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哨兵,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尹胜的弟弟,我就不敢处决你。”迟澍狠着心说,“我不会陷进感情里,也不会受人胁迫,即便我和你哥哥有交情,你现在又知道我的秘密,我照样可以……”
  “我不会说的。”尹生抬起头,给他一个温柔的眼神,“我永远不会背叛您。”
  迟澍立刻侧过脸去,差点儿被这样的眼神击溃。在他看来,那个眼神就是尹胜,只不过尹胜更稳重,会把感情藏得更好。
  尹胜也说过同样的话,他也确实做到了。
  “我不想和你谈这个。”迟澍坐直了一些,“现在我们谈正事。周允失控的时候,听说你在现场。”
  “是的长官。”尹生说,“周允长官他失控了,精神力开始进行无差别的攻击,击穿了所有哨兵的精神壁。”
  “那为什么你没有死?”迟澍又问。
  “因为我躲得最远,长官。”尹生站得很直,“我只是一名b级哨兵,没有上过前线,除了在13号前哨基地协助作战,这是我的第一次。”
  迟澍拧着眉头,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挑起精神丝,试图插入尹生的后脑勺,可是又放弃了。
  他害怕察觉到尹生其他的情绪,比如对自己的憎恨。
  不过他应该憎恨自己,他最有资格憎恨自己。
  “我们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迟澍放弃了查询尹生情绪的做法,“他把定位器给摘了。”
  尹生震惊地看过来,摘掉定位器,意味着向导的叛变。“您的身体里,也有那个东西么?”
  “但只要他使用向导素,我们迟早能找到他,他的向导素被登记过,可以识别。”迟澍看过来,自己的身体里当然有,每一个登记过的向导都逃不掉,“现在我想问清楚,在他失控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尹生和迟澍的眼神对上,想到的是,他醉酒后的疯狂,抓住自己的热烈亲吻,和解开衣服给自己看过的身体和伤疤。“抱歉长官,当时我晕过去了,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是吗?”迟澍觉得他在说谎,他和尹胜最大的不同,就是太过青涩、单纯,尹胜16岁觉醒,接受训练和自己出生入死,眼神总是很平静。
  可迟澍没有想过,尹胜的弟弟会是一个弱小的b级哨兵。毕竟他们的父母是基地最优秀的通讯兵之一。
  “是的长官。”尹生点了点头,“我晕倒了,因为躲得隐蔽才逃过一劫。”
  “这样……”迟澍没有再问,“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是的长官。”尹生倒退了一步,立正站好,“如果有需要,您可以随时传召我来。我不会放出精神体,请您放心。”
  “我没有任何需要。”迟澍头也不偏地说。
  可尹生却知道他有,否则不会在醉酒的时候,抱住自己痛哭。“长官,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加入您的护卫队……像我哥哥那样,陪您出生入死,见证您伟大的胜利。”
  迟澍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闪躲。
  “离开我的房间。”可他再张口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语气,“我知道你想替你哥哥报仇,如果你足够强,会有机会杀我。”
  “我不是来杀您的。”尹生走向了门口,“我也知道……我永远比不上我的哥哥,我的父母在世时,也经常这么对我说。但我还是想要一个保护您的机会,87102b,随时准备为了您伟大的胜利牺牲。”
  他说完,便离开了这房间,还轻轻将房门关上。可是房门关上的声音,震得迟澍攥紧了拳头,无法将手指再顺利伸开。
  他只能重新躺平,捂住了心口,里面是剧烈跳动的心脏。
  沙漠里的夜晚总是格外冷。
  李韩带了厚毯子出来,夜里盖着睡正好,只是他没想到,宋捡和周允竟然和狼一起睡。十几匹巨大的荒漠狼围绕着他们,人和狼报团取暖,狼毛将他们盖住。
  可是凌晨时,李韩还是冻醒了几次,没有帐篷,睡觉总找不到安全感。偶然间,他像狼的那边看过去,宋捡和周允就连在睡梦中都要面对面抱在一起,额头和额头贴着。
  好奇怪啊……李韩没见过男人和男人之间明目张胆的亲密,以前在基地里哪怕有这样的事,也会偷偷摸摸地进行。
  自己会不会长针眼啊?李韩赶紧转过去,继续睡,等到太阳升起来,沙漠温度继续回暖,厚毯子也盖不住了。
  “宋捡,该醒醒了……”李韩朝那边喊,声音不大,生怕把狼惹怒。他们和狼群从小生活在一起,自己和狼可不熟悉。
  宋捡听见了,伸个懒腰,打了个挺响的哈欠,两腿一蜷,主动往小狼哥的怀里爬了爬,继续睡。
  周允刚睡醒,还没睁眼,用手拍拍宋捡的后背,意思是让他继续睡会儿。
  李韩看着他俩谁也不起来的操作,摇头叹气。以前宋捡在基地里可不这样,现在回到沙漠,他整个人都变了。
  旁边还燃着两堆篝火,李韩只好先去烧水,刚想把玛丽放出精神图景,又被篝火旁边两条盘在一起的蛇,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在这里啊……”是周允的蛇和小丢,李韩用木棍将它们挑开,“小丢啊,火很危险,你不要离太近,你眼睛看不见,容易烧伤。”
  他是好心,小丢没有清晰的视力,很多东西都会感到好奇。
  果真,小丢绕着篝火转圈,一副对热度好奇的样子。它在移动基地里太久,沙漠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特别是变温动物天生需要热量,靠着篝火睡很舒服。
  现在小丢醒了,又开始对火感兴趣。李韩将它挑远,它趁着李韩不注意又绕回来,瞧着面前左右跳动的火苗,蛇头也跟着摇晃。
  周允的蛇刚刚睡醒,正准备将小丢缠紧,突然弱小的同类开始挣扎,在它旁边滚了两圈。它赶紧爬过去检查,发现小丢一不小心被火烧到了吻部。
  小丢将蛇信子吐出来,这里也烧到了一下。
  宋捡在周允的怀抱里动了几下,刚才还安安稳稳躺着,这时候捂着嘴。
  “怎么了?”周允赶紧问问。
  “疼,哥,我嘴疼。”宋捡都不知道怎么了,但是大概能猜出来,小丢一定惹祸了。
  周允扒开他的手,再撬开他的嘴,仔仔细细检查几遍,确定什么伤口都没有,才去找真正的受害者。
  小丢蔫蔫地爬,爬到他脚边不动了,周允蹲下摸摸它的鳞片,将它的腹鳞翻过来:“你是不是伤着了?”
  小丢卷起来,不让周允看它的嘴,尾巴尖却搭在他的手背上。另一条黑曼巴蛇卷过来,蛇头伸进小丢卷起来的身体里,用自己的吻部去触碰小丢烫伤的吻部。
  小丢这才抬头,视力很差的黑眼睛到处瞎看。
  “不要玩儿火,火是沙漠里最危险的东西,知道么?”周允不知道该怎么教它,宋捡小时候就很不乖,没想到小狗的精神体这么像主人。
  周允的蛇这时也收缩了身体,颈部抬起来,用吻部,在小丢的眼周鳞片附近敲了敲。
  小丢被教训了,不敢反抗。只是被敲了几次,它张开嘴巴,汪了一声。
  周允的蛇便停下了动作,重新将它裹紧,亲昵地互蹭鳞片。
  李韩在旁边一边刷牙,一边呕一下把漱口水吐出去。“你们到底起不起床啊?”
  宋捡才坐起来,两只手向前摸,眼睛还蒙着一条长长的黑色布条。“我视力没恢复,我没法自己起床……哥,哥?”
  “在呢。”周允把宋捡拉了起来,掀开那条黑布,在宋捡的眼皮上亲了一下。
  李韩在不远处,又吐了一口漱口水。“呕。”
  等他们洗漱进食完毕,就要继续出发了。沙漠很大,大到无边无际,可是有两个哨兵陪同,周允可以不再使用太阳去辨别方向,因为哨兵从不迷失。
  狼群跑得很快,他要照顾宋捡和李韩的速度,所以没有跟上狼奔跑。地下水藏得隐秘,如果没有动物的灵敏嗅觉,很可能张牧带人找到过,也挖不出来。
  可是到了中午,日照最严酷的时候,周允还没有发现地下水的踪迹,狼群的速度却不正常地开始加速。
  “哥!”宋捡感受到小黑的紧张,它的脖子一直再抬高,“怎么了?”
  李韩的玛丽倒是没什么表现,只是它不敢离宋捡太近,因为宋捡的背包里有两条蛇。
  “是狩猎。”周允往远处望了一下,狼群的阵型已经摆开了,“是头狼在带领母狼狩猎!快下马,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我也去!”宋捡从小黑的鞍座上跳下来,把缰绳塞给了李韩。他要跟着哥,小时候就对狼群的习性好奇,现在一定要感受一次。
  “你们去吧,我看着小黑和玛丽。”李韩对这么一大群荒漠狼仍旧保持敬畏。张牧说过,就是因为这一大群狼,这七年里,从来没有野兽袭击过流民营地。
  每一个流民营地最头疼的事,除了找地下掩体,就是夜晚巡逻。可是狼群用它们的守护换取进入地下掩体的资格,它们是有灵性的生物。
  但是有灵性,也不妨碍它们残酷。
  宋捡弯着腰,第一次跟上了小狼哥狩猎的步伐,他什么都看不见,布条被沙漠的风吹得翻飞,烈日烤着后背,汗水黏着沙粒。
  可是他又什么都感受到了,狼群的足音通过每一颗沙子的震动传达给他,它们的喘息和低吼声接连不断,就在不远处,狼群正在进行一场真正的围猎。
  人类因为有武器才变得厉害,可它们,才是荒漠里真正的主人。
  同时间,流民营地里,很多帐篷的帘口都支起了铁锅,准备做饭。
  十几个流民却走近了营地边缘的一间小帐篷,一瞬间,踢翻了篝火,手里都拿着武器。
  黑狼带着几匹年老的部下,正在熟睡,猛地一下惊醒了。
  即便它已经不再是整群荒漠狼的头狼,但仍旧会保护领地,不容侵犯。
  作者有话要说:小丢:好好蛇我嘴嘴好痛!
  周允的蛇:早就告诉你不要玩儿火!
  第100章 骄傲
  年迈的部下,大多已经失去了战斗的能力。头狼更新换代,黑狼也从曾经的巅峰地位,变成了狼群中普通的一员。
  但是一整群狼中,也有它们的小团体,这些部下愿意跟随它。
  仅仅从杂乱的脚步声,黑狼判断出过来的人类并不是熟悉的那两个。它第一个站起来,肩部明显高于颈部,尖耳背立。
  曾经一根杂色毛都没有的深灰色皮毛,现在已经掺杂了灰白色的毛发。曾经全黑的耳朵,尖端已经变白。只是深褐色的眼睛仍旧凶狠,代表它曾经的地位,曾经为狼群厮杀、击退大型野兽的光荣。
  周围那几匹狼也跟着站了起来,即便它们已经进入了老年,但狼性仍在。
  “出来!”带头的流民朝小帐篷喊叫,“就是你们伤了我们的孩子?”
  带头的身后还有十几个男人,都是近几年加入营地的流民,并不知道周允和宋捡两个人的历史。“快出来!”
  可门帘一动,出来的却不是人,而是一匹接近黑色的荒漠狼。
  所有人吓得往后一退,早听说新来的这两个人是带着狼的,却没想到是真的,但人类对野生动物的抵触和排斥根深蒂固,哪怕张牧说了多次,是远处的狼群保护了营地的安全,身为拥有智慧的人类,也很难去相信。
  是狼在保护营地吗?不一定。营地里几乎每个男人都有了枪,只有枪才是真正的武器。
  “怎么办?”旁边的人问带头的那个,“他们不在,只有狼。”
  “狼?就一匹狼,咱们还能怕它?他们把我儿子的锁骨都打断了!”带头人早有准备,从布袋里掏出几块带血的肉,扔了过去。
  黑狼嗅嗅,闻出了血腥味。它警惕地往前走,并没有看地上的肉块。
  它是自由的动物,从不习惯接受人类的投食。
  “妈的,竟然不上当。”带头的又扔了几块,每块肉里,都被塞了足够分量的毒药。这个世界上,动物早就不是威胁,人类用各种各样的方式驱赶它们,用声音,用子弹,用毒药,它们永远都是动物,不可能比得上人类的智慧。
  可是黑狼仍旧不为所动,反而对这些人类起了杀意。它皱起鼻子发出警告的声响,因为他们靠得太近,已经进入了它规定的领地。
  帐帘再次一动,五匹灰白色的荒漠狼,跟随它们曾经的头狼,走了出来。但无论是它们干枯的皮毛还是消瘦的脸型,都透露出它们已经年老的事实。
  无论它们曾经多么强壮,现在的跑速也只能有当初的一半。
  “人不在?”带头的朝四处看看,“去!把他们的帐篷给我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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