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只女巫
龙骨山?失落小镇?女巫集市?
每个词都是只在传说里听过的,塔弥拉忽然走进故事中,一时反应不过来,直愣愣地与佩尼罗普对视。
传说龙骨山是最后一只黄金龙陨落之地,巨龙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化为一座山,他垂死挣扎喷出的龙焰使山脚的小镇全都瞬间被高温熔成晶体状物质,昔日热闹的湖畔小镇变成了寂静诡异的晶体丛林,它就是失落小镇。
而女巫集市,则是一年一度的全大陆不同地区不同种族的女巫进行交易的盛典,女巫们多是独来独往,只有在女巫集市大家才会久违地聚集在一起聊天交谈,互换收藏,交流情报。
“这些……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塔弥拉呆呆地问,她小时候就对各种新奇的传说故事感兴趣,可是趴在爸爸的地图上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故事中说到的地名,失落地从父亲那里得到“那都是骗小孩”的回复之后,她就逐渐不再追逐这些,专心于自己平凡的生活。
只有路过镇上酒馆的时候,忍不住进去买一份汤,偷听大嗓门的佣兵们描绘那个新奇的世界。
佩尼罗普含笑看着她,点了点头,“等你好了,你也可以来参加哦。我认识一位年纪很大的阴影女巫,她说不定还会教教你,但你可要注意她的烟枪,她可喜欢偷偷把小孩打晕啦。”
塔弥拉乖乖答应,忍不住雀跃,可是她随即又想起那个有关“女巫集市”的故事——每一任不受邀请的访客,都会化成失落小镇的一部分。
虽说传说肯定有艺术加工在内,但仔细一想赫尔曼到底是如何带着一个昏迷的她进入这里呢?一名圣骑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被女巫们欢迎的访客吧。
他现在不在这里,难道……
塔弥拉忍不住觉得面前的瘟疫女巫脸上的笑容有些诡异,她吞了吞口水,试探着提问:“你说赫尔……赫里去了尼叶城的教堂?”
佩尼罗普端着阳台边的草叶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告诉她:“你还是真的惦记他,唉,这就是跨越了光明和黑暗的的真挚的爱情吗?真是闻者叹息听者落泪。他把你放下就走了,走的还很急,大概要去那边见什么人吧?也有可能是去见他的修女情人……你这样的好女巫干嘛和那种人谈恋爱啊,闲暇时候玩一玩就好了,他到底有哪里比较吸引你……”
塔弥拉被她碎碎念堵的无法插嘴,干脆闭嘴老实听着,伸出手让佩尼罗普给自己劈断的指甲上药。
女巫也有治愈术,但它更像是“交换”,吸取另一只动物的生命力来修复人体,这个方法在第一天就被赫尔曼否决了,于是在瘟疫女巫用那层奇怪的“膜”修复好她的致命伤口之后,剩下的小伤都靠女巫特效魔药来搞定。
塔弥拉庆幸圣骑士没有急过头让女巫们随便对她用治愈术,她可不想为了治好指甲而吸干几只兔子。
“说起来最近都好久没有新生儿了,嗯,我算算……”佩尼罗普黑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塔弥拉的伤口,“大概十多年了吧,上一个新生儿也夭折了,原本我们可没有这么友好的,就算你是女巫,那个圣骑士也别想靠近这里一步。可惜太久没有新的血液,大家都有点无聊,看到你血淋淋的被抱在他怀里,太可怜了,才收了一小点点代价就答应救你……”
“什么?什么代价?”少女听到了什么关键词,也不顾着礼貌不礼貌了,吃惊插嘴。
她就知道不会那么简单!
佩尼罗普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按住她乱动的手:“又不是你付,是那个圣骑士。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就是要他点血给我们研究,我们馋活的圣骑士很久了。”
这还不是什么大事吗?塔弥拉面上不显,心里有点着急。
且不说血液是法力之源,要是居心叵测的人拿到他的血液说不定能就此咒杀他……就算只是抽血也不简单啊,赫尔曼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佩尼罗普观察她的脸色:“你很担心他?”
塔弥拉张了张嘴,没有辩解出声,她肩膀都耷拉下来了,颓然道:“嗯……我喜欢他。”
原本是发现佩尼罗普说他们女巫都比较关心新生儿,所以想卖卖惨,但是话说出口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剧烈跳了起来。
少女脸颊不受控制地染上一抹红晕,她在心里呐喊着让自己冷静。
然而看在佩尼罗普眼里就是娇羞的少女想到了心上人。
瘟疫女巫同情地看着被迷得七荤八素的新生儿,咂舌:“好吧,那我让莉莉不要对他下手好了。莉莉还说把他抓去做成傀儡呢,长得不错又能打,放在床上或者派出去砍人都很好用吧应该。”
塔弥拉尴尬地笑了笑。看来看到好看的圣骑士就想抢走是不止一个女巫的爱好啊。
尼叶城。
被好多女巫惦记着肉体的赫尔曼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
牧师正在为他驱除利维留在他伤口里的毒素,这种毒来自于利维的高阶魔族父亲,能将被附着物全部的感觉都转化为痛觉,比如视觉、听觉,感知到的越多,身体承受越大的痛苦。
一旦中毒,轻则影响行动能力,重则活活痛死,利维就是凭着这点才能在北方的角斗场存活下来。
当然拔除毒素的过程也很痛苦。
丝丝的黑雾已经融入了伤口周遭的神经,用圣术净化时仿佛将伤口的阻止一丝一缕地剖开清洗,赫尔曼精赤的上身因为剧痛而肌肉绷紧。
等一上午的驱除工作结束时,他已经大汗淋漓。
断裂的骨头之前已经被他自己用治愈术强制愈合,受损的创口因为要消除毒素所以没有让他们长好,现在把毒素洗掉,终于可以让伤口收拢了。
牧师因为消耗法力而脸色苍白,他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实习牧师来治愈面前的圣骑士。
棕发的羞怯女孩从老师身后站出来,将手放在赫尔曼起伏的胸膛上,微红着脸颊念诵起了治愈术。
乳白色的光芒从她手心里扩散开来,男人的伤口逐渐愈合。
治愈结束之后他礼貌地道了谢,站起身来,接过牧师递过来的宽松白袍披在身上。
男人松松拢着白袍,蜜棕色的精实胸膛半敞,还滚着晶莹的汗水。实习牧师偷偷瞥他,脸颊红红的。
“劳驾,”赫尔曼彬彬有礼地开口,“请问这座教堂有传影石吗?我需要和总殿的人联系。”
“有……有的。”实习牧师少女轻轻回答,她向自己的老师点头示意,得到许可之后就表示带赫尔曼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教堂的雪白走廊里,实习牧师忍不住开口搭话:“这位骑士先生……是怎么受的伤呢?”
赫尔曼温声回答了她,略过同伴的身份和那个魔族与他相识等细节,变成一个乏善可陈的旅行冒险记录。
然而少女的观察力是敏锐的,她旁敲侧击地轻声开口:“您的同伴,是个女性吗?”
身后的圣骑士轻轻地“嗯”了一声,他醇厚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捉摸不清的情绪,低声补充:“是我的心上人。”
“啊,那她受伤了吗?”牧师姑娘虽然对眼前这个圣骑士有种基于外貌的好感,但本质还是个善良的女孩。听说对方有心上人她只有一丝小小的沮丧,随即又发现他说起这句话的声音有些低落,忍不住追问。
圣骑士感谢了她的关心,并告诉她自己已经将心上人送去治疗了,她会好起来的。
两人走到了传影石的房间,他彬彬有礼地向牧师姑娘道了谢,转身推门进了那个房间。留下身后有点惆怅的棕发少女,强大守礼的圣骑士哪个姑娘不喜欢呢,可惜已经芳心有主,看起来也没什么机会了。
赫尔曼合上背后的门,走向铺着柔软地毯的台阶。
这是一个宽大的房间,窗户拉着深绿色的丝绒窗帘,室内一片昏暗,只在四个角落里点着龙晶灯盏。房间中心是一个石台,台子上用黑色布幔覆盖着一个物体,微微闪着水光。
赫尔曼走上前去,将布满轻轻扯下迭在一旁。他从小受着良好的教养,所以做任何动作都优雅而稳重。
黑色布幔下方露出一块半人高的椭圆石板,架在精致的银架上。石板还是灰沉的颜色,呼吸一样微微波动着水般的涟漪。
他将右手放在上面,催动体内的光明之力,金色的法力接触到石板,灰暗的板面忽然亮起,他在心里重复呼唤着一个的名字。
大概过了一小会,不到一分钟,石板又发生了变化,由浅浅的奶白色转变成了一个透明的屏幕,一位精神矍铄的银发老人在透明的屏幕上看着他,低低微笑。
“怎么了赫尔曼,我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