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宗正子明清月般的脸上露出落寞神色,他知她说话从不儿戏。
鲁岳虽说早就不痴心妄想了,可看着姜啸还是觉得十分刺眼,便未等宴席结束便离席了。
岑蓝也带着姜啸先走,临走之前,还带着姜啸找云沧派掌门装了些新做出来的碧蓝果点心,放在他的新法袍里面,热热的,烫得姜啸心也跟着热乎乎的。
云沧派的掌门从前擅弄人心,身为人间帝王现在是无冕修真界帝王,是真真切切的阅人无数,下了宴席短暂接触,倒是看出了姜啸表里不一,猜测他容貌有异,却尝试了勘破,发现他这般容貌居然是真的。
岑蓝不在意云沧派掌门的小动作,反正他们知道的,也都是她想要他们知道的。
不过带着姜啸回双极门的路上,倒是遇见了一点小麻烦。
鲁岳不知埋伏在哪股沙里面,在两个人御剑低飞到山林去让噎住的姜啸喝水的时候,突然袭击姜啸。
他性子憨直,手段简单粗暴,最看不惯宗正子明那等弯弯绕一大堆的阴东西。
他不信岑蓝说的话,便要出手试试这凤冥妖族的后裔,于是骤然出手,岑蓝察觉之时,他已经从沙子里面钻出来,一掌打在了姜啸肩头。
鲁岳最喜欢钻地,岑蓝十分看不上他这技法,觉得他和宗正子明是不相上下的阴。
但是不可否认,这招实在防不胜防,这东西在漠北的黄沙里钻了千年,偷袭岑蓝或许尚且需要练,但偷袭成功姜啸实在寻常。
但是他裹挟千钧一掌砸在姜啸肩头,姜啸却只是从水中疑惑抬头,下一瞬符文白光骤然大亮,鲁岳直接被这金光撞进水里。
他从水中冒出头,却没有看姜啸,而是惊愕不已地看着岑蓝,“你疯了?!”
岑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裹着威压,十分冷冽迫人。
“鲁岳,你若还记着你我昔年交情,就赶紧滚,再敢这样,我不介意让你以后都做不了钻地老鼠。”
鲁岳瞬间面色铁青,他知道自己这招数不算磊落,可却十分好用,旁人不敢说他,他也不在意,但他最忌讳岑蓝说他是钻地老鼠。
不过此刻由于太过震惊,他连这以往要直接气得魂飞魄散的恼怒也压下去了。
鲁岳索性坐在水里吼道,“替魂术!你可真是舍得!”
用自己的神魂给人画符文,这等疯狂的事情,鲁岳简直不敢相信是岑蓝干出来的!
她的神魂给这小白脸画了防御符,当今天下谁人能够伤得了他?!怕是九天玄雷劈下来,一时片刻也死不了。
这等于用自己的命护着这小白脸,鲁岳如何能不惊愕万分!
“你……你不是修的绝道吗?不是今生今世至死不动情吗?!”鲁岳咆哮的声音实在如洪钟罩顶,岑蓝也不由得微微蹙眉。
心道你知道个屁。
大老粗一个,烦人!
岑蓝拉着姜啸便欲走,鲁岳却不依不饶,“你用自己命给这小白脸画护身符,是不是说明他凤冥妖族后裔的事情是假的,他就是纯粹的小白脸!”
“岑蓝啊岑蓝,你也有色令智昏的一天!”他实在声嘶力竭,岑蓝被吼得阵阵头疼,准备动手,把姜啸朝着自己身后一塞。
这更像是心虚在护着,鲁岳又双目赤红地吼道,“你差一步飞升,就为了这么个玩意拿命开玩笑,你你,你……是瞎了吗?!我又哪里不如他!”
“我早说过心甘情愿为你搭天梯!”
岑蓝忍无可忍,抬手一掌灌注无尽强横灵力,出手迅疾如电闪,一巴掌拍在鲁岳头顶。
他对岑蓝不曾设防,更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于是白眼一翻,原地昏死过去。
世界终于清静了,岑蓝收了灵力,转头看呆愣的姜啸,正想说你别听他胡说,姜啸就突然张开手臂抱住了岑蓝。
他浑身都在颤抖,他的人和他的心一起。
他听到了什么,她连命都拿出来给他画符咒,他再也不怀疑她不是真的喜欢她了。
姜啸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岑蓝……”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九曲十八弯,却正应了此刻自己的心颤。
“我爱你。”他说。
爱从何起,轰然而已。
第41章 好吧,疼(师祖心口不疼吗?...)
倾慕岑蓝的人, 在一千年以前,其实是很多的。
她千仞一剑惊天下,创建七情道双极门, 封印凤冥妖族,道一句前无古人, 丝毫不为过。
当初她外号断肠仙子, 但其实明里暗里的,实在想要领会一下这断肠仙子究竟如何让人断肠的人不在少数。
终究是因为岑蓝越来越强,越来越令人畏惧, 甚至是崇敬, 导致一直到今日, 也无人真的有机会跟她这样面对面, 说上一句“我爱你。”
姜啸话音与他整个人一样的战栗着,少年滚烫纯澈的感情, 如一锅热油滴入了冷水般沸腾四溢。
岑蓝被紧紧地拥着,感受着姜啸的激动和兴奋, 身体也跟着他的频率在颤, 这震颤却无法渗透她的皮肤骨血, 让她产生共鸣。
爱?到底什么是爱?
三千多年前, 岑蓝以为嫁于自幼的青梅竹马, 自此相夫教子恭顺娘家, 积德行善,这便是生在人间的爱。
可灾祸来临, 她自幼许下婚誓的未婚夫婿受妖女所惑, 不仅背弃她, 甚至要用她一家,一个城镇的人的生命来添血池。
当年先来找她的是那个妖女, 她甚至提前告诉了她,她要做什么。
岑蓝也曾经疯狂地对家人诉说即将发生的灾祸,冒着暴雨挨家挨户地告知众人,劝他们连夜逃离。
可家人看上了那个要害她的畜生送来的钱财,认为她发了疯,捆缚了她的手脚将她送上花轿。
镇上的人更是无一人听她所言,连街上无家可归她时常接济的老乞丐,也只是用悲悯的眼神看着发疯的她。
于是她被送到了凤冥妖族,被她的家人亲手送到了血池面前,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在她面前上演,一夜之间,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若非恨入心魔,她又如何以死魂邪魔入道。
不入血池与那血莲签下血契,她又如何知道那妖女是何人,想要做的不是妖界至尊,而是天下至尊。
至于那背弃她的男人,不过仗着一副天生灵骨,被妖女所骗,做了一副天生的滋生妖邪的容器罢了。
当然也是因为入血池,她才知道,要怎么才能封印凤冥妖族,甚至是彻底诛杀他们。
而如今,此时此刻。
那个以万千冤魂做魂,无尽血池做骨,憎恨与罪孽做血肉才诞生的凤冥妖族,却在说爱她。
岑蓝早已不懂什么是爱。
在人间修炼得越久,越是临近寿数,她甚至都有些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诛杀妖邪救人,是错吗?若不是,落炎为何被天道清算?
修行争命是对吗,若是对的,为何想要窥探那至高天界,却要受九天玄雷轰顶?
岑蓝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便只能步步为营,哪怕前路满是浓烟大雾,她也要拨开看一看,窥探真假虚实,论证心中的对错。
她千算万算,却还是漏算她亲手养乖的这小妖,罪孽缠身,却生了如此一副赤诚心肠。
她一不小心,就偷来了一颗少年心。
岑蓝被姜啸拥着,手中捧着这颗心,难得迷茫且无措。
只是罪孽累就的荒原之上,如何开出情爱之花?
岑蓝是很喜欢姜啸听话,喜欢他让自己少费力气,也喜欢他伺候人开心的那点本事。
可岑蓝怎敢踩着数不尽的冤魂去爱他?
“你……”岑蓝拍了拍他的后背,“你把我咬疼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手指轻抚着姜啸的后背,心中并没有因他这一句话生出欣喜,反倒是略有些担忧。
她的谋算当中,这是个未知的变数,一旦因这变数产生了偏差,收场就难了。
但岑蓝也并没有给姜啸泼冷水,只是安抚他激动的情绪,等他平复下来的时候,才难得的对他说了一句真心实意的话。
“你也不必太过激动,这符文不是为了你。”岑蓝说得一脸严肃,尤为认真。
她说完竟有些不忍去看姜啸的表情,却不想姜啸表情不仅没有震惊和失落,反倒是喜上眉梢。
“哦,”他说,“不是为我啊。”
他眼角眉梢满是浓稠如蜜的甜,“我知道了,不是为我。”
那还能是为谁!这衣服就穿在他身上呢!难不成还能是为了地上一巴掌被蓝蓝拍昏的死老鼠吗!
姜啸心里几乎仰天长笑,面上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师祖居然也会害羞啊,姜啸看着岑蓝微微蹙眉不抬眼的模样,认定了她是不好意思,主动善解人意地转移话题。
“那师祖,这个人怎么办啊。”姜啸用脚踢了踢地上昏死的鲁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阳刚十足,这般狼狈也十分英俊的眉目,这会儿是真的不觉得自己不如他了。
功法高明能如何,模样出尘又如何,耐不住蓝蓝不喜欢,还嫌烦!
岑蓝有些不解地看着姜啸,片刻后哑然失笑。
随便吧,岑蓝不去纠结什么爱不爱的,现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回门派准备,而后去寻妖骨做剑。
她索性一脚踩在鲁岳的腰上,生生将他老大的个人,直接踩进了土里。
又以法术将他盖上,生生的“活埋”了。
姜啸纵使对情敌没有什么怜悯之心,却还是被岑蓝这简单粗暴的送葬手法给震了下。
“他……”
“他死不了,”岑蓝说,“埋在土里利于他的恢复。”
岑蓝一说,姜啸顿时不担心了,两个人御剑乘风再度朝着双极门赶去,姜啸就抱着岑蓝的后腰,将脑袋埋在她的后颈之中,回想着刚才的心情,时不时的就嘿嘿直笑。
笑得岑蓝发毛,又无奈又感叹。
回到门中,岑蓝开始紧锣密鼓地忙着准备去凤冥妖族的东西,整天还要听姜蛟奏报人间之事,还有同各门派仙长商议妖族出世的部署。
所有人都在询问岑蓝,凤冥妖族何时出世,岑蓝只说快了,却没有回答过确切的时间。
姜蛟例行汇报完了双极门下各宗门在人间的安排,而后准备离开登极峰的时候,正巧碰见了从阵中出来的姜啸。
姜啸现如今修为今非昔比,虽然仍旧不能同姜蛟相比,却也是实打实的长老级别修为,这才过去了多久,这等逆天的进阶速度,连姜蛟这样天生血脉优越的妖族也做不到。
姜啸见到他还是十分恭敬,将焚魂锏在手中一转,指向地面,双手向前,要给姜蛟行礼,姜蛟顿时抬手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