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接风宴
王公子也在二楼,只不过包间离沈柏他们的包间稍远一点。
他爹是睦州的员外,又是皇商,家中的茶叶每年都会直接送进瀚京,也算是在锦衣玉食的环境中长大的。
王公子全名王轩逸,是王员外的老来子,今年才十八,一家人当成心肝宝贝护着,生得肥头大耳,满脸油光,在睦州城中也是出了名的小霸王。
王轩逸出手阔绰,自十六岁以后,便成了清韵阁的常客,花娘见到他比见了自己亲儿子还要喜欢,今日王轩逸在阁里找不到满意的姑娘,花娘自是抓心挠肝,恨不得把绿尖和茶白两个小贱蹄子活剐了去。
沈柏跟着绿尖刚走进包间,一个镶金边点红砂的茶盏便砸到门口,沈柏下意识的揽住绿尖的腰,将她抱着后退两步。
茶盏碎裂开来,碎瓷片和茶叶溅了沈柏和绿尖一腿,茶白跪在地上,吓得肩膀瑟缩了一下。
花娘更是尖着嗓子骂出声:“小蹄子,你胆子大了,竟然还敢躲,惹王公子不快,就算公子要杀了你,你也给老娘好生受着!”
花娘骂着撸起袖子冲过来,作势要打绿尖,手伸到一半,被沈柏稳稳抓住。
花娘试着挣扎了两下,却没能挣,眼珠一转,又要骂人,沈柏幽幽的开口:“王公子不是在找我吗?怎么我都来了还发这么大的脾气?”
声音软媚,却又透着两分空灵高贵,瞬间显示出与旁人不同来。
花娘这才注意到沈柏戴了面纱,挡了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黑亮澄澈的眸子,身上的衣裙也很是保守,一点没露,唯有抓住自己的那只手高举着,露出半截白生生的细嫩手臂,丝毫不似阁里那些浸染了风尘的姑娘。
花娘狐疑的看着沈柏,还没看出个究竟,王轩逸眼睛发亮的冲过来,一把将花娘推到一边,抓着沈柏的手惊喜的问:“你就是昨晚的美人?”
沈柏把手抽出来,用袖子挡住,冷幽的问:“公子不是能听声辩人吗?难道听不出我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这声音完全不似昨夜那般勾魂,反倒染着几分冷寒的疏离之意,明明身在风尘之地,却恍若高不可攀的雪岭之花。
王轩逸平日在清韵阁见过了阿谀奉承、上赶着往身上贴的姑娘,乍然看见这么一朵带刺儿的花,顿觉新奇,一点也没觉得被冒犯,反而赔着笑讨好:“是是是,美人声音极美,与其他俗物截然不同,我自是能分辨出来,方才是我莽撞,还请美人莫要动怒。”
沈柏并不看王公子,看见茶白跪在一地碎瓷片上,裙摆已被血水浸湿,冷声问:“不知茶白姐姐犯了什么错,公子要如此责罚于她?”
王轩逸找到心心念念的美人,自是火气全消,连忙让人把茶白扶起来,目光死死的钉在沈柏身上,为自己辩解:“我有心想请美人游船赏景,这个贱人却推三阻四不肯让美人与我相见,我如此做,也是因为太心切了。”
茶白痛得脸都白了,沈柏掀眸瞪着王轩逸:“茶白姐姐伤得不轻,公子难道不打算送她去医馆诊治?”
沈柏的眼神又冷又犀利,花娘在一旁看得心惊,有心想提醒王轩逸两句,让他提防一点这个来路不明的姑娘,王轩逸却被美色蒙了心,只觉得眼前的美人野性难驯,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尤物,恨不得马上能压着沈柏这样那样一番。
王轩逸连连点头:“自是应当,只要今日美人答应与我同船出游,我立刻就让人请大夫来给这个贱人治伤。”
这人虽然长得肥头大耳,像个没脑子的蠢货,倒还知道用茶白拿捏沈柏。
沈柏思索了片刻,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我们沦落风尘,命如草芥,自是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未免公子诓骗与我,先让我和绿尖姐姐一起送茶白姐姐去医馆,再与公子同游如何?”
王轩逸自是愿意,刚要答应,花娘急急的开口:“这事就不劳公子操心了,我自会派人送这个小蹄子去医馆。”
沈柏垂眸酝酿片刻,再睁眼时,眸底泛起盈盈的水光,她委屈的看着花娘说:“花娘莫要哄骗我了,上月我来葵水,痛得在地上打滚,你请了三日都没请来大夫,要不是我命大,只怕早就痛死了。”
花娘对沈柏一点印象都没有,心里正怀疑她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目的,这会儿被沈柏攀咬一口,顿时火冒三丈,指着沈柏的鼻尖就要骂人,王轩逸冷冷觑着花娘:“这就是花娘你不对了,美人们都是水做的,身子娇贵得很,花娘怎么能如此苛待她们呢?”
王轩逸说完,拿了两锭金元宝给花娘:“这些银子先放在花娘这儿,你花点心思,给美人置办几身像样的衣服首饰,若是再让我听到你待她不好,我就带人砸了清韵阁的牌子!”
王轩逸的语气很狠,花娘面皮发紧,手里的金元宝沉甸甸的晃眼得很,她一时也舍不得说出沈柏不是阁里姑娘的真相,让到手的金元宝飞出去。
就这么犹豫了一小会儿,王轩逸已拉着沈柏走出包厢,他的贴身小厮上前,和绿尖一起扶着茶白往外走。
花娘最终只能压下到嘴边的话,又派了阁里两个壮汉跟上,沈柏回不回来不要紧,绿尖和茶白两个小蹄子看了伤是一定要回来的。
美人小手温软,柔若无骨,王轩逸喜不自胜,一颗心熨帖得不行,殷勤的提醒:“美人,小心脚下,最近睦州一直在下雨,外面地面湿滑,不如让我背你吧。”
王轩逸笑得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沈柏乐得不想走路,正要应下,一束冷沉锐利的目光扎到两人身上。
王轩逸疑惑的回头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趁他分神,沈柏抽回自己的手,柔柔的说:“公子不必如此,我自己能走。”
手里一空,王轩逸的心也空落落的,还想把沈柏的手抓回来,沈柏拎着裙摆快走了两步,矜持道:“时辰不早了,公子既要游船便快一些,若是天色晚了就不好了。”
就是天色晚了才得趣!
王轩逸在心里暗喜,这美人看上去很是单纯,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只怕还没接过客,难怪性子如此刚烈,这下真是挖到宝了。
王轩逸追上沈柏,克制着没有碰她,笑呵呵的说:“美人放心,不管时辰多晚,有我在,都不会有事的。”
呵呵,就是有你在才没有什么好事。
王轩逸一脸淫色,沈柏看得心底直翻白眼,面上却分毫未显。
出了清韵阁的大门,一辆两乘的大马车驶过来,王轩逸得意的炫耀:“这是我家的马车,美人快上去吧。”
下人放下凳子,沈柏平日都是直接撑着车辕跳上去,这会儿也假模假样的拎着裙摆装柔弱。
然而刚踩上脚凳,王轩逸的大肥爪子就搭到她腰上。
心底一阵恶心,沈柏条件反射的回头给了王轩逸一脚。
这一脚不轻,王轩逸直接被踹倒在地,乌龟一样四脚朝天,半天都爬不起来。
下人脸色大变,连忙去扶王轩逸。
王轩逸捂着肚子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发火,就看见沈柏红着眼,两行清泪自眼角涌出,活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美人垂泪自是惹人怜惜,王轩逸满肚子的火都憋得发不出来,沈柏柔弱可怜的问:“青天白日,这么多人看着,公子如此毛手毛脚,是想逼奴家去死吗?”
沈柏换了一身桃红色抹胸长裙,外面罩了两件对襟小衫,将胸口的风光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片白皙的肌肤。
裙子上面绣着活灵活现的彩蝶,衣服有些艳俗,但她一头乌发只用白色发带松松挽在脑后,再无旁的装饰,又很素雅高洁。
她腰肢细软,被腰带紧紧束着,立在那里如弱柳扶风,娇怯不胜,实在让人挪不开眼,像猫尾巴一样在心底扫来扫去,王轩逸这才没忍住动了手。
这样的美人若是羞愤到横死街头岂不是暴殄天物??
王轩逸连忙道歉:“我只是怕美人站不稳摔倒,并无其他意思,还请美人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王轩逸身上有一个很明显的鞋印,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滑稽可笑。
沈柏没笑,又担忧的问:“方才我也是一时情急才踹了公子,公子没事吧?”
打个巴掌给颗枣。
沈柏把这一招用得很纯熟,王轩逸那点怒火完全消了,摇头道:“不疼不疼,我肉多,一点也不疼,倒是美人的脚没事吧?”
沈柏秀美微蹙,说:“奴家的脚就是好像有点扭伤了呢。”
王轩逸面上一喜,跟饿了许久的狼见到了肥美的小羊,眸底发出幽绿的亮芒:“那上了车,我帮美人揉揉脚如何?”
沈柏没应声,给了他一记风情万种的眼神,拎着裙摆转身上了马车。
王轩逸这会儿死在沈柏手里的心都有了,立刻哼哧哼哧的爬上去钻进马车。
两乘的马车很是宽大,里面铺着厚厚的毯子,不仅可以坐还可以直接躺下,看来王轩逸经常从清韵阁带姑娘出去。
王轩逸一钻进来就要往沈柏身上扑,沈柏抬脚抵在他胸口:“马车里有股子味道,公子之前带过多少姑娘坐这马车?”
王轩逸顺势握住沈柏的脚,轻轻帮她揉着,讨好的笑道:“以前是我没见到美人,美人放心,以后这辆马车只坐你一个人,我保证再不让其他人上来!”
天下男子皆爱用这样的语句哄女子芳心,眼下谁得他喜欢,谁就是他的心肝宝贝疙瘩肉,若是哪天他厌烦了,便像破衣裳一样丢到一边,看都不会看一眼。
沈柏神色平静,在王轩逸的爪子要顺着她的小腿往上爬的时候冷冷开口:“公子若是胆敢在这里对我做什么,我就立刻咬舌自尽!”
王轩逸停下,他本就是急色之人,能忍沈柏这么久已是极限,见她语气如此坚定,忍不住皱眉,也来了脾气,冷声道:“美人已经进了清韵阁,莫不是以为我真的只是单纯带你游船赏景吧?”
沈柏嗤笑出声:“我当然知道公子想做什么,但马车与船上不同,公子不介意让街上的人听,我却还要脸,公子若是真这么着急,那就带一具尸体去船上吧。”
沈柏说完把脚收回来,王轩逸见她默许可以在船上做点什么,心里稍稍好受一些,便强忍着对沈柏说:“我现在不动你也可以,但这么干巴巴的坐着着实无趣,你总要做点什么吧。”
王轩逸说完在沈柏面前打开腿,挑眉暗示。
呵,别急,小爷一会儿就绝了你这孽根!
沈柏心底冷笑,眉眼一弯道:“花娘还没教会我别的才艺,我给公子唱首曲儿吧。”
听曲儿有什么意思?
王轩逸刚想拒绝,沈柏一脚踩到他胯间,这一脚颇重,王轩逸痛得哼了一声,沈柏已媚着声唱出来。
“玉壶映月灯火阑珊,红绡帐暖云雨巫山……”
她唱的是揽月阁最有名的曲子,这词是一个赴京赶考的书生为阁里的姑娘写的,两人本是露水情缘,没想到却生出爱慕之意,可惜书生家中一贫如洗,那姑娘也是个薄命之人,书生名落孙山,只留下这首词便黯然回乡,那姑娘不久后忧思成疾,红颜早逝。
这词写得艳而直白,曲调也百转千回,如同女子软侬的吟叫,加上沈柏柔媚到骨子里的唱腔,王轩逸一听便入了迷,一时都忘了呵斥沈柏。
沈柏的声音不小,街道两侧的人被她的声音吸引,全都不自觉停下来,侧耳仔细听她在唱什么。
妇人听清楚内容,都骂了一句不要脸,男人听了却只觉得心痒难耐,忍不住想见见唱曲儿的人究竟长什么样。
马车往前走了三条街突然被拦下,马夫对王轩逸说:“少爷,姑老爷在前面。”
王轩逸在家里不服管教,却很怕这个姑父,听见马夫这话,顿时一个激灵,连忙让沈柏停下,掀开帘子出去。
沈柏歪了歪脑袋,从帘子空隙看到大街上站着一个穿着鸦青色锦衣坐在马上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姿挺拔,锦衣上面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猛虎,腰间配着一把紫金大刀,浓眉如锋,高鼻大眼,乍一看周身上下满是凛然的正气。
沈柏挑眉,眼底闪过意外,没想到王轩逸不仅有个当横武大统领的外公,还有个未来是昭德大统领的姑父。
昭德大统领岳钟靴,在赵彻继位后第三年,被横武大统领举荐入京做巡夜司统领,后有四皇子党残余刺杀新帝,岳钟靴救驾有功,被提拔为昭德大统领。
岳钟靴入朝以后,便有意夺取兵权,镇国公死后,顾恒舟鲜少在京中,此人数次在朝堂上挑拨顾恒舟和赵彻的君臣关系,后来越西大举入侵,他又推三阻四不肯带兵出战,丑态毕露。
几年后才会见到的故人,今日既然碰上了,也该好好跟他算道算道。
王轩逸走到岳钟靴面前,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见过姑父,听说校尉营这几日忙得很,姑父怎么有时间出来逛?”
岳钟靴沉眸将王轩逸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而后厌恶的看向马车:“车里是什么人?”
岳钟靴向来是不喜欢王轩逸沉迷女色的,王轩逸不敢说实话,一脸无辜:“什么人?车里就我一个人啊。”
岳钟靴重重的冷哼一声:“我跟了你两条街,里面的人唱的尽是些淫词浪曲,你还敢说就你一个人?”
王轩逸心里打了个突,知道瞒不过去,正想找其他借口,沈柏掀开马车帘子,柔柔的问王轩逸:“公子若是有事要忙,可否先让奴家回清韵阁?”
王轩逸被沈柏唱的曲儿勾得心神荡漾,哪舍得放她回清韵阁,立刻摇头:“没事没事,美人莫要多心,我与姑父说几句话就走。”
王轩逸脸上的肥肉跟着晃晃,岳钟靴眉头皱得更紧,睨着王轩逸说:“今日州府大人要在府中为瀚京来的周少爷接风洗尘,你不随我一起去赴宴还想去哪儿?”
王轩逸苦了脸,他没想到把这事给忘了。
睦州离瀚京颇远,除了钦差大臣,京里鲜少来人,这次接风宴还挺隆重的。
事有轻重缓急,参加接风宴的事推脱不了,就算天仙在这里也没办法,王轩逸不大甘心,刚想让下人把沈柏送到王家,周珏正好和尹捕头一起逛到这里来。
沈柏抬手,状似无意的勾了下耳发,面纱脱落。
周珏远远地便看见坐在马上的岳钟靴,正好奇发生了什么,冷不丁看见旁边马车上有一个娇弱的女子,女子身姿婀娜,面纱不知为何突然掉落,露出一张清丽惊艳的小脸。
那小脸细眉如柳,杏眼如泉,鼻梁高挺,唇红如朱,皮肤细嫩白皙,只是轻施粉黛,便艳光四射。
不过那张脸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很眼熟。
周珏眼眸微微睁大,甩开尹捕头快步走到马车边,仔仔细细盯着沈柏的脸看。
沈柏迅速勾起面纱重新把脸挡住,嗔怪的瞪了周珏一眼,骂道:“流氓!”
周珏:“……”
听声音完全不像,可这张脸明明就和沈家那小子一模一样啊,难道沈家那小子还有个失散多年的孪生妹妹?
沈柏骂完周珏便退回到马车里,周珏眼角抽了抽,岳钟靴已下马走到周珏面前,好奇道:“周少爷今日在城中逛街了?”
“嗯,就是随便逛逛。”周珏漫不经心的回答,抬抬下巴看着马车问,“刚刚那个人是谁呀?”
岳钟靴眼底闪过微光,把王轩逸拎到周珏面前。
王轩逸心里悔得不行,清韵阁的房间那么多,他直接在清韵阁把人睡了不就好了,为什么偏要带去游船?现在好了,船游不成了,人还被京里来的贵人看上了。
烟花之地的女子身子都不干净,但沈柏是王轩逸挖到的宝,一看就还没开过苞,他自己还没来得及尝尝味儿,就要送给别人,他怎么甘心?
可再不甘心也没用,这可是瀚京来的贵人,手下还带着一百能以一当百的精锐,他姑父和州府大人都要敬让几分,他哪敢叫板啊。
强忍着心痛,王轩逸脸上堆出笑,谄媚的对周珏说:“回周少爷,这是清韵阁刚来的姑娘,身子干净着呢,草民专门想献给周少爷的。”
周珏皱眉,刚想呵斥,将这股不正之风掐灭在摇篮里,沈柏掀开车帘,一双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周珏到嘴边的呵斥拐了个弯儿,不自然的说:“你倒是机灵,方才我没看清楚,待我再仔细看看,这人到底长什么样!”
周珏说完上了马车,掀开车帘钻进去,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脸上就被呼了一巴掌,然后是惊慌娇媚的低呼:“呀,这位郎君你轻薄我做什么?”
周珏:“……”
沈柏那一巴掌没留余力,周珏本能的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摁到马车壁上。
马车轻轻晃了晃,两匹马不安地动了两下,沈柏冲他挤眉弄眼,故意高声说:“郎君莫要心急,待我随郎君回府,定好生侍奉郎君。”
声音确实是柔弱女子,这脸上的表情也的确是周珏熟悉的不正经。
周珏立刻确定眼前这人就是沈柏,整个人都凌乱起来。
他原本以为沈柏就是脑子有病所以才喜欢男人,没想到她竟然还有穿女装、搽脂抹粉的癖好,擦就擦吧,擦完看上去竟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反而比一般女子还要艳上三分。
这也太让人受不了了。
周珏收回手,瞪了沈柏一眼,掀开车帘下车。
见他脸颊红红的有个巴掌印,岳钟靴紧张的问:“周少爷,你没事吧?”
周珏冷冷的扫了岳钟靴和王轩逸一眼,压着怒气咬牙道:“没事,我就喜欢这种动手动脚的姑娘,把人给我送州府去吧。”
岳钟靴立刻应是,王轩逸心痛得不行,被岳钟靴踩了一脚,终究还是跟着答应。
一刻钟后,一行人来到州府大门口。
沈柏自觉下车,低眉顺眼的站到周珏身边,远远看着像个委屈巴巴的小媳妇儿。
周珏心里知道沈柏是个男人,看见她这样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强忍着才没有把这个不男不女的祸害踹开。
睦州物产稀少,州府大人的府邸并不算阔绰,之前到睦州的时候沈柏和赵彻他们在外面逛了几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这会儿跟着周珏一起从大门走进去,绕过大门口一丈高的雕龙石屏,沈柏才发现这个平淡无奇的府邸里面雕梁画栋很是精美,还有各种亭台楼阁、花园池榭,即便已经是深秋,府里还是绿树成荫。
今天难得没下雨,岳径山把宴席设在后花园,不知府上的花匠用的什么法子,后花园里还开着不少花,颜色很是好看。
他们到时,席间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岳家的人还有城中的商贾,他们都带了家眷,其中有好几个精心打扮过的妙龄女郎。
男女宾同席,女郎们没有戴面纱,一个个面若红霞,比花园里盛开的花还更惹眼。
见周珏进来,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在周珏身上,有王轩逸在旁边做陪衬,越发衬得周珏面如白玉,身形颀长,是玉树临风、姿容卓绝的翩翩公子,在场的女郎立刻羞红了脸,却还是止不住的频频打量周珏。
沈柏看得分明,忍不住想笑,睦州这些人是想给周珏做媒呀。
虽然赵彻和顾恒舟都没现身,但能捞到瀚京校尉家的少夫人位置做做也是极好的呢。
沈柏弯了眸,周珏也感受到这些人异常炙热的目光,心里很不自在,犹豫了一下,强忍住不适揽住沈柏的腰把人捞进怀里。
触手一片绵软,周珏有些意外,睦州州府岳径山笑盈盈的迎上来:“周少爷终于来了,快请上座!”
岳径山说完狐疑的看向沈柏:“这位是……”
沈柏弯着眸冲岳径山福了福身,柔柔的说:“奴家是王公子特意从清韵阁挑来送给周少爷取乐的。”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不满的看向王轩逸,王家自己养个草包出来就算了,竟然还有脸把烟花之地的女子送给瀚上京来的贵少爷,也不怕脏了人家少爷的身子,真是上不得台面。
这些人看着王轩逸的眼神很是鄙夷,捎带着看岳钟靴的眼神也不善起来。
岳径山没有女儿,但举办这场接风宴,已经跟城中的商贾通了气,从中收了不少钱财,好让他们的女儿有机会在周珏面前露面,现在王轩逸献了个风尘女子给周珏,不是在拆他的台么?
岳径山有些不满,看着岳钟靴沉沉的问:“三弟,逸儿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胡闹?周少爷这等身份,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近身的么?”
岳钟靴知道自己触了这些人的霉头,但周珏自己说了喜欢,才把人往州府带的,人情已经卖给周珏了,其他人的利益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岳钟靴绷着脸,淡淡的应道:“周少爷出身高贵,就算要婚配也当娶瀚上京中的贵女,逸儿送他一人图个乐,也是无伤大雅。”
一句话,便把在场女眷的希冀全部破灭,她们就算打扮得再好看,没有足够显赫的身家,也是配不上瀚上京的贵少爷的。
众人脸色不好看起来,周珏不管他们,带着沈柏到主位坐下。
沈柏谨记自己现在的角色,伸手拿了一颗梅子喂到周珏嘴边,故意娇滴滴的说:“周少爷,吃梅子吧。”
声音柔媚得不像话,在场的女眷暗骂狐狸精不要脸,周珏却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他吃不下沈柏喂的东西,抓着沈柏的手把那颗梅子塞进沈柏嘴里,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不想吃,美人自己吃吧。”
沈柏乖乖的自己吃掉,在周珏胸口捶了一下:“少爷真体贴!”
周珏:“……”
小爷的刀呢,快让小爷砍死这个妖怪!
岳径山掩唇咳了一声,绷着脸提醒:“姑娘请自重。”
沈柏吐出核,笑眯眯的点头:“好的。”
所有人落了座,宴席正式开始,岳径山先敬了周珏一杯酒,夸他这一路押运回礼辛苦了,又夸他年少有为,日后必定前途无可限量,恨不得把所有赞美之词都加到周珏身上。
这种调调周珏见得多了,并没有因此飘飘然,敷衍的应付两句把酒喝下。
喝完,沈柏自觉帮周珏倒酒。
刚倒完,席间一个粉衣少女不服气的看着沈柏说:“听说清韵阁的姑娘都多才多艺,今日是给周少爷的接风宴,就这么干坐着没什么意思,姑娘可否表演一点才艺为大家助助兴?”
一般这种宴会,府上都会有专门的伶伎表演节目,烟花之地的姑娘学的都是讨好男人的本事,哪能拿出来当众表演?这少女分明是故意想让沈柏难堪。
沈柏放下酒壶,歪着脑袋看着粉衣少女,俏皮的眨了下眼睛,坦然道:“我只会唱些乱七八糟的小曲儿,再不然就是跳乱七八糟的舞,我有脸表演,美人妹妹好意思看吗?”
粉衣少女没想到沈柏竟然会这样回答,一张脸立刻涨得通红,瞪着沈柏怒道:“你……你无耻!”
沈柏认同的点头:“我都已经沦落风尘了,若还如美人妹妹这般矜持,岂不是早就一头撞死了?”
若不是命运所迫,谁也不会愿意这样苟活于世。
况且,得罪粉衣少女的是岳钟靴和王轩逸,她着实不该为难一个被当做玩物的弱女子。
粉衣少女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倒是王轩逸听到乱七八糟的舞以后,忍不住眼睛发亮的看着沈柏。
周少爷肯定不会把美人带回瀚京,等周少爷走了,他还可以继续让这位美人作陪。
王轩逸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沈柏眼睛明亮的扫了一圈,状似无意的问:“今日宴会如此盛大,怎么没见到孟校尉?”
此话一出,满座寂静,岳径山和岳钟靴同时抬眸,眼神晦暗的看着沈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