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玖。章

  这天便是叶梵出差回来的日期,一早起来洛嵐就坐在沙发上装看杂志。
  此时的场景像极了她在中学,假期很早起身,坐在客厅开了电视盼着父亲上班之后,偷偷摸摸出门去见叶梵。如今等着的人曜川,望他快点走人。
  “今天那么早醒来有事要做吗?”曜川看洛嵐这么乖的早起,而且还把早餐的牛奶喝了,自他来赤港后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听话。
  “唔?没有啊…”洛嵐转过身,一幅安静秀美的面孔,似那湖面般平静的眼波中闪着昼夜般的星光,她装作无视一般摇了摇头,无辜模样。
  “是哦——原来今天不出门吶?”曜川戴上放在桌面的手表,看了看时间感叹道。
  “嗯。不出门…”洛嵐放下手中的杂志,冲着曜川确认道。
  “那好。我出去了,可能晚上会晚些回家,不能跟你一起吃晚饭了,你可以去找祁彦陪你吃,如果他有时间的话。”曜川穿上鞋子和外套,摇了摇手准备开门走人。
  “哎?!围巾。”洛嵐立马伸手指向掛在衣架上的围巾,对他提醒道。
  “哦——忘了,多谢。”曜川朝她笑了笑,伸手拿上围巾,眨下眼示意再见。
  “那路上小心哈。”洛嵐呲牙一笑,算是迎走了这位上班族。
  有多少次像这样目送他去工作,在国外,在现在…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的模式。
  刚回来赤港时她还曾以为自己会长时间不习惯,但当自己快要习惯时候,反而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节奏…
  “洛嵐,这是你的哥哥,曜川。”还记得第一次洛嵐妈妈这样冲洛嵐介绍他的情景。
  那时的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刚刚从呆了许久的医院之旅中迁回家来住。一个大大的房子,住着妈妈,曜川,和曜川的老爸,之后又多了个她。
  两人的房间相邻,洛嵐靠敲击墻面隔壁的他都能听到动静。
  她从一个没有心的灵魂,逐渐寻找回那个有灵魂的心。看着陌生的世界,慢慢才知道这么精彩的世界自己差点失去了…
  经歷的切身之痛,失意之苦,在恢覆的路程上,他陪在她身边,佇立在她的生活中,占据了她的生活,也充盈了她的心。
  “喜欢吃这个吗?”
  “不喜欢。”
  “这个呢?”
  “还好。”
  “那这个呢?”
  “不…喜…欢。“洛嵐大力摇着头回覆着当时曜川的提问。
  ”牛奶怎么会不喜欢…“曜川奇怪的皱眉说道,那时的他们还在相互了解,两人走进卖场,对着食物他一一做出提问。
  ”冷的不喜欢。“洛嵐想了想,找起理由回道。
  ”那以后弄热了再给你喝吧。“曜川把牛奶放进购物车,看来并没因为她不喜欢而放弃,只是更加深了让她喝牛奶的想法。
  ”…“洛嵐看着牛奶盒嘟着嘴,没了声音。
  “我上班去了,你在家好好呆着吧。”又一日,曜川去上班前对她交代道。
  “又上班?你怎么和我妈一样,整天都不在家啊。”洛嵐不悦地埋怨着,她这么孤苦伶仃地被丢在家里已经好几天了。
  “那也没办法,不上班怎么养活你啊?”曜川笑笑回答道,这个时候她倒是像个孩子。
  “我有那么难养活吗?至于为了养活我全家人都要去上班么?!”洛嵐紧着眉,早拆穿了这样忽悠三岁孩子的套路话,对他顶嘴道。
  “呵呵…”曜川笑着,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了。
  “要么…你带我去上班吧?”洛嵐扒着曜川的手臂,哀求道。毕竟因为怕她再次那样走丢,所以一直不敢让她私自出门。
  “…”曜川思考着。
  “好不好嘛?!”摇着手臂,再次恳求道。
  “好吧…只是上班很无聊的,你不要嫌闷哦。”曜川无奈点了点头,冲她提醒道。
  然后,她就去了他上班的地方。
  然后然后,从那以后,她失去了对上班的好奇心。
  又一日,天下起了雨。
  晚上睡到一半,洛嵐突然醒来,冲到曜川房里。
  “曜川曜川。”摇着他,直到摇醒。
  “怎么了?”带着睡腔,睁开眼,看着那张不知是喜是悲的面容。
  “我想起来了?!”听着声音很是激动,可是脸上却掛着泪。
  “想起来什么啊?”曜川支起身子,一脸困意地看着面前的人。
  “叶梵。”洛嵐说出一个名字,她所刚刚梦到的‘叶梵’,那是她除家人名字外第一个想起的人。
  “叶梵?他是谁?!”曜川听到名字,看着笑中带泪的洛嵐好奇问道。
  “他,他是…”洛嵐的笑转向悲伤,那眼中的泪又再次落下。
  “你喜欢的人?”曜川看着她悲伤,问出了答案。
  “嗯…”洛嵐点头,咬着唇说道:“可他不再爱我了…”泪水一串串不止,转过身去,头深深低下啜泣。
  “洛嵐,那都过去了…”曜川将眉纵起,伸手把那只小小的身躯柔柔地搂入怀里,轻拍着她的背,满载了怜惜。
  从那时她想起了叶梵,而曜川也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不再爱自己,还是自己不再爱他?这个问题周旋了三载,从那时到现实,两人各站在平衡木的两端,用尺子量着彼此谁站得远了一吋,近了一分,谁错多了一步,又是谁辜负了谁?
  待看着曜川离家走远,洛嵐便收拾好也出门而去。
  “你是逃出来的吗?”看着洛嵐急匆匆地进了自己家门,叶梵打趣道。
  “差不多吧。”洛嵐抿嘴笑了笑,回答道。
  “要喝点东西吗?”叶梵取了杯子,问道。
  “嗯…水就好了。”洛嵐退了鞋子,走进自己前不久刚搬出的地方,没想过自己和这里的联系始终没有切断。
  叶梵把水递到洛嵐手里,冒出的水汽热热的,对于刚刚在外面被冷风吹得发冰的手,顺然间暖了。
  “想好了吗?这么早就来找我,就是急着告诉我要分开的答案吗?”叶梵缓缓坐下,看着洛嵐。
  “嗯,是要告诉你,但并不是着急。”洛嵐收回了表情,放下手中的杯子,正式地回答着他。
  “分开是必然吗?还是他来的缘故···”叶梵问道。
  “两者都有。”洛嵐如实回道。
  “他不允许你,和我不肯退步,是吗?”叶梵猜到如此。
  “嗯。”洛嵐点头,两大难题,她不得不低头。
  “那如果我答应你呢?”叶梵将视线落在她脸上,轻声问道,显然他的心里有了新的想法。
  “答应我…你指什么?”洛嵐神色一惊,不禁问道。
  “答应告诉你…你要找的人,他是谁?”叶梵回道,他的眼神那么坚定,看样子是真的了。
  “你不是不要说吗?”洛嵐看着他要松口的样子,有点不敢信。
  “我是不想,也一直都不曾想,可现在···不是我能左右,我还不想失去你,洛嵐。”叶梵紧了一下眉,黑色的瞳蒙上一层淡淡的忧伤,他低下眼帘思考着,接着又重新看向洛嵐,看来他是愿意相信她了,还是…
  “所以…你也想好帮我找他?”洛嵐低声问道,她不免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心中升起一丝酸楚来。
  “也…?”叶梵奇怪着她的用词,重覆了那个字。
  “…”洛嵐顿时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内心怒骂了下自己的嘴笨。
  “还有人说要帮你找他吗?”叶梵莞尔一笑,凈白的脸上弯起那抹桃色相衬地极好,他眼里藏着夜空下布满的星辰,只是被雾气隐隐遮去了星光的痕跡。
  “嗯。”洛嵐点了点头,小有惭愧地回答道。
  “曜川?这个拖油瓶哥哥?!”叶梵看了看手里的杯子,继而冷笑一声,抬眼正面朝向洛嵐,确认道。
  “是的。”洛嵐低下眉眼,小声回道。
  “也好,那就看我们谁先找到吧?”叶梵点点头,若有所思罢倒是一脸篤定,站起身来,继续补充道:“当然,如果他来问我关于那人的事我也不会吝嗇的。”他说罢笑笑,看着对面坐着的正抬眼看自己的洛嵐,窗外的冬日光芒洒在他白色的衬衫上,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脖颈的肌肤细致如瓷,幽幽透着肌理那白皙的光泽。
  “嗯,你的话我会如数告知他。”洛嵐答道,本是平静地目光,此时却泛起涟漪,表情夹着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之后,他便隻身上楼走去了自己房间,过了一会取了什么东西出来,从上面下来。
  “这是什么?”洛嵐看到他手中沉甸甸的黑盒子,好奇着里面的东西。
  “你要找的人。”叶梵把盒子放在面前的桌上,看向洛嵐回答道。
  “哦?毕业册…”洛嵐看着他把盒子打开,一本厚厚的学校毕业册子放在其中,她甚是惊讶,她之前想要找到的东西,它竟然放在黑匣子里。
  “里面便有你要找的人,他和我属同级,毕业册里一定有他的名字和照片,你来找找看,看是否还能认出来那人吗?”叶梵翻开相册第一页,里面满满的同届师生的名字和所归属的班级的目录印入眼帘。
  “原来他和你是同级,还是同校?!”洛嵐叹到,此时这才知···早以为那人是自己的大学同学,原来中学也一直如此。
  “虽同级,但不同班。他和你一样是艺术生,你们曾经在一起上过课的。”叶梵简单的叙述着,看着洛嵐陷入在眾多小像中,也想知道她能否会找到他。
  看到排排列着名字的眾人,大家统一的着装,差不多的年纪,脸盲的人大概看一会就晕了,洛嵐也不例外,一时数张人脸出现在面前,她反而有些慌神了。缓慢地翻着册子,她不敢落下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和面容。
  那时学校规定不准染发,所以学生们为了耍酷都会在发型上做手脚,有时洛嵐还会早起给叶梵摆弄头发,给他抓上一个她自认为流行的发型。
  因为出入学校学生们必须要穿着制服,大家都喜欢在自己制服上绣上或印上属于自己的记号,当时秀在袖口雪花的是叶梵的制服,而绣在领口雪花的是洛嵐。学校不提倡早恋,基本上情侣间都是私下互动,也唯独叶梵算是独特仗着自己成绩优异又深受老师学校宠爱,恋情上向来都是肆无忌惮毫无掩饰,因此风流史也实属他为最多。
  一页页认真翻去,都快不记得之前到底看了多少个少男少女了,可就在翻到第十一页这里,某班,某个穿着制服面带笑容的男生那里,洛嵐的手却停住了。
  “宇晟。”洛嵐轻轻地念出那人的名字,眉间瞬时锁住,定睛于此。看着那相片里的人,深棕色的瞳,自信而温和地微笑,一排洁白透亮的牙齿,熟悉到让洛嵐顿然心猛地一惊。
  叶梵听到名字,收回了短暂的走神,他一脸迟疑的看着洛嵐所指的人,好似是隔了好久又再次听到洛嵐如此唤起那熟悉的名字。
  她将手附在册上,指尖停留在那照片男子脸上许久,好似能抚摸到照片的本人一般,整颗被燃起的心就像被揉皱一般紧紧地抽动着,难以稳定自己呼吸切换的频率,一股闷在喉间地热流汹涌而上,洛嵐手微微颤抖着,紧紧搓按着那两个字,泪水渐渐充盈满了眼框。
  “对…他叫宇晟。”洛嵐转脸看向一旁的叶梵,瞬时流下的眼泪打湿在脸庞,掛在脸颊的泪珠滴落在衣上,话音虽为颤抖却充满着肯定。
  “嗯,是他。”叶梵抿了抿嘴唇,惊奇着她一眼认出的坚定,也意外着失忆的人竟还有认出他的能力,不知是感叹还是唏嘘。他伸出手扶向她的脸庞,拭去的泪再而流出,带着温度浸湿了心肠。
  对,他是宇晟。那个高高个子总喜欢摸着她脑袋搓来搓去的年轻人,总是逼着她交作业,每天数落她不够用功的监督人。偶尔会宠爱式的捏着她的脸傻傻地看着她笑,有时会牵着她的手走在校园里那条石子路上说是怕她滑倒。他说过只要是喜欢,他可以等她到变心的那天,等着有天她奔向的人是自己,告诉他···他们可以走下去。
  于是…他盼望的一天终于等到了,只是那样的那天,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去欢喜,却为了挡住飞来的砖石把她护在身下,从此成就了三年之前的最后一面,也让彼此没有下序。
  在这漫长的回忆路上,他像是如影随形的幻影好像存在却又难以捕捉,所幸的是她确认着自己的感觉不是虚渺,也成就了今日她还能找到他曾存在的真实印证。可谓人的感情甚是奇妙,近在眼前的却易放下,失而不得地却难以释怀。
  回忆的人,就像微风吹散的雾,朦胧的一片散去又重聚,一步一步她终于走到了眼前,好似所有一切又重回到那应该问好的见面,她看到了他那微笑着的容顏,虽然已然定格在三年之前,但依旧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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