌儿,浅黄色的月光像薄纱一样在院墙瓦顶铺展开,宋绘坐在矮塌上,手里拿着倒书,明目张胆的神游天外。
  她白日偶遇顾愈时,极力装了镇静,没有露怯,但分明确认离开的人又出现在绍南城里,这让她莫名有几分心虚。
  如果她避而不见的心思被察觉,以他们之间的地位悬差,顾愈的怒气对她来说完全是灭顶之灾,想到这儿,她不由得有了几分不安,乃至焦躁的情绪。
  她能在和顾愈的周旋里幸存,委婉周全的说话方式和准确无误的心思揣摩并不占首功,顾愈并没有因为她的“不识抬举”和她计较才是最为重要的原因。
  之后没有交集当是最好的,若是还有见面的机会,她须得多几分耐性才行。
  烛芯发出“呲啦”一声爆裂声,发光发热的橘色火团晃了晃,宋绘眼睫轻动,回过神瞧向推门进屋的夏陶。
  “姑娘,水已经备好了,我们这就提进来。”
  宋绘放了书,轻应上一声。
  她进到屏风后,脱掉裙衫跨进浴桶内,由着冒着气儿的热水将皮肤烫得发红。
  春瓷服侍她沐浴,见她闭着眼假寐,放轻音量,“姑娘,关于姑爷...我要不要去打听?”
  宋绘的声音被热气烘出几分微醺,但内里含着的那份冷淡和克制却不减半分,“无须,会有很多人替我好奇的。”
  春瓷不大明白宋绘的意思,但她这么说自是她的缘由,春瓷没多问,往宋绘裸出来后颈窝浇了一勺水。
  待第二日一早,春瓷去后厨拿早饭才知道宋绘说的是什么意思。
  和她关系最为亲近的陈大娘一边揉着面团,边问她,“这三姑爷比小姐大三岁,年龄可是差得顶顶好呢,这男人得大个几岁才会照顾人,要是太年轻,哪懂体贴。”
  “大娘说的是。”
  陈大娘放下手里活儿,打开屉笼顶的盖子,夹了两个松软香甜的馒头,“到我们这个岁数就知道的事,秀振他娘,给三小姐打碗粥,拿碟咸菜。”
  被喊作“秀振娘”的妇人折着木柴塞进炉灶里,闻言,抬了抬头,“丫头,自己来舀,我这手没空。”
  春瓷应了一声,走过去,自力更生。
  秀振娘随口问道:“我男人说这三姑爷放言说要给五十亩良田作聘,这是真是假啊?”
  春瓷摇头,“我也不知道,小姐没说。”
  就拿早饭的功夫,春瓷就知道不少关于这位从未谋面新姑爷的情报,她将这些零零碎碎听来的话整合好,服侍宋绘用饭时讲给她听。
  丁翰介绍的人全名叫尹可为,比她大三岁,家中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是洛浦县尉,姐姐嫁与了洛浦当地的棉商为妻。
  宋绘掰开馒头,在中间夹上厚厚的咸菜,不太文雅的用手拿着,咬着吃。
  这尹可为一家子占着钱权,说只是殷实之家未免也太过谦了。
  光是说家世条件,这从天而降的婚事更好上几分,但实际如何,自是不能听丁翰的一面之词。
  她吃完馒头,喝了几口稀粥便唤夏陶收走碗筷,春瓷照着宋绘的习惯倒上一杯花茶。
  宋绘抿了口茶杯沿,若有所思的盯着被阳光照得发亮的桌角,过了片刻,她放下杯盏,杯盖发出“哐哒”一声轻响,“替我换身衣裳,我有事去一趟母亲院里。”
  宋绘找陈氏倒不是为了什么难事,她只是想让绣春坊的绣娘上门替她改改去年的衣裳,陈氏听着不是为了嫁妆来的,非常爽快的应允了,甚至还主动提出让她扯几匹布去做新衣裳。
  宋绘自是不会客气,含笑给陈氏道了谢。
  她得了允许,回自己院里的路上就让人去了绣春坊请人。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春瓷便领着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进了她房里,妇人五官生得不算美,但让人十分舒服,神情温柔。
  宋绘合上手里的书,浅浅笑着,“徐姐姐,今个又麻烦你了。”
  徐水清在来的路上就已听闻宋绘定亲的事,福身问好,“这哪能是麻烦,是我沾了小姐的喜气。”
  “去年的衣裳今年穿着有些紧了,需得姐姐给改改,另外,我想做几身新裙衫。”
  “我把近段时间时兴的花色都带上了,你自个儿挑挑看。”
  宋绘接了她递给的样布册子,笑道:“还是姐姐想的周全。”
  “小姐会说话,每次从您这儿回家,我夫君都说我啊,这笑就没掉下来过,乐呵呵得像个傻子。”
  宋绘由着徐水清拿软尺替她量尺寸,眉眼笼在日光里,沾着一层暖烘烘的金色,“姐姐夫君好似是洛浦人士吧?”
  “小姐还记得啊,我夫君确是洛浦人。”
  “那巧了。”宋绘抿着唇笑着看她,“不知姐姐是否知道这经营茶叶生意的尹家。”
  徐水清眉眼含着几分惊讶,“原来小姐是和他家结亲,...可是尹三公子?”
  “是。”宋绘目光悠悠落在她手指掐着的软尺数字上,“姐姐可有了解?”
  “我这种妇人哪里会知道这些,不过前年住在洛浦时,常听摘星楼的小娘子说尹三公子长相俊朗,风度翩翩...”徐水清似反应过来自己太多嘴,脸上露了几分尴尬。
  她埋着头把剩下几个尺寸量完,“腰可以再收一公分,不过衣襟这处得放两公分才合适,小姐你看可好?”
  “听姐姐的便是。”宋绘指了指红艳艳的布样子,“这个好看吗?”
  “年轻姑娘是极合适的。”徐水清不知想起什么,神色间出现几分挣扎,她见四周无人,压低音量道:“这尹三公子其余都好,只是家里侍妾成群,怕不是小姐良人。”
  见宋绘看她,她勉强的笑了笑,“但奴家也两年未回洛浦了,想来这人也该有些改了,哪能日日流连青.楼楚馆,小姐...也莫太过担心。”
  春瓷端着茶点进屋,宋绘让她吃些垫肚子。
  徐水清显得有些不安,她摆摆手,问清新衣裳的要求,拿着需改的几套衣裳急匆匆的走了。
  夏陶去送人,春瓷看着她的背影,“姑娘,这徐绣娘怎走得这么急?”
  宋绘捻了一块糕点吃,“她儿子估摸着要下学了,做人继母,自是得处处小心。”
  说着,她目光停在被忘记的软尺上,依稀又想起跟着夫家初到绍南时的徐水清,她面黄肌瘦,笑得像是一碰即碎的晨露,人都在背后嚼她舌根,说她克夫,好好一染料坊的掌柜不过是去核账,竟意外死在山贼手中。
  第九章 借你吉言。
  宋绘不会和春瓷掰扯这些闲话,她脱了鞋,整个人懒卧坐在矮塌上,借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读新买的话本,并不受徐水清几句话的影响。
  此后几日,她也找机会问了几个往来绍南和洛浦间的游商,确认了尹三郎风.流成性的艳.史。
  讲真,像尹可为这样的,有相貌,有家境,明里暗里有些风.流韵事,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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