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缉拿真凶
眼看着刘兴平面目狰狞的握紧手中的刀,用一种从来都没有在他脸上出现的表情,阴森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不管是王芳还是王夫人,都感觉一股凉气从头皮骤然升起,转眼间便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一股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眼看着少年一步步向他们逼过来,他们不自觉地开始向着身后倒退,可没等退出几步,已经一下撞在了身后看管他们的兵士身上,再没了逃脱的余地,身为武夫的王芳,却连他妹妹的定力都没有,眼看着自己就要遭难,竟是一下跪在了地上。
即便是面对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年,为了活命,王芳也毫不犹豫的磕起头来,大叫道:“兴平啊,我可是你的姨叔父啊,之前是我做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了,”他突然转头指着王夫人叫道:“都是她让我做的啊,不是我啊,你看在我这么多年对你的照顾上,饶了我吧。”
不曾想这话一出,刘兴平的眼中恨意更深,对于王夫人,他可能还有那么一丝感激,虽然她平时刻薄寡恩,却总算是收留了他们母子,让他们有了一个容身之所,可这个男子又算是什么东西,平时冷嘲热讽也就罢了,曾经又一次,他甚至看到对方竟然敢调戏自己的母亲。
虽然在母亲拼死的反抗之下没有得逞,可那一幕也成为了刘兴平年轻时的噩梦,对于这人的愤恨也在岁月的温养之下,变得更加强烈,今日他竟然还有脸提当年的事情,少年的脚步一下加快了。
看到这一幕的王芳一愣,却马上脸色一变,这才意识到,刚才转头时,从自己妹妹脸上看到的那副讥讽神情是何原因,自己在向一个刚刚杀害了他母亲的仇敌求情,又怎么可能有效果那,只会更加凸显自己的愚蠢。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为了保命,他一下跳了起来,转身就准备向着旁边逃去,只可惜,在他的周围,早就已经站着数名骑兵,更有锐士做好了准备,看到他冲过来的样子,这些人毫不犹豫的抽出了马刀,一副准备痛下杀手的模样。
王芳自然不敢去尝试这些人的决心,连把武器都没有的他只能是无奈的站住了脚步,就在那些侍女和仆役因为刀剑出鞘而纷纷尖叫的后退躲避的时候,他已经将目光落在了刘兴平的身上,之前是因为还要借助这个少年,来争取自己的利益,他才会表现的颇为客气。
此刻在这等生死存亡之际,他也揭去了伪善的模样,开始露出自己狰狞的面目,和一直吃穿无忧的刘兴平比起来,庶出的他从小便有着危机意识,所以才会苦练武艺,就是为了避免在未来被人欺辱,凭借着刘氏的势力,他在乡里平时也是极为嚣张跋扈的。
既然刘兴平铁了心要杀自己,心中蛮性涌起的他自然也不需要客气了,想要杀自己?哪有这么简单,看着少年有些吃力的挥舞着马刀冲过来的模样,他上前便是一脚,将对方直接踢飞了出去,就连马刀都直接飞了出去。
看着蜷缩在地上,一副痛苦模样的少年,王芳脸上露出阴冷神情,大步向前,将他一把提了起来,看着他愤怒而又无计可施的模样,王芳满意的掐住他的脖子,让他的脸色很快便涨红起来,这才转头道:“马上给我匹马,放我就此离开,否则我就把他给掐死,你我谁都捞不着好。”
看着周围那些如狼似虎的兵士并没有靠前,在王芳的眼中,这显然是有些忌惮的样子,他更是得意起来,手掌稍稍用力,少年的脸上已经涨得通红,舌头都已经伸了出来,他也没有停手,就在他准备松开手,然后借此威胁对方的时候,一声清脆而又迅捷的轻啸声,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甚至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后脑和后心的位置,便传来剧烈的刺痛感,他心中大惊之下,正准备手中用力,将少年直接捏死,来个鱼死网破的时候,却绝望的发现,自己竟然根本没有办法发力,明明拼命想要用力的手掌,就是不由自主的松了开来,任由少年落在地上不停的咳嗦,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他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才看到王虎大步走过来,对着少年伸出了手,而自己的死,却连看都没有看的,在最后的时刻,他是否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有所后悔,又或者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也没有任何人关心,只是任由他躺在血泊之中。
看到少年一下扑进王虎的怀里,一副后怕之后的依赖模样,刘夫人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看看,对方通过这个过程,又让少年和自己更加亲近了,却又不会让他怀疑什么,可实际上,如果从一开始,他便让人将王芳杀掉,之前的脚踹、掐脖的事情不就都不会发生了吗?阴险的家伙。
对于自己那个白痴哥哥,她也不想有什么评论了,之前的跪地求饶已经让人极端看不起了,之后竟是干出了劫持人质的事情,没看到那些隘口外精锐的骑兵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吗?还敢用暴力来解决这样的事情,被人轻松给干掉了吧。
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虽然已经近四十的年纪,可平时保养得当的她,看起来还是风韵犹存的,这也是她最为自豪和满足的事情,自负聪明的她,开始回想起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这幅田地的。
之前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想的非常简单,就只是觉得,王虎他们肯定不会是这么多骑手的对手,所以之后肯定会有一番混乱,他们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刘夫人给害死,到时候自己便可以理所当然的成为少年的长辈,从而去争取可能出现的利益。
按照他们一开始的设想,兵败之后的混乱,肯定会让所有的痕迹都变得支离破碎,不仅是各种证据,就算是那些侍女和仆人,在动乱之中,也根本不会活下多少来,所以他们才会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而决定直接下手。
实际上,这其中也有王夫人对少年和刘夫人的怨恨,实际上,从她跟随两人离开自己的家族,便已经开始了这一场对她来说的惊天豪赌,为了那个可能的权力之巅,他可以说是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压在了上面,可之前那一次的战乱,便将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手段尽数碾碎。
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卷入到的到底是一场怎样可怕的权力争端之中,可那个时候她已经没有选择了,所有身家大半都已毁掉,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是死皮赖脸的跟着,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绝望的发现,已经没有了足够势力的她,已经不能控制刘夫人母子俩了。
不要说控制,就算是影响也在迅速的降低,在他们迅速靠上了王虎之后,对于自己那可怜的手段和人力,都已经不放在眼中了,就算是自己再怎么争取,可很多事情都已经是既成事实,她再想要改变已经不可能了,她绝望的发现,自己手中能打出的牌已经很少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同意当时便觉得颇为冒险的行动,实在是她已经被逼上了绝路,如果不在那母子俩将自己彻底抛弃之前,便将事情办好的话,自己便要提前出局了,不仅会将自己辛苦半生得来的家产浪费大半,之后更是要在惶恐之中度过余生,而这已经是她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若是对方什么时候想到了当年自己对他们做的事情,甚至不需要什么具体的命令,只需要一个表态,便有着大把的官员,愿意将王家轻松的捻成粉末,到最后也不过是换取对方一声唏嘘的感叹而已,这样的结果她绝对不愿意接受,更何况还是输给了刘夫人那样的人。
心中的傲气和倔强,让她毫不犹豫的走上了这条危险的道路,最后的失败,她其实也已经早有预期,此刻才会表现的如此平静,成王败寇,从一开始,她便知道会有这种可能,只是没想到,它回来的如此快,只能说,她还是低估了这其中的危险,以及所需要的庞大势力。
或者说,从一开始,以她的那点势力,是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争夺的,若是她手里拥有一定的力量,也不至于铤而走险,用如此冒险的手段来尝试,只能说,当初她决定掺和进这样的争斗之后,便已经决定了她今日的结局。
所以面对刘兴平的时候,她颇为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凄然一笑道:“兴平,作为你的姨娘,我无话可说,若是你想要给你母亲报仇,那就来吧,一时的迷糊便让我做出了这样不智的行为,没有想到啊,利欲熏心竟至如此,来吧。”
面对她的这种坦然,少年反而由于了起来,尤其是听到她说自己是他的姨娘时,更是激起了他内心的波澜,是啊,到了此刻,她几乎是自己在这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难道自己就要将她亲手杀掉吗?对于这种中年妇女,尤其是和自己沾亲带故的存在,一个还没有足够历练的少年,是很难下定决心痛下杀手的。
尤其是刚才,在王芳那里感受到了死亡的滋味之后,对于杀戮本身,便没有之前那般轻松了,原来陷入到死亡之中时,竟然会是如此的让人恐惧可怕,难道自己真的要将这样的手段,用在眼前这个一脸凄然,显然已经认识到了自己错误的女人身上吗?
眼看着少年手中握紧的钢刀,从胸口无力的垂了下来,软倒在地,神情黯然的低下头的王夫人,在少年看不到的角度,眼中隐隐露出也一丝得逞的满意,正准备用自己此刻的柔弱,为自己保住性命,做最后一下努力时,王虎却走了过来,冷冷的说道:“就因为别人的两句软话,你就忘了杀害你母亲的血海深仇了?”
这话一出,少年全身一震,不自主的握紧了马刀,而坐在地上的王夫人,则抬起头来,用一种恶毒的眼神,紧紧的盯着王虎,她甚至已经懒得在少年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既然王虎已经如此说了,她今日便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了,判断这些的能力,她还是有的。
王虎冷哼一声,按住少年的肩膀,指着王夫人喝道:“看看吧,就是这个女人,刚才用最残忍的手段,将你的母亲毒死,面对你将他的哥哥害死的情况,不仅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哀伤,反而还在你面前,表演什么后悔,一看她便天性薄凉,你与她也有过多年接触,难道她是什么人,你心里还没有足够的了解吗?就因为她的几句话,你就改变了一开始的想法,难道为你母亲报仇这个念头,不过是你的心血来潮?”
刘兴平的脸上一下变得极为羞愧,紧跟着他便看到了王夫人的神情,他更是能够判明,之前她的那番状态分明就是惺惺作态,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对方如此拙劣的手段所蒙蔽欺骗,他便越发感觉难堪和更加的愤怒,胸口和脖子的疼痛,也在不断提醒着他,刚才对方的哥哥到底对自己干了些什么,他忍不住苦笑起来,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啊,简直就是鬼迷心窍。
想到自己母亲死亡时的凄厉模样,再想到她多年为自己操持,忍受各种屈辱,本以为终于有机会可以为她尽孝享福,就因为眼前这个女人,便再没了这个可能,更重要的是,自己最亲的亲人,就这般离开了自己,从此之后,自己便再没了可亲之人了。
一种极大的忧伤和悲痛,突然将他笼罩起来,之前的杀气腾腾突然消失,却反而更加坚定的向着王夫人走去,即便是刚才表现的颇为精彩的王夫人,在少年一步步靠近时,还是难以再保持那份平静,脸上神情的变化,也在少年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从一开始的故作平静,到之后的渐渐慌乱,再到最后的彻底崩溃,本来还算保养得当的脸庞之上,已经开始扭曲变形,再不能保持所谓的仪态,等到他来到身前的时候,王夫人已经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眼泪鼻涕统统流了出来,却只是求饶。
可有了之前的那一次,少年表现的却足够坚定,即便是在王夫人似真似假的恐惧求饶中,他还是毅然将手中马刀,从她的后背刺了进去,鲜血一下喷到他的脸上,雪亮马刀之上,更是映衬出他有些扭曲的表情,却并没有让他扭过头去,而是紧紧盯着王夫人,直到她软倒在地,再没了声息。
默不作声的将兵刃从王夫人身上抽出,然后交到了王虎的手中,眼看着周围那些仆从眼中的畏惧,以及诸多骑士的认同,少年似乎经历了某种淬炼,依然还是那副神情,却凭空增加了一份自信和昂然,再不是之前那副懵懂模样。
也是,不管是什么人,能够真正的去杀人,这本身便是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和考验,经过了这一关,心理上自然更加成熟,更何况,之前所经历的这些冲击,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过去十数载的经历,也让他快速成熟了起来。
面对着满地的狼藉,少年也不想多去理会,便这么径直的走向了安放着自己母亲尸体的马车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母亲,之前对于尸体,他还有些抗拒,那是对于死亡的恐惧,可现在,面对稍作整理后的母亲的遗容,他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眼看着她就这般静悄悄的躺着,似乎只是睡过去而已,除了脸色苍白,似乎和生前也没有任何差别,不,还是有些差别的,那些在岁月的磨砺之下,开始不断冒出的皱纹,似乎也随着死亡一起烟消云散,自己的母亲竟然一下比平时变得更加漂亮和美丽。
少年的心中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填满,竟是有种不悲不喜的疏离感,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一般,就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茫然的坐在一旁,直到天色暗淡下来。
就在他仿佛游魂一般茫然无措的时候,一只大手按在了他的脑袋上,他才注意到,王虎出现在了自己的身旁,看着这个相处时间只有几天,却仿佛已经相知多年的朋友般的人,少年嘴巴张了张,最后才带着哭腔的说道:“都走了,走了,就只剩我一人了。”
随着这句话的开口,眼泪一下从他的眼中喷薄而出,鼻中的栓塞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抱着王虎痛哭失声,即便在这等最为悲痛的时候,也不敢让哭声放大,压抑着的哭泣却让人更加难受,王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任由其抱着自己,然后将自己的前襟打湿,一直到最后无力的睡过去,然后蜷缩在地上,就好像是最为无助的小孩那般。
是啊,都走了,便只能靠自己了那,谁又愿意,却总要来临,这可能便是成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