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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节

  拍水里淹死你也是眨巴眼睛的事儿。
  燕京城里闻听安儿失踪,陈大胜不慌,七茜儿不慌,老太太不知道,倒是皇爷龙颜大怒。
  二皇子亲自点兵,燕京庆丰顿时乱了起来。
  一时间庆丰府衙门,九思堂的小令们,不当值的警卫营,五城兵马司……反正能动弹的都动作起来,就从白日里找到黑夜。
  大梁安稳了整整十年了,这种安详的气氛一旦被破坏,有些胆子弱的便吓的不知如何是好。
  又一听是郡王府丢了小郡王,这下好了,便猜什么的都有,但猜的最多的便是,许是十年前陈侯杀的过狠有伤天和,到底连累了小郡王被人报复寻仇了。
  这会子还找不到人,哼,再找到许就是尸首了。
  等着看笑话的人很多,然而,夜深人静后,整个郡王府便只有佘青岭一人着急,他就拍着桌子怒斥这对不急不慌的父母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做爹做娘的?啊?赶紧想办法寻人去呀?在这里看我作甚?”
  这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留了些许胡须,好不容易面上不甜的陈大胜就看看自己的媳妇儿。
  他媳妇说随那混蛋孩子去死,便是不死,回来打死!
  他觉着还是不找了,高低一顿揍,就让那孩子玩几天吧。
  七茜儿低着头,看着挂在左右腿上的六岁小狗,三岁的一笑,就撇撇嘴道:“都跟您说了甭着急。”
  佘青岭怒急,一拍桌子又骂道:“他便是再有本事那也是个孩子,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忽想起什么,手下就猛一滞道:“不好,来人!套车!我要入宫。”
  陈大胜看老爹变了脸色,便问:“爹?怎么不好了?”
  佘青岭吸气看着陈大胜一字一句道:“上月东狱莫名起过一场火,黑烟冒了半日,就怕那件事是捂不住了,这燕京里能换那些人出来的,不是皇子也不是皇女,怕就是我老佘家这唯一一条根了。”
  他这话一出,屋里气氛便是一滞,陈大胜看看七茜儿,到底一咬牙说到:“就是没了安儿,儿膝下还有高兴,还有灵官,还有小狗。”
  七茜儿脸色忽一变,抬手化抓对着陈大胜肩膀就抓了下去,只是人没抓到,却被佘青岭一句话吓到了。
  “可老夫这身体,没有精力再亲手抚养个嗣孙了……”
  第209章
  护国寺钟声激荡心灵,檀香古径当中,两个小太监跑的飞快。
  主持禅房清规戒律牌下,年轻英俊的和尚眉目舒展,手持白子,
  穿着僧袍,头戴布巾的青年笑的邪性,他抬眼看看和尚,放下一黑子,将和尚的妙手挖出,丢掷在一旁笑道:“小和尚总是不喜欢我下强棋,可某每次还是赢得多。”
  年轻的和尚脾气好,看看棋面也不是没有机会,却不愿这人相争,便放下子笑说:“仿佛是有人来寻殿下了,这一局是贫僧输了。”
  皇子与这和尚做了十年朋友,自然知道他的心性,觉着无趣便丢了棋子儿无所谓道:“啧~虚伪和尚。”
  骂完他从矮塌坐起,趿拉着鞋子出了门。
  门外,两个太监跪下施礼,似乎是对这位皇子十分畏惧,便战战兢兢道:“殿下,万岁,万岁传您立时进宫……”
  能不怕么,十年前一场大火没了萧贵妃,这位六皇子便什么都豁出去了,他从宫里最好脾气的皇子变成了刻薄鬼。
  人行事就是这种作风,脾性刚硬,是眼里不揉沙子的绝壁山崖,甭说顶着皇子们骂,多大年纪的老臣犯错他照样收拾。
  皇爷做事欠考量,他也是站在大殿直接就怼。
  人家也坦荡的很,自从萧娘娘没了,人家就无欲无求了,除了上朝便身穿僧袍常年吃素,行事也没有脱离信仰,却是个怒目金刚。
  昌顺二年皇爷便预备给儿子们封王,他不要,却要坐镇刑部从此成了刑部镇山兽。
  没有位置却什么事儿都管。
  人家早就放话,不就藩,只求一身清白,死后席子一裹随便埋,他心无所求便百无禁忌,更做事只分黑白是半分都不妥协,十年里他很是提携了一批寒门学子,如今朝堂上围绕在他周遭的年轻官员更不知凡几。
  还个个学了他的臭脾气,只弄得武帝看到他都头疼,偏又毫无办法。
  人家是个讲正理的。
  杨谦不想动弹,也不想离开寺庙,便撇这俩太监问:“何事?”
  太监回话道:“回殿下,是福瑞郡王府的小郡王被人掳走了……”
  杨谦闻言,当下眉目一拧,周遭气息顿时冷了下来,便问:“何事的事情?”
  太监道:“昨日。”
  昨日发生的今儿自己才知道,这是何意?他冷笑起来,自己这父皇~怕自己又要为难人了?
  别人倒也算了,可杨谦如今在人世也就一块软肉,便是管四儿,那小郡王是管四儿十分在意的侄儿,这就必须回去了。
  心里想好倒也不必预备,他转身对屋内打了个招呼,四苦禅师便出来相送,只走了几步,杨谦停下脚步瞥了俩太监一眼,这俩乖觉立刻撒丫子就跑。
  等他们跑远,杨谦才对身后的四苦禅师道:“我想起来了,南边越来越没有出息,那孟鼎臣做不好九思堂令主,如今牢头也做不好了,这事儿怕是就这样来的,我看,跟东狱里那几位脱离不开。”
  四苦低头思量,想明白便认真点头夸奖道:“确是如此了,殿下从来才智过人,那些人在燕京潜藏十年,到底如意了。”
  杨谦冷笑,一甩袖子道:“哼,好事儿,咱就接着,那庙里就预备个慈眉善目的牢头吧,啧~我那叔叔怕是要焦心死了,这都是什么王八蛋!”
  四苦早就习惯了,只能无奈合掌:“阿弥陀佛,您出庙门再骂。”
  杨谦轻笑,指着庙门口的弥勒肚子眨眼,又一甩袖子道:“虚伪和尚修炼不够呦,某走了。”
  四苦站住,合掌目送。
  北护国寺外,皇子仪仗已经摆好,便是六皇子什么都拒绝了,又谁敢忽略了他的仪仗?仔细抓住小辫子,按到地下磋磨死你,都没人敢给你求情的。
  这位心眼小到跪在大殿地下有污,他都会找值班掌印麻烦。
  真人见人憎恶,鬼见鬼发愁。
  穿着僧袍上了车,打开车帘杨谦便看着车外享受阵阵清风,满眼饱满青翠,乱了?
  好事儿啊!
  十年前母妃没有了,他便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一切的信任,他不信任父皇,即便他父皇跟他坐下深谈几次,也解释了当初没有做好圈套才令得他母妃身亡,这是他的错,也是他一生的遗憾。
  然后呢?没有然后了,死便是死了,这是最无奈的事情。
  十年过去后宫进了三次人,宫妃崛起无数,新的皇后都入主了正位,可皇贵妃再不可能有了。
  旁人总说武帝长情,可杨谦每次想起此事便内心不屑,那人他早就断情绝爱了,尤其对后妃。
  十年前他也没有告发杨贞,这个该死的贱奴有整个南护国寺的势力证明他是天家血脉,皇帝亲子。
  他不过一个母妃都没了的伶仃子。
  多可笑一件荒唐,谁能证明杨贞不是杨贞呢?几百年前还有个狗屁的滴血认亲,可后来滴血之事被很多人证明是不准确的。
  那该当如何?
  新崛起的南护国寺有保龙登基的奇功,自古塌台的封疆大吏有的是,可出家人的寺庙是不倒的,且那人又是皇子当中最年长者,更有无数投机取巧之徒想买两代富贵在他身边投机。
  杨谦知道复仇之路崎岖,然无悔。
  他的命是母妃拿命换的,他珍贵着呢,就不能冒险,从一场国难便能看出,他又算什么呢?
  杨贞手里的势力能为他杀人,而那一夜过去,这世上却只有两人惦记他,一是小七,二是阿奶。
  可阿奶那夜都自身难保。
  大火夜过去,良善的六神仙到底是神仙也做不得,人也做不得了。
  可十年来,他就用薄弱的肩膀去抗,去顶,去夯!等众人逐渐清醒之后,他已经大权在握,有了自己的声势。
  他们这才觉察出,六皇子杨谦在逐渐蚕食着杨贞的根基,他豁出去了,杨贞反倒畏惧他了。
  多有意思啊,这就是人性呢。
  皇子逐渐长大对皇帝何尝不是一种威胁,看到儿子们对立,杨藻却从来没有调和过,如此杨谦终于信了那句话,宁要讨饭的娘,不要做官的爹。
  其实现在挺好的,他算半个修行之人,也不准备要后代,他成了这般人,人世反倒畏惧他了。
  而今人家要扮演包容仁义的君子,那他就继续演刚直不阿的直臣,反正他也不想做皇帝,那家伙更是休想。
  这些年私下里多次交手,杨谦那颗不甘憋屈的心终究是平和了,他找到更好的立身处世的方法,凡你喜欢的我就反对,凡你举荐的我必抄他老窝。
  别让我抓到你……
  至于危险,呵,他也早就习惯了。
  杨贞当年敢带人进宫杀人,后面怎能放过着自己,他不信任父皇,那就转身与北护国寺结盟,大家各有所需何乐不为?北护国寺保他安宁,他就用余生来一刀一刀斩断南护国寺在这人世上的根茎
  即便对方支持父皇造反,这一代不能露出端倪,那就……放在下一代大梁皇帝身上。
  反正复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皇子入宫,长街也禁行,杨谦的马车入城很快,说来也巧,正巧看到小七入宫。
  管四儿如今是正四品龙武将军,已入五城兵马司任副指挥使。
  然而,这对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互相见面,也是管四儿行了臣礼问候道:“拜见六殿下。”
  杨谦瞥了他一眼,淡淡说了句:“宫指挥免礼。”
  接着一前一后入宫,期间根本不做交流。
  十年前一场祸事后,杨谦便越来越孤,明面上与管四儿也是不来往的。
  他如今只跟和尚来往。
  这二人去至东明殿,入殿便看到武帝肃然正坐,二皇子杨贞,福瑞郡王,郡王世子,还有刑部,兵部等要臣沉默不语的站在两班。
  杨贞抬眼看到六弟,反正已经撕破脸,他便讥讽道:“六弟,咱自己家的孩子出了事儿,你到来的迟。”
  杨谦瞥了他一眼:“早来也是个丢,晚来还是个丢,二哥说话声音如此高昂,难不成你有奇谋能找到安儿不成?”
  杨贞气的一甩袖子:“你……真是胡搅蛮缠,不知所谓!”
  杨谦讥讽:“你来个所谓我看看?”
  杨贞不上当,看着管四儿冷哼:“真是好兄弟啊,私下里说了什么私密话,竟是一前一后来的?”
  杨谦给皇帝行礼,问候完了才看着杨贞叹息道:“二哥也老大不小了,已是四五个丫头的爹,怎得做事做人前言不搭后语,形式不知所谓竟越来越没谱了,我们说私密话能告诉你?”
  杨贞娶妻和氏,从此走上了废后曹氏的老路,成婚九年未有嫡子。
  这两人一来一往,根本不给对方留有余地,杨贞这些年谁都能包容,独这个六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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