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残烛月朦胧

  他回过头看了晚悦一眼,晚悦转身,躲避他的目光,想回头偷偷看他,书里描绘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说的就是他这个样子吧。
  夜色尚早,天渐渐地昏暗下来,城里到处点燃红烛,火把,一时间灯火通明、黑夜如昼。
  夜晚的邺城是很热闹的,她曾经遇到过一次夜晚的集市,更像是现在的夜市,那次她也是不开心就换做男装与安幼厥闲逛,但现在不可能了,看着他有时有些压抑,看着他一身的伤也有些愧疚,今夜,只在今夜她想要醉一次!
  领着他来到一处喧嚣的场所,门口到处是穿着艳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挥动手里的绢帕,看到有客人往里走,就主动上前挽上胳膊,热情的将他们迎进去,而客人都是清一色的男人。
  桓鸩停住脚步,看着门口光彩四溢的牌匾,眉头紧锁,脱口而出,“芳菲阁?”
  高晚悦对于他诧异的表情不以为意,“是青楼。”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之前与安幼厥来过一次,他并不喜欢这里,而晚悦很喜欢这里,看上去热闹非凡,更有诸多的美人看上去很是养眼。
  他好像是没听清的样子,问道,“什么?”
  “妓院啊。”晚悦有些无奈,他该不会也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吧?拉着他的胳膊,往里走去,“这位兄台,走吧。”
  看见有人来,还是两位年轻的公子,有一位还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贵气,想是哪个世家公子初来乍到,各位花仙也都忘记了热情,驻足观看,
  只留着头脑清醒的小厮前来迎客,“两位爷,您里面请。”
  看到有人来,晚悦从怀里扔给他一小锭银子,“找个雅间。”
  “爷,您楼上请~”他眉开眼笑,做着邀请的姿势将他们往二楼迎接,
  晚悦像是个常客一样,脱口而出,“花魁白蔓君今日可有表演?”
  “爷真是不巧,白蔓君今日有恩客包场,不能出场了。”
  “好,我知道了,上酒吧!”
  “好嘞,您稍等。”
  没过多久他送来了两壶酒,晚悦先给桓鸩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用中指和拇指捻起就被,食指慢慢的划过酒杯边缘,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也是一饮而尽。
  桓鸩看着她喝得自然,半信半疑的也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只觉得苦辣,呛得他眼睛泛红,良久,才缓的过来。
  “难道你不会喝酒?”略带惊讶的看着桓鸩,若说是一个女子不胜酒力还说的过去,他一个大男人,从来没有尝过酒的滋味,该是多无趣的人生!
  “从未喝过。”他用袖子拭去嘴边的酒渍,一脸平静的看着晚悦,他并不喜欢这个味道,光是闻到这个味道就觉得刺鼻,很不喜,
  酒、色、可以迷乱人心、惑人心志,他从来都是洁身自好,处于深山幽谷做一个超越凡尘的人。
  “那我教你好了。”晚悦将才饮下的酒杯倒满,也将桓鸩眼前的酒杯倒满,“喝酒没有什么技巧,饮尽就好。”
  这也不需要别人教些什么,干,就完了。
  桓鸩半信半疑,终究还是没有再举起酒杯,看她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对于喝酒并不陌生,
  在二楼雅间将帷幔缓缓放下来,粉嫩的月影纱隔断了他们与外界,遥遥相望竟有种恍惚的错觉,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楼下的景致,而在楼下抬头仰望,看不清二人的模样也隐约的能望见里面两位公子的身影。
  这本是给花仙与恩客缠绵时遮挡旖旎风光的屏障,不过晚悦很喜欢这种朦胧的感觉,更有一种封闭的感觉,不让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那今夜,你就看着我喝酒吧。”他既然不喜欢这种喝酒的感觉,也不必强求,毕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桓鸩看着她已然习惯了这种辛辣的感觉,习以为常,并且沉醉在这样的感觉之中,“你为何会喜欢这种苦辣的味道?”
  “初尝是会觉得此酒辛辣难以入口,可是喝着喝着就麻木了,但渐渐地你会喜欢上这种感觉并且上瘾!或许,这就是等到遍体鳞伤才会明白的吧!”
  很多人不让她喝酒,高洋、安幼厥都是这样,可是她已经尝过了这种滋味,又如能忘记?
  曾经桑海难为水,它的魅力就在于永不相忘。
  望着杯中的清澈见底的甘露,倒映出自己虚晃的身影,在这浊酒里自己的面目依旧是清秀的,唇边含笑,说道:“酒,乃百药之长。它可以治好你心中的伤!也有人说:销忧者莫若酒。”
  “确实可以忘却烦忧,高兴的时候喝两杯助兴,而悲伤的时候喝两杯为我解忧;它能为我带来勇气,尽管这种勇气不堪一击。”
  晚悦单手执杯醉眼惺忪,望着楼下的三五成群的人们,“你看这就是江湖!”
  花仙们使劲浑身解数吸引客人,或高歌,或曼舞,在这里靠卖艺为生还是少数,大多还是有着皮肉生意,
  而能在这里一掷千金的,要么是达官显贵,要么富甲一方,他们也将这里当成了谈事情的最佳场所,觥筹交错间则可成事,
  在这里的人都是为了某种买与卖而存在的,建立双方愿意的基础上,每个人的动机不见得都是单纯的,但一定是为了达到目的,
  桓鸩望着楼下的人,芸芸众生,不过都是蝼蚁,既然命贱如蚁又在执着的追求什么,期盼什么样的奇迹发生,微末之生命还妄图翻出巨浪,痴人说梦!
  晚悦抬头向三楼望去,总感觉背后有注视着她的目光,可是向那里看去,什么人也没有,连丝毫的变化都没有,只能是自己多心,
  三层是这帮花仙与人交颈缠绵的地方,应该没有人,有这个闲情逸致来偷看他们这两个大男人吧,
  拿起腰间的折扇,一手握着,轻敲自己的肩膀,看着门口,“喝酒吃肉,如花美眷,这就是江湖。”
  说着,两位花仙推门而入,桓鸩看着两个长相妖艳的女子,一个健步跑到门口将即将敞开的门户猛的关上,皱着眉头看向晚悦,“她们来干嘛?”
  “噗~哈哈哈,当然是来侍候兄台的啊。”晚悦不禁笑出声,看着他慌张的样子,倒是真的少见。
  “不必。”
  两位花仙看着这样举止粗鲁的客人,怯怯的离开,桓鸩见她们离开才重新走回凳子上做好,
  高晚悦将面前的酒一饮而下,略带玩味的笑着,“难道桓公子也如此洁身自好?”想起上次她领着安幼厥来的时候,他也是如此的冷漠,一言不发,想到这里,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我自不会像长公主这般不正经!”
  晚悦轻笑着,这酒虽然度数比较低,但是喝了这么多,喝得这么急,还是有些醉意,用手拄着沉重又有些疼痛的头,
  望着三楼正对着他们的房间,总是感觉有人在偷窥,她一定要看个清楚,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在她的面前装神弄鬼!
  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暴力的将门推开,却觉得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望着这碍事的门槛,踹了两脚,如今事事不顺,它也敢欺负她,桓鸩本想伸手扶她,却被她推开,
  她还没有软弱到跌倒了自己站不起来的地步,还如要人来捞她。
  自己拽着门框一点一点挣扎的站起来,揉了揉磕痛的膝盖,扶着墙壁,朝着三楼的房间走着,刚才上酒的人看到她往楼上走,吓得伸手半挡住她的去路,“爷,您这是怎么了?”
  “不关你的事,走开。”晚悦用尽力气想要推开他,却发现在这推搡之间人潮涌动,挡住她去路的人越来越多,
  “都给我让开!”他们似乎没有丝毫的反应,而是将这条路围的水泄不通,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越聚越多,三楼正在云雨的花仙与客人也都探出头看是何人闹事,
  晚悦心生一计,将自己荷包里还剩下的银两抛向空中,大声喊道,“谁的银子掉了?”众人见这天女散花,所有人都低着头拾起这没人要的钱财,只剩下几个人仍在那里不为所动,
  看这架势是要铁了心的阻挡她高晚悦的去路,晚悦右脚后退了一步,对着身后人轻声说道,“桓鸩?”
  见许久没人回答,转过头去看,他站在楼梯的末尾靠在红色的柱子上,嘴角带着笑意,看着晚悦处在人群中央,感受着水深火热,
  他原来一直在远处旁观,没有跟在她的身后,这样冷漠无情,欺世盗名的人真的是靠不住啊,
  晚悦再回头看着三三两两挡住她去路的人,他们没有强制她离开,也没有采取什么强硬暴力的手段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知道她的身份,而没敢动手,这样她就可以放开手脚了,
  顺着人群,推搡着一点点艰难的前进,她进一步,他们便后退一步,走到那扇门前,冥冥之中她感觉这扇门背后应该有她想要的答案,鼓足勇气推开,却发现四壁涂涂,有种空旷的寂寥,
  仅有一白衣女子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的梳着乌黑油亮的秀发,而那人有些眼熟,晚悦揉了揉眼睛,这女子面容似曾相识,“白蔓君!”
  月色撩人,万籁俱寂,素色的窗帘在微风中飘荡,
  “这位公子,由我来接待吧。”朝着门口的小厮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他们便识趣的离开。
  走到窗前,残月如银,繁星点点,她曾怀疑过有人从这里离开,可没有真切的看到,也不能轻易揣测那人到底是谁,也可能是种错觉,也未可知。
  “姑娘,这边坐吧。”白蔓君一身白衣,洁白似雪,唇间一抹朱红,热烈似火,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试问谁看了能不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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