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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顾愈大跨步走近,目光扫了一眼宋绘,而后拧着眉心看向苏秋容,“怎么来这了?”
  苏秋容轻撇了下唇角,“直接去县尉府还不得被你支使着马上做事,好歹让我吃口饭再说。”他打量顾愈面上表情,“人还没找到?”
  “还没,进书房说吧。”
  苏秋容应了一声,看了眼宋绘的背影,边闲聊着,“这宋三小姐婚事不都快和梁家那小子成了吗?...跟着你有些可惜啊,最迟明年又得打仗,美人得独守空闺。”
  顾愈懒得理会,将绍南城的俯瞰地图平展摊在案几上,指节叩了叩,“说正事。”
  顾愈和苏秋容在书房待了两个时辰,在书房简单用了饭便又离开了。
  宋绘虽没时刻关注着,但也感觉到了顾愈找人找得不顺利。
  顾愈要是还不将人找出来,她的豆芽苗就该死光了。
  有关着人心的算计向来就很难,就算是很了解的人,也没有把握说能猜准他所有的想法,更何况是秦哲这样陌生又谨慎过分的人。
  再加着,绍南城街区情形一向复杂,推测出秦哲的藏身点可能性很小,不过也并非没机会,为了豆芽苗倒也可以试试看。
  宋绘去还书时看见放在案几上没收起来的绍南城俯瞰图,她点好蜡烛,坐在案几边,想要凭着感觉猜猜。
  第三十五章 不露端倪。
  蜡烛燃过半, 烛火照出的光圈神奇的跟着变窄了一半,待整支蜡烛燃完,十一月三日这天也结束了,翻篇到十一月四日。
  宋绘踩着大亮的天光回了院子睡觉, 她睡得沉, 完全没听见进屋的脚步和细碎不明的说话声。
  顾愈挥退了欲言又止想叫醒宋绘的红梅, 侧身在床沿边坐下。
  顾愈视线在她微蓬翘起的头发上停留数息, 顺着她的鼻梁和唇珠, 滑向下方, 几乎是出自男人本能的, 看向她松松垮垮的衣襟口。她胸/脯微/鼓/起, 比起春日初见的时候, 好像发育了不少。
  宋绘因着饿了迷迷糊糊坐起来。
  顾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移开目光,拿起塌边被翻到一半的话本。
  窗户半开, 宋绘看着身体浸在一片黄金色里的顾愈,反应一会儿, “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书有一会儿了。”
  宋绘眨巴几下眼, 声音半瓮,“公子你书拿反了。”
  “... ...”顾愈放了打掩护用的话本,转移话题道:“听耿平说,你昨天在书房待了一/夜。”
  宋绘弯着眼点头,“在看公子放在桌上的俯瞰图。”
  顾愈反应了一下,微恍,反问道:“我没收起来?”
  “嗯,摆在桌上了,所以我猜了猜人会躲在哪儿。”宋绘边应着, 边穿鞋袜下了塌,“虽然有些难,但斟酌一下,有找到可能性。”
  这话说得挺有趣儿的,顾愈笑了起来,幻想着宋绘“大放厥词”的可能性要怎么来。
  宋绘饿得微微心慌,“公子你要不要吃芋泥糕,我睡前让钟娘做的。”
  “不了。”顾愈虽这么说着,还是和她一道坐到桌边,他撑着额头,看着宋绘吃了半块糕点,“说说看,怎么个可能法。”
  宋绘拍掉手上的碎屑,声调和煦,“若从下元节那天算起,他们在绍南待了半月以上,若要安然躲过排查,应是有稳定的住处的。”
  关于这点,幕僚团也提出过很多次。
  顾愈拿着茶盏盖在杯沿敲了两下,应道:“城里有差不多二十个接应的人,秦哲身边带着也差不多这个数,如若他们都还在城里没离开的话,至少有个三进三出的宅子作为驻点。”
  宋绘把剩下半块芋泥糕吃掉,声音柔顺谦和,“我昨晚把地图确认了一遍,这样的宅子在绍南城里实在是太多了,若没其他法子,人手又够的话用这个笨办法也可以挨着排查一遍,...只是查起来动静不小,应会被提前察觉,而后被糊弄过去。”
  她确实聪明,明明知道的事情零零碎碎,但却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们此前确实怀疑是明目张胆以致露了马脚。
  顾愈看着她,“所以你有什么办法能把他们找出来?”
  宋绘带着浅笑,“现在还没把握,我想让公子帮着做一件事儿,...若是顺利的话,算是有五成可能。”
  顾愈生了点趣儿,“你说。”
  第二日一早,天空下了雨,顾愈将借住在县尉府上的苏秋容揪出来去了府衙。
  苏秋容本以为是秦哲的事有了进展,但没想到顾愈提着的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城外施粥。
  西边开始慢慢打起仗了,地震接着蝗灾就来了,这几日,城外,从四面八方聚来的灾民确实越来越多了。
  不过因闭着城门的缘故,所以倒没太影响城内人的生活,日子一如往常的过着,书院每日清晨都有朗朗读书声,商人间的生意应酬也继续照常谈着,就连逛青/楼的人也没见变少。
  苏秋容完全没明白顾愈怎么突然想着要做这门事了,他想不通,自不会憋着,直截了当的问道:“这又算不到你的政绩里,你怎么突然上心?不像是你的作风。”
  顾愈没瞒着他,直接提了宋绘的话。
  苏秋容闻言,扑哧笑出声,“她说施粥便能找到秦哲那厮的藏身处?这话你也信?要是这么简单,我们就不会找这么多天一点头绪都没有。”苏秋容越想越觉得好笑,扇骨柄在掌心敲了两下,“这秦哲总不会主动跳出来施粥发善心,他要是有这样的情怀,也不至着通敌叛国。”
  “确是这么个理。”顾愈脑海里闪过宋绘那双亮闪闪的眸子,和气的笑了笑,“但她既是这样说,那便做做看,反正也不损失什么。”
  “而且李县尉就将灾民这么拦在城外,必定会死不少人,我倒有些好奇李县尉想怎么和朝廷说。”
  自是瞒报。
  苏秋容知道官场上这些道道,他向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顾愈却没他这么好打发,要是今年死太多人,顾愈往上一报,过不了多久,这县尉就得换人。
  苏秋容擅长维系和大小官员的关系,既知道这信儿,他自然不介意送这个人情,他将这事告诉李成渊也就半个时辰,以李县尉领头的县尉府便定好了组织商户施舍粥饭,安抚民心一系列事。
  城外的饥民状况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官府既组织义赈,稍有家底的商户都不敢推拒。
  士农工商,虽商排在最末,但能在绍南这zwnj;样的地儿买下三进三出大宅的人除去有功名的人,最多的其实是做生意的,秦哲等人躲在商户名下宅院最有可能。
  苏秋容原本想着如若谁家没参与着施粥,便值得怀疑,但一席看下来,谁家都挺正常的,多多少少都参与了。
  他挺想找宋绘问个清楚,但顾愈软硬不吃,就不让他见人,他抓心挠肝,好奇得都快茶饭不思了。
  连着施了两日粥,原本压抑消极的气氛略有缓解,城内城外的人比起起初闭城时多了两分活力,苏秋容打着吃螃蟹的旗号,也不经着顾愈的许可,大摇大摆登了门。
  灾民中有团伙帮派打架抢粮,顾愈白日一般都在城外守着,维持秩序,苏秋容就这样,提着四只又大又红的螃蟹上门,通着钟娘传话,见到了宋绘。
  宋绘在凉亭招待了苏秋容,问起他来意。
  苏秋容抿了口茶水,开口道:“顾子御说只要施粥,你便有五成把握找着秦哲,此事是真是假?不会是虚张声势吧?”
  他还没得着宋绘的回答,便见收到消息的顾愈大跨步走进凉亭,面色不虞的在宋绘身侧坐下。
  苏秋容清了清嗓,顶着顾愈冷淡的目光,解释道:“这螃蟹是成渊送的,肉质肥美,我二人吃可惜了些,所以便叫着宋三小姐一道。”
  顾愈抬了抬唇角,慢条斯理,“是吗..,我还该谢谢你这阴魂不散了?”
  苏秋容最害怕顾愈这副装斯文有礼的温和样了,他摸了摸发凉的后颈,装作没瞧见,继续问道:“这次施粥的商户都经了我的手,没什么问题,宋三小姐想怎么找着秦哲。”
  清爽的风拂过宋绘面颊,暖黄色的秋光溶进了她瞳孔里,她语声平缓,“既是谨慎的人怎么会在这种大事上特立独行,他应是参与了施粥的。不过他们有可以干苦劳力的人手,再加上保密为上的原则,应是不会让雇工上门的。”
  “公子和太尉可先找那些没雇工便捐了粮的商户。”
  宋绘停顿了一下,琢磨自个儿有没有将意思说清楚,继续道:“这样的人家可能会有不少,我试着推了前几次骚乱的方位和逃跑可能的方向,在武德巷和乌衣巷的可能最大,到时集中找这两处没雇工的人家便好。”
  天空清澄明净,棉云浮于天穹。
  宋绘弯眼笑,在这片天色下显得纯白天真,“如若秦哲这人真如太尉所说谨慎过头,那便能抓着,如果他没那么谨慎,那便是不好猜他躲的宅子了,我就只能猜到这里。至于抓人这后续还是须公子和太尉去做。”
  苏秋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在官场上也锻炼了那么些年,不是什么平庸无能的人,再怎么精明的计策,他都能看出几分,但宋绘这局设得简单但又精彩得过分。
  随意得让苏秋容不知该拍手称道还是该默然无语。
  说白了,就是人心,普普通通的一次反推计策,其中含着的凌厉杀机到最后一刻都没露了端倪,好生厉害。
  甚至苏秋容觉着,要是秦哲真被这么给找出来了,他还真是被抓得有些冤枉。
  第三十六章 鲜艳如花。
  顾愈目光在宋绘面上停留了一会儿, 似在想她法子的可行度,而后敲了敲指节,“可以试试。”他偏头看了一眼苏秋容,“这事你来办。”
  苏秋容下意识点头, 反应过来, “不是吧你, 我这饭都还没吃上一口, 你就打发我去做事?”
  顾愈抬了抬眉眼, “清算核对这类事谁能有你更为擅长, 你不做又让谁来?”
  苏秋容完全没意识到被哄弄了, 眉开眼笑的点头, “那倒是。”
  “需要多长时间?”
  “三四个时辰应就能将所有商户情况核清。”灿烂的阳光到了收尾时分, 苏秋容有些坐不住了, 起身,“时候不早了, 我先回县尉府了。”
  顾愈面色如常的回到:“我回屋换套衣裳,稍后就去。”
  待支走了苏秋容, 顾愈才转头和宋绘交代着, “他这人有时候不好打发,下回若是再找上门,你不用得理会,装病便是。”
  宋绘瞧出两人的好关系,弯眼顺着顾愈的话应了声好。
  “公子,今个已是初七了,我夜里回家睡可好?”
  虽纳妾无须宴请宾客,也没正式流程需要走,但宋绘想要个形式, 顾愈也不会否了她,“你将钟娘一道带上,她什么都懂些,不至着让你手忙脚乱。”说到此处,顾愈抬头看了眼天色,“螃蟹已在蒸着了,不吃也可惜,也就几条街,吃完再走。”
  宋绘顺着他的意思应下。
  顾愈让钟娘把开蟹用具,姜糖小碟和装醋的壶拿到凉亭,两人一道吃了螃蟹,而后乘着夜色一前一后离开。
  顾愈去县尉府,宋绘往宋家宅子去。
  宋绘回家时得了宋仁礼和陈氏的热情迎接,连宋老夫人都被她惊动,起夜对她嘘寒问暖,宋绘将人应付完,回院子时已过了戌时。
  夏陶已经睡下了,春瓷在院门等她迎她进屋。
  宋绘跨过门槛进到室内,一眼瞧见放在八仙桌上的桃粉色礼服,花色是她之前自个儿选的,不过颜色由正红变成了桃粉。
  宋绘翻着里衬的针线,表情安静,看不出确切情绪。
  春瓷替宋绘倒了杯水,欲言又止,“姑娘,近来府上出了一件事...”
  宋绘在桌边坐下,端着茶盏抿了口杯沿,“你说。”
  “夫人和四小姐去了好几次库房,说是替姑娘你清点嫁妆...,但夫人不让跟着zwnj;。”
  陈氏和宋巧能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最多也就贪墨嫁妆,宋绘倒不是很放心上,有顾愈在,这也就是片刻能讨回推平的事,她更担心着明日的纳妾礼,虽按着书学了,但就那么几个动作能让人高兴到哪儿去。
  “宋小姐,今晚早些睡吧,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
  宋绘看着滴着烛油的白蜡,稍回了点神,“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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