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京兆画眉初
“这个还给你。”高晚悦将一只墨玉的玉佩放到他的手里,触手生温,那时她册封长公主的时候斛律羡送的一枚玉佩,这抉玉佩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墨玉通体温润,莹澈透亮,甚至可以作为镜子.
听他说那是我十岁那年猎到灰熊父亲传与他的,这么多年一直带着,可以说是他的护身符,这样的东西她既对斛律羡无心,只能好好地受着,等他在某一天遇到喜欢的人的时候再还给他,应该就是现在了吧,
斛律羡接过玉佩揣在怀里,朝着身后的高晚悦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钻进马车,驾着马车驶向远方,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有些伤感,狂欢之后总是会带来淡淡的忧伤吧。
天空不知道何时飘零的雪花越加沉重,鹅毛大雪簌簌,高晚悦站在那里看着马车的影子慢慢化为一个点然后渐渐淡去,说不出来自己是高兴还是悲伤,但此刻她很喜欢这样的夜晚,宁静平和,只听到雪落的声音。
突然她感觉身上一暖,低头就看见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外衫,她抬头看了看站在身边一脸严肃的人,“天冷了,我们进去吧,”他看着高晚悦看着他的目光,神使鬼差的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好,”高晚悦笑道,她握紧身边人的手,感受到从他的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转身向府内走去。
就这样时间岁月静好…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也许今夜以后,他们此生将不再相见,她便会带着安幼厥走上一条不归路,在这条路上不在意别人的眼光,默默的守护着自己心中想要守护的东西,不应跟任何人诉说,
若是他们一直秋毫无犯,便也不会反目,不再相见。
无论将来如何,至少这一刻,他们是没有目的的,单纯的,快乐的,而已,今夜将铭刻在他们记忆的深处,即便埋入尘土,也不能忘怀。
这一刻的美丽,将成为永恒。
也许在多年之后,苍颜白发,依靠在树下乘凉时,儿女承欢膝下,落英缤纷,这美好的片刻,也会在脑中拂过吧。
她微醉的面容,如同三月的桃花,如同余辉的彩霞,火光的映照下,更加美不胜收。
高晚悦想过若她不是长公主那在别人的眼里,或许她是平凡的,而在他看来,依旧璀璨耀眼,不可玷污。
凄美的夜色中,屋内亮着清浅的灯光,虽然并不明亮,却在黑暗里燃起一抹温柔的暖意。第一次见到她,心里莫名的亲切,她的身上有着数也数不清的伤疤,该有着多么痛苦的过去,不能再受苦了,要保护她,不愿她,损伤一丝一毫。
圆月高悬,洒满银霜。
再多看一眼吧,此刻一过,便不复得。
她在安幼厥的怀中温暖的入睡,幻想着这场雪永远都不会停,窗明几净,外面大雪纷飞,这就是冬天了,但她的这个冬天必定过得十分温暖。
雪?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词:囊萤映雪
在深夜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点点星光照亮了他的眉眼,她看不清安幼厥的眉眼,她想,如果把许多萤火虫集中在一起,不就成为一盏明亮的灯了吗?
于是,找来了一只白丝口袋,想要抓住这些夜中的点点微光,可是这些小精灵却十分的顽皮,不肯听话的乖乖的进入口袋里,
她用手趁着这些小精灵不注意的时候用手捂住,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刚才拿的白丝带里面,渐渐地抓了几十只萤火虫,再扎住袋口,把它吊起来。虽然不如月光明亮,淡绿的微光很是温暖。
“囊萤映雪,很是风雅。”
他轻阖上书卷,笑着看向这边,晚悦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脸上飞上两摸红晕,看他,墨香萦濡,书生意气,更有着无限的前途的鬼才,这世间的纷扰似乎与他无关,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不对,冬夜,哪来的萤火虫?难道不是都被冻死了吗?
不对,这声音不是安幼厥的,那他是谁?
她想要回头去看清那人的面容,可是却消失不见,只留下模糊的温文尔雅的身影,周围一个人都不在,世界变得灰暗,她奔跑着,跑过一座又一座宫殿还是一样灰蒙蒙的天,一个人都没有,
她突然惊醒,原来这只是个梦啊!
高晚悦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她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她记得这个场景,她曾经也能梦到过,而那男子的身影---元怙?
她总是不想想起的那个人总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以为自己忘记了却总是在最模糊的时候重新记起,幽怨的看向窗外,
冬天来了,百花凋零,山如玉簇,林似银妆。
炭火燃尽仅剩下一堆虚无的灰烬,晚悦披了件衣服坐在梳妆台前精心装扮,将头发盘成最简单的发髻,干净利落,不带一丝凌乱,用指尖轻轻沾取些许鲜红的口脂印在自己的唇珠与下嘴唇的中央,
温柔又不夺目的颜色,轻抿嘴唇,慢慢的向四周晕染开,透过铜镜折射出床榻上的安幼厥正在看着自己点绛唇,一脸微笑,
她转过身,拿起桌上的青黛,“幼厥,为我画眉吧。”此话一出,安幼厥先是顿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掀开被子从床榻上走下来,看着手中的青黛并不知道会有什么作用,先在她的眉毛上浅浅的划了一道,一道浓墨的痕迹,他轻轻的不敢用力的按照轮廓描绘,自问没有比此刻更认真的时候,也没有更紧张的时候,
一只手画眉却在微微颤抖,只能用另一只手扶助,才缓解了颤抖,可要知道这可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为女子画眉,若是画得不好,就不知道以后了...
许久,他才把两边画好,高晚悦照着镜子仔细观察,挤眉弄眼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总是感觉很别扭,也只能笑了笑,“画的不错嘛。”
安幼厥略显得意,将青黛放在了梳妆台上,趁着他回身的功夫,将左边的蹭去一点,又补了几笔,这下看上去顺眼多了,毕竟他是头一次,要鼓励鼓励,不能打击,
还不至正午她便带着安幼厥前去爬山,踏雪寻梅,这便是冬日里最风雅的事情了,初雪刚过天气便越发的冷了,手也冻得通红,刚下过雪,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领着他走走上一望无垠的深山,洁白的白雪,被踩上了一排排黑黑的脚印,格外的扎眼,再洁白的事物,一旦有了污点,就变得分外清晰、引人注目。
山路很长,一路逶迤曲折,一级级台阶愈发艰难的登上山峰,每次一回身累的走不动的时候停下来看着远处的美景也是一种享受,她站在台阶上,双手撑着横栏,喘着粗气,累的再也再也走不动,
“累了吗?晚晚。”安幼厥一只手扶着她,给她一个支撑的倚靠,“停下来歇歇吧。”
“嗯嗯,好。”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在半山腰上看着山下不远处的邺城,雕梁画栋,盖上了一层银妆,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大雪压青松,甚美。”这山林之中树木笔挺,高耸入云,碧绿的松树上压着厚厚的积雪,下了一夜的雪竟如此厚重,有些纤弱的枝干承受不住雪花的重量被压断,落在地上,
仍有莎莎的雪团从枝干上落下,山中很静,静的他们说话都有回声,而这里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流连忘返,
“晚晚,你可喜欢登高?”看着她站在高于自己的台阶上目不暇接的眺望远方,而安幼厥的目光一直在看着她,她烟灰色的眼眸中,映满远处的景色,
“喜欢,登临高处,望的远!站在高处看着下面可以看到不同的景色。”曾经她只是站在宫中宴会的最高处躲在帝王的身后,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小动作,或阿谀奉承,或板正端庄,看在高处看人也看得清楚,
“幼厥,今日定要爬上顶峰。”她目光如炬望着山顶的凉亭,那里便是终点,有时候能看到终点也是好事,可以知道自己如何努力才有尽头,最怕的是有些人奋斗一生都不知道目标,
没顾虑到脚下一空,“哎呦。”一屁股坐在地上,安幼厥有心无力,没来得及看住她的第二次跌倒,眼看着她坐在地上,
“我的脚,好疼。”她站不起身来,只能跌坐在地上,不敢碰自己的左脚,方才是因为踩到了积雪里的树枝才在这里跌倒,所以看清脚下的路很有必要,
安幼厥蹲下身执起她的小腿,搓了搓手为她揉着,暖意从衣服渗透进来,“应该没伤到骨头,只是暂时不能行走了。”
高晚悦一时之间也是哭笑不得,这真是现世报啊,来得太快了,昨日刚骗过桓鸩说自己扭伤了脚踝,今日就真的发生了,可见不能说谎话,
安幼厥左右看了看没人,将晚悦抱起来,登上最后几步,走上亭子,这个亭子年久失修可要是小憩一会儿还是可以的,望着绝美无二的景色,也忘却了脚上的伤痛,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她要立于高处,在不败之地,隐匿于所有人的身后细细玩味这芸芸众生,将所有人的心里都紧紧的攥在手里,这样她不是什么都知道,还怕什么变数啊,“幼厥,你看这就是站在顶峰的景致,大气磅礴、恢弘巍峨。”
一切都无法永远来形容出来,大自然瑰丽的景色当真是巧夺天工,可是他好像并不喜欢,仍是望着天空,“是啊,确实很美。”
安幼厥,他总是牵着我双手,给我倾世温柔。
可现在轮到我开始害怕他会离开我了,虽说什么都是依着我,事事以我为先,可是在他的眼中总是能看到一丝寂寥,
他似乎总是有话要跟我说,而我却总是打断他没有说完的话,他总是那样淡然,看似什么都不关心,可目光不离开我那是不是就是眷恋,
“幼厥,我们回去吧。”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话,虚弱的如弱柳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