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节
女子总比男子要吃亏些,他舍不得他的长公主受到丝毫委屈。若是这天下统一,是以牺牲他阿姐的自由与心意换来的,那他宁可到山沟种田去。
“放心,阿姐聪明着呢。”
她握住他的手,“阿弟大胆地信我一回,好吗?”
荒帝面如沉水,经不住长姐恳求,勉为其难同意了。
罢了,只要阿姐玩得不太过分,做弟弟的,辛苦一点,总能替她收拾好烂摊子。
小秦帝是第一个收到喜讯的人,当天晚上,他仗着一身好轻功,潜入馆驿。荒帝与长公主居于东院,一个住在楼上,一个住在楼下,据暗卫来报,荒帝今夜在外应酬厌火国的两位皇子,迟迟未归。
“这是什么?”
他双手夹着小圆环,环内是一卷薄纸,言简意赅写了新郎与新娘的姓氏,还有举办喜宴的地点与时辰。
金剪子轻柔剪开灯芯,室内愈发明亮温暖。
女子妙曼的身影折落在临窗的梅瓶上,“什么是什么?”
她气定神闲,仿佛没有意识到来人的怒意滔天。
小秦帝捏着琳琅柔若无骨的手腕,将剪子反抵住她的脖颈,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喜酒。”
“那你来得太早了,人还没齐的,怎么喝?”
秦棠冷笑,“你还真想要我喝你跟大师兄的喜酒?你不如去梦里做一做,还比较容易实现!这些天你是怎么回事,天天往莲房跑,你弟弟就放心你被其他野男人拐走吗?”
“有了名分,就不算野男人了。”琳琅有理有据地怼他。
小秦帝气血逆流。
“不过,秦帝陛下要是觉得不顺眼,也可以制止这场喜宴。”
小秦帝深深看她,知道她还有后半句。
“我不贪心,就要两座山。”琳琅伸出两根手指,烛光之下瞳孔愈发幽深美丽,“秦国的两座屏山,你要是能送给我,我一个高兴,就上山打猎去了,哪里还管得有没有男人?”
小秦帝额头泛起青筋,眉目狰狞,怒极反笑,“这两座山是秦国的命脉屏障,奇峰险峻,攻守皆备,要是给你了,说不定第二天你大盛的乌衣铁骑就踏破我秦国的山河,让我沦为孤家寡人,被全天下人耻笑。长公主,如此亏本买卖,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
帝王的海誓山盟是建立在自己的王土上,假如王土沦丧他人之手,拥有再绝色的美人又有什么意义?
琳琅遗憾叹息,“那很对不住了,请回吧,我心意已决。”
小秦帝醋海生波,胸中燃起一簇簇剧烈的妒火。他愤怒得想一口吞了琳琅,把她的骨头绞碎,让她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可是事实上,他觉得自己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上,失了先机,只能听从她的摆布。
“你休想与其他男人成亲,大师兄也不行!”
小秦帝眼睛血红,再度翻窗离开。
十五日之后,名动天下的阑门公子一一入了秦城。他们的行踪隐蔽,几乎很少人探听得到所有情况。
潜伏在秦城的细作暗自心惊。
究竟是谁有如此通天本领,竟能一齐出动三位公子?加上原本身在秦城的大公子与二公子,除了最后一位六公子照旧神出鬼没,一二三四五师兄弟基本齐人了。
秦城风起云荡,暗潮汹涌。
喜宴当日,莲房闭门谢客,东邻西舍识趣地不去打扰。虽然大门紧闭,但这为难不了身怀绝世武功的师兄弟们,对他们来说,翻个墙是小菜一碟。
“大、大师兄。”
五师兄有点不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他们的大师兄元怀贞褪下素袍,红带束发,一袭朱衣在风中猎猎作响。风华绝代,又陌生异常。
尾随其后的三师兄怔了怔,他第一次看见师娘穿了红衣,艳得烈烈。
四师兄依旧面无表情,眸光略微复杂。
最后面的是一对父子,父亲着了乌衣,眼皮低垂,不辨喜怒。
而少年早已压制不住胸膛的怒火,提剑冲到新郎面前。
“你休想!我不要你当我爹爹!”
长剑锋利,锐不可当。
元怀贞下意识将琳琅挡在身后,双指利落夹住剑刃,然而他忘了自己内功全失,如今是血肉之躯,薄薄的剑气割伤了他的指尖。
“滴答——”
血珠滴落,红花绽开。
师弟们惊骇不已,他们修为高深的大师兄竟然挡不住这一道稚嫩的剑气?
元怀贞神色不变,冷静得不可思议。
“沛儿弟弟,我请你是来喝喜酒的,不是来毁我心情的。”
第585章 师娘前女友(27)
“把剑放下。”
长公主面色冷淡。
“巫马沛, 才三年不见, 你的脾气愈发长进了。你爹爹就是这般教你, 在别人的喜宴上, 对新郎动刀动枪?”
巫马沛目光充斥着仇恨与愤怒,“我视他如长兄,可他是怎样对我的?他身为爹爹的弟子,明明知道你是我娘亲, 还做出此等天理不容的孽事!他现在就该死!”
大哥哥如兄长般宽厚待他, 自己的许多心事也曾说给他听。他还偷偷想过了,日后等大哥哥成亲,他一定搜罗天下珍宝,送他最独一无二的新婚礼物!
可是没想到, 有朝一日,大师兄竟然背叛他!
“沛儿弟弟, 你先冷静一下,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五师兄李千机劝道。
“误会?什么误会?喜袍都穿了, 人都请了,你跟我说什么误会?”
少年被怒火灼烧得理智全无, “你问问他,是不是对我娘亲早有图谋!我就知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的。元怀贞,当初我娘亲和离,是你日日夜夜照顾我, 陪伴我,你敢说,你敢说你不是打这个主意吗?”
少年最后几乎是吼着出来的,“你个王八蛋,小爷拿你当哥哥,你却想当小爷的后爹,你个人渣,去死吧!”
“沛儿弟弟。”
新郎目光澄澈,“我一直把你当成弟弟看待。我时刻记着,是你给我吃的第一根糖葫芦,帮助我融入陌生的门派生活,我心里一直都是很感激的。”
“正因为如此,我想尽办法对你好,你被长公主禁足的时候,是我替你抄的书,你去拈鸡惹狗惹事生非的时候,也是我替你收拾的烂摊子。你要什么,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都会为你办到。这些昔日相处的记忆,你都忘了吗?”
巫马沛紧咬牙根。
“我没忘!既然你那么疼我,那你把娘亲还给我,我就当你还是我最好的大哥哥。”
元怀贞用胡闹的眼神看小孩子,声线难得醇厚温和,“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情,我愿意等,等你愿意接受我的一天。请相信我,婚姻大事,这绝不是玩闹的儿戏,我、我是真心实意想待你娘好。”大师兄初次当人后爹,用这种长辈的语气说话,难免有些磕磕巴巴。
但他既然做了决定,即便是背负天下的骂名,他绝不放开她的手。
“所以,你要欺师灭祖,罔顾人伦。元怀贞,你是在告诉我,你师傅养了十年,养出了一条反咬主人一口的恶狼来。”
韦渊披着黑色斗篷,俊逸端正的容貌隐于阴影之中。
当他在草丛里发现大弟子焦急不已抱着人时,作为男人,他隐隐约约感知弟子朦胧的心意。韦渊逼他发下毒誓,也是想以此断了他不该有的念头。
但他没想到,事情如脱缰野马般发展,他被女扮男装的小弟子暗算,妻子当夜和离,随后就是荒帝驾临阑门,亲自迎接长公主回宫。
快得他完全没有时间反应,只能被动承受恶果。
事后,他回过神,精心推演,发现一切矛盾有迹可循。
众师弟暗叹,果然,大师兄难逃一劫。
“师傅。”
元怀贞当众跪下。
“弟子对长公主之心,可鉴天地,可昭日月。”他毫不含糊磕了三个响头,眉心蜿蜒出一道血迹,“不管是师傅将我逐出师门也好,抽断琵琶骨也罢,弟子没有丝毫怨言,只求师傅成全。”
师弟们看了于心不忍。
大师兄是世家之后,金声玉色,傲骨铮铮。如今他为了求娶师娘,竟真是豁出去了,名不要了,命也不要了。
“成全?”
门主大人蓦然笑了,带着一丝怜悯,“我的乖徒儿,你一向颖悟绝伦,怎么不求该求之人?该成全你的,不是师傅我,而是站在你身边的这个女人。她要是真的对你有心,依照她的聪慧谋略,绝不会让你陷入今日这般难以脱身的局面。”
情窦初开的大弟子不过是被她当枪使了。
元怀贞猛地抬眼,“师傅,此事皆因贞而起,也是贞动了心思,与长公主无关!请师傅不要血口喷人。”
“有没有血口喷人,你的长公主应该是最清楚的。”
小秦帝姗姗来迟,“我可怜的大师兄,不信你问问你的长公主,她中的春蚕蛊,是秦宫十二卫下的,还是她自己下的。”他织下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终于探查出了两人感情迅速发展的真相。
看似圆满无比的美梦成真,不过是一个人处心积虑地骗,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受骗。
他自认歹毒,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可是没想到有人比他更胜一筹,说起谎话来眼也不眨,连珍贵的感情都可以利用!
她就没心没肺的怪物!
“这……这是怎么回事?”
巫马沛目瞪口呆。
他来之前是很气愤的,因为娘亲移情别恋,竟然和大师兄在一起了。可是无论他怎么吼,怎么发脾气,爹爹都是冷静自若,不置一词。
巫马沛快疯了。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十四岁之前受尽宠爱,无论是阑门上下,还是大盛王朝,人人都尊敬他,讨好他。可是自从娘亲离开后,这三年舅舅狠心得没有给他写过一封信,仿佛从来就没有他这个养大的侄子。废太子的诏令宣告天下,他巫马沛成为众人耻笑的对象。
爹爹大受打击,缠绵病榻,后来又突然更改了门规,允许内门弟子下山。起先是三哥哥走了,走得雷厉风行,毫不留恋。再然后是四哥哥和五哥哥。短短时间,他竟无可以谈天说笑的人了。
六哥哥跟他年纪相仿,对他很有意见,认为是他的愚蠢气走了师娘,打从那天起就不再跟他说话了,一次下山后直接人间蒸发。
最后留下的大哥哥陪他最久,可整日也是神思恍惚的,待他身体渐好,同样选择辞行。
内院空荡荡的,只剩下巫马沛一个人。
明明是娘亲太任性,太小气,不肯放过一个女孩儿,可是人人都认为是他的错。要是他不包庇奚娇娇,让长公主出了一口恶气,何至于闹得阑门上下分崩离析?
跟巫马沛一起长大的师兄弟看在曾经的情分上,没有说出太过分的话,然而外院的弟子就不同了,巫马沛这个小魔星没少仗着自己的少主身份捉弄他们,大家吞声咽气,不敢告状,只能敬而远之,维持虚假的同门情谊。
大师兄下山的那日,巫马沛心情烦闷,忍不住跟外院弟子起了口角,对方也是个急性子的少年,一时气急败坏,又有被巫马沛欺压多年的怨恨,新仇旧恨让他骂出了“野种”、“丧门星”、“扫把星”等侮辱词语,气得巫马沛浑身发颤,把人往死里打。
外院弟子虽没有内门弟子才惊艳绝,但团结得很,二话不说加入战局,群殴巫马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