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如果有人藏着银子不交,书院岂不是亏大了?
  这念头一起,她就哑然失笑。
  这里有人看着,谁捡了荷包,谁没捡,书院里的人自然清清楚楚。到时候进到里面去,谁交了荷包,谁没交,自然也清清楚楚。
  没交的人,到时候直接喝破,让她拿出来就完事,这银子不可能丢的。
  “哇,三两银子啊。”许雪这傻白甜看到银子,只管在一旁感慨,两只眼睛亮晶晶的,“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银子。”
  为防暗藏的人对许雪有什么看法,许熙嗔怪地看了许雪一眼:“难道你对这银子有什么想法不成?”
  “不不不。”许雪连忙摆手,“怎么可能嘛?我只是说说。这是别人的东西,我们怎么能要?丢银子的人不定多着急呢。”
  许熙就知道她会这样。
  她抿嘴一笑:“这就对了。咱们家虽没钱,却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不能坏了品行。长辈可一再教导咱们,要行得正、走得端。”
  她将荷包放进袖袋里:“走吧,咱们赶紧进去上交,免得丢荷包的人着急。”
  “走。”许雪也不多想,跟着许熙快步朝前走去。
  可等她们拐了个弯,迎面就走过来一个婆子,一脸焦急地扫视着地面,嘴里还念叨道:“去哪儿?怎么不见了?”
  许雪看这情形,连忙上前问道:“婆婆,你是不是丢了荷包?”
  婆子一听这话,顿时一喜,连连点头:“对对,我丢了个荷包。姑娘你是不是看见在哪儿了?”
  “对。”许雪转过头来,看向许熙。
  许熙很想抚额:许雪这傻白甜的表现,也不知书院会不会在意。
  她没搭理许雪,向婆子问道:“婆婆,你那个荷包是什么样的?里面装了什么?”
  许雪虽然天真,却也不是傻的。听到堂姐这么问,她也反应过来了。
  万一她们捡的荷包不是这婆子的,婆子一见里面的银子又直接昧下,那她们岂不是做了傻事?
  她当即也看向了婆子。
  婆子笑道:“荷包是红色绸缎的,上面绣了点花。”
  许熙见她停住不说了,便又问道:“里面装了啥?”
  不怪她这么小心,捡到荷包既是书院出的考题,那么这道考题想来不会“捡到——交上去”这么简单,总还会在这上面做文章。
  前面考的是品行,这会儿应该考的是洞察力、判断力了。
  果然,听她这么问话,婆子的表情便有些不对了。她目光闪烁,神色慌乱,却还是佯装镇定地道:“这是主子赏我的,我还没来得及看,就丢了。”
  说着,她朝两人福了福身:“如果两位姑娘捡到了荷包,烦请赶紧还给我。我一会儿还得去给主子做饭,可不能耽误了时辰。”
  她这表现,让许熙禁不住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如果这是考题,这婆子的表演自然不能太高超,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相反,也不能太拙劣,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她需得演得恰到好处,既让有心人发现,又不能太明显。
  而这婆子刚才那表现,在许熙看来,绝对是影后级别的。那演的那叫一个好,眼神有慌乱,却又不明显,正好给细心观察的人看到。
  许雪虽有些甜白甜,却是个心细的。方才许熙没有直接把荷包拿出来,而是盘问婆子,这就给了许雪一个提示:荷包并不一定是婆子的。
  所以刚才婆子露出来的那一点点慌乱,也被许雪看到了眼里。她心里立刻警觉了起来,直觉这件事有蹊跷。
  “你既说不出荷包里装的是啥,我们也不能把荷包给你。”许雪道,“你跟我们一起进去吧,我们把荷包交给考官的时候,你确认一下。如果真是你主子打赏给你的,考官自然会把荷包还给你。”
  “喂,你这小姑娘怎的这么罗嗦?我都说了我要赶时间去给主子做饭,哪有时间浪费?赶紧把荷包交出来,为了表达谢意,我酬谢你五钱银子。要不然,我可跟考官说你们偷我荷包了!”婆子一改刚才和言悦色,表情凶恶起来,口出威胁之意。
  “进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而且事出有因,你主子还刚刚打赏了你,就算耽误一点时间,想来她也会体谅你的。行了,赶紧走吧,咱们抓紧时间。”
  许熙说着,对许雪低声说了一句:“快跑。”拉着她就跑了起来。
  婆子本来还有一场戏,那就是威胁不成,就动用武力。一般这样的小姑娘都没什么力气,更没胆气。一旦婆子要动武,小姑娘们就会软下来,把荷包奉上,息事宁人。
  反正荷包里的银两又不是她们的,她们没必要为了荷包把自己的性命搭上。
  她实在没想到这两个小姑娘不按套路出牌,一言不合就开跑,还跑得飞快。等她作势要追上去的时候,两人已拐了个弯,没影儿了。
  第14章 尚德长公主
  她不由笑了起来:“这两机灵鬼儿。”停下了脚步。
  依这两个小姑娘的速度,她是追不上的,不如省些力气。一会儿有人来,她还得表演呢。
  躲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面的人出声道:“歇歇吧,一会儿还得出大力气呢。”反正她这一关,两个小姑娘算是过了。
  许雪并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跑了一会儿,见婆子没有追来,她停住脚步,既兴奋又气愤,道:“那荷包肯定是她偷的,都不敢追来了。哼,还敢威胁咱们。一会儿我就把她的相貌告诉考官,一定把她给找出来。”
  许熙笑而不语。
  书院其实并不是很大。她们之所以走了这么久,也是因为考官特意设的路线,绕来绕去才显得远。走了一路又跑了一阵,她俩又朝前走了半盏茶功夫,就看到前面的大屋子外写着“考场”两个字。
  “到了。”许雪很高兴。
  许熙跟许雪走过去,对守在门口的两个婆子作了自我介绍,道:“我们是来考试的。”
  “请进吧。”婆子作了个手势,放两人进去。
  这间屋子的空间很大,跟许熙在现代念大学时上大课的大教室差不多,里面摆上了一排排的桌子与凳子。
  屋子的上首坐着三个人,一个就是刚才出去的崔夫人,她坐在下首;次首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坐上首的那个五十来岁、气质雍容的妇人,从她头上戴的凤钗及衣服上的刺绣图案来看,这位应该就是书院的山长尚德长公主了。
  除了她们三人,屋子里还有几个丫鬟婆子,或站或坐。几个坐在后面的,面前还摆了桌子,她们正低头写着什么。看穿着打扮,这些人应该也是三位夫人的下人。
  许熙连忙向三人行礼:“许熙见过长公主殿下、夫人、崔夫人。”
  许雪愣了愣,也赶紧照许熙的样子,给两人行礼。
  崔夫人和那个妇人都表情严肃地打量两人,倒是尚德长公主比她们要和气,笑着问许熙:“你认识我们?”
  许熙低着头回道:“民女不曾有幸得见长公主殿下圣颜,只是依据殿下的座位及衣服、首饰上的图案来判断。至于崔夫人,刚才夫人去书院门外宣布考试开始的时候,许熙就在近旁,听旁人说夫人姓崔,故而知晓。”
  她抬头瞥了坐在次首的那妇人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至于这位夫人,许熙不曾见过。”
  尚德长公主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凤凰图案,笑道:“原来如此。”
  她介绍那妇人道:“这位是章夫人,这次的主考之一。如果你有幸能进书院念书,她将给大家上《女德》。”
  《女德》?不是《女戒》?
  许熙又重新给那妇人见了礼:“许熙见过章夫人。”
  许雪又依葫芦画瓢地给章夫人也行了一礼。
  章夫人这才开口:“行了,去坐着吧。”
  立刻有丫鬟上前,要领着她们下去。
  “等一等。”许熙从怀里掏出那个荷包,递给丫鬟,把刚才路上的事说了。
  她只说了事情的经过,便停了下来,望向许雪。
  许雪虽有些傻白甜,却也是个机灵的。见堂姐这样,便知她把表现的机会让了一半给自己。她连忙将那婆子的衣着打扮描述了一遍,道:“我们怀疑这荷包不是她的,故而未敢把荷包交给她。”
  许熙点了点头,表示她的想法跟许雪一样。心里对许雪的表现十分满意。
  在这些贵妇面前,她们话不要多,点到为止即可。许雪没说她怀疑婆子是小偷,由三位夫人来作判断,这话就说得有分寸,没在贵人面前信口雌黄、乱下定论。
  万一那婆子是谁家的下人,主子要袒护她,别人也不想多追究呢?你说得太多,别人就没有回环的余地了。
  所以话如何说,说到什么程度,在这种高门大户里,是十分有讲究的。
  这也是她不想回侯府的原因——活得太累。
  “行了,这事我们会查处的。”章夫人道。
  说着,她示意了丫鬟一下。丫鬟接过荷包,将里面的银子倒出来看了看。另有一个丫鬟则走出来领着两人去了下面座位上。
  两人下去后,尚德长公主、章夫人、崔夫人各自在自己面前的白纸上写了几个字,应该是给她们的表现打分。
  许熙、许雪因是最先进来的两个,被安排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上。不过两人并没有被安排在一张桌上,而是分开坐的。
  依放置的凳子以及桌上放置的文房四宝来看,这一张桌子应该是坐两个人的。
  桌子不长,跟现代中学里的课桌差不多。这在现代没什么,可古人写毛笔字,笔墨纸砚一摆开,就占了老大的位置,纸张也比现代学生的作业本要大。
  如此,两人共用一张桌子,就有点不大方便了。
  这或许又是一道考题?
  许熙想着,端端正正地坐着,等着其他人的到来。
  许雪记着堂姐在大门外交待的话,见堂姐坐得端正,立刻也坐直了,没有含胸塌腰驼背,更不敢东张西望,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呆着。
  想来为了院子里设计的几个环节不受别人打扰,或是入角门登记时特意耽误时间,或是后面又安排了什么情节,接下来进来的几拔人,许熙发现互相之间相隔的时间都差不多是半盏茶功夫,时间把握得极好。她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这些人,有些是一个人进来的;有些大概在路上遇见,相邀同行,几个一起进来的。进了门后面对尚德长公主三人,她们的表现各有不同。有些紧张得说话都结结巴巴,行礼也手忙脚乱;有些大大咧咧;也有的大方得体,应对自如。
  至于荷包,十人中大概有四人拿了荷包交给三个夫人;未交的,有些人会将事情相告,言明荷包已还给婆子了,有些则只字不提,也不知是紧张忘了,还是根本就不想把荷包交出来。
  而那没有交荷包、或没有言明荷包去向的,待到座位上坐下,听得后面来的人提及此事时,脸色顿时煞白,这才明白这原来或许是一道考题。
  第15章 许忽悠上线
  把荷包给了婆子,只是没有言明的还好。那想直接昧下荷包的,有一个则直接冲到三位夫人面前跪下请罪,从怀里将荷包拿出来递上,说自己刚才忘记了。
  另有一个女子,本想佯装镇定、心存侥幸赌这些人不知道的,见了这情形,顿时吓得不轻,也赶紧上前跪下认错,递交了荷包。
  这个书院在名义上虽是尚德长公主作山长,但平时管理书院的是章夫人。
  章夫人面露厌恶之色,对两人道:“我本想让你们考完再处理此事的,以耽误后来的人。不过现在不必了。你们把荷包交上,离开这里吧。我们书院可不能录取尔等失德之辈。”说着,她朝身后的婆子挥了挥手。
  婆子立刻上前,把两个女孩子往侧门外赶。
  两人自然不肯走,哭喊着求情。婆子快刀斩乱麻,直接捂了嘴拖出了侧门,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
  其余人见了,心里都有些后怕,又庆幸自己正确处理了此事。那些把荷包交还给婆子的,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欠妥,恐怕要失些分数。
  大家心思各异,言行举止难免有些失态。有些人更是跟同桌的人低声议论起来。
  许雪的心理活动自然是丰富的。她看旁边有人在低声议论,转头瞧了堂姐一眼,也想跟她对对眼神。却看到许熙仍跟最开始一样,正经危坐,姿态端庄优雅,坐在她旁边的那个女孩子凑到她面前想要跟她说话,她也没有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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