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盛元帝未必会就这么简单一件事情就对永宁侯放下多年以来积攒的忌惮,但至少不会脏了江若茵的手。
他知道江若茵从前都是自己给自己报仇,污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今天的脾气,但既然现在他在了,那就不会再让她自己处理这样的事情。
小姑娘,就该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只为自己而活。
“怪不得你不要我了,你是觉得我从前没护住你么?”
一道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江若茵正在气头上听见这声音恨得牙痒痒,猛地一回头,差点给方翎漪甩出去,“干你屁事啊?”
周珩站在他们的身后,微微低着眉眼,看着像是十分伤心似的,“你是觉得,我没有像他这样护着你,只会在事情结束之后给你摆平,所以才不要我的么?因为觉得,我不像他这么让你觉得有安全感。”
江若茵直接给他气笑了,她之前收敛脾气,一是觉得父亲难,二也是觉得周珩总是在后面给她擦屁股,有的是喜欢她的人,没必要因为一些脑子不健全的人把自己的生活搭进去。
从前祝兄说第一句的话的时候,周珩就会好说好商量的把人劝走。
那种感觉和被人这样摆在台面上的保护是不一样,但江若茵从来不觉得周珩那样的保护不好。
人各有各的选择,周珩不擅动武,就耍耍嘴皮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她那时候对周珩是满心的喜欢,他做什么都觉得喜欢,她觉得那是在用他的方式来爱她。
可是他现在就只会拿这些事情当借口。
周珩从前就喜欢找借口,他不是为别的,他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份心安,用所有的借口告诉他自己,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他的错。当一旦有了这样的认知,以前再觉得好的事情,都只觉得是他觉得麻烦的借口。
其实江若茵不想去这样怀疑周珩的感情,可谁让信任一旦有了裂缝,就再也粘不会去了呢?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江若茵轻笑,“您都已经牵线搭桥上魏国公府了,还管我爱怎么被保护呢?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方翎漪猝不及防被她拿出来当板子踢,手下使了劲拧了江若茵一把,“我跟你说那件事是让你这么用的么?”
方翎漪着急的看了一眼周珩,要是让齐王府知道她嘴这么快,回头找她麻烦怎么办。
江若茵本来气的正急,被方翎漪拧的那么一下,才终于醒过来。她是天不怕地不怕,可也不想在别人家的局儿上给别人添不必要的麻烦。
周珩却并未回答江若茵,而是走到谢迎书的面前。
谢迎书不像江若茵那样下了杀手,就只是掐着祝兄的脖子威胁他,却也不用尽力道,更多的贼是一种“一旦我真的用力了你就交代在这儿吧”的震慑。
江若茵虽然用得力气大,但毕竟是个姑娘,想要制服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还是用了全身的力道。方才虽然看着吓人,却并没有谢迎书的这般游刃有余看起来骇人。
谢迎书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周珩。
周珩站在他的身边,个头比他矮了几许,紧攥着的拳头微微颤抖,自顾自的笑了一下,他在气焰上就输了,“你不该这么宠着她的脾气,会出事儿的。”
谢迎书缓缓松了力道,他倒不想真的把人弄死,放了祝兄一口活路,但却也没松开他,“他口出狂言,意图支持谋逆,怎么我还抓不得了?”
谢迎书有军籍,并非只是单纯的少将军,在北疆骑兵里是有编制的,他确实和京城里别的公候子弟们不太一样,。
“我父亲说,人要大隐隐于世,不该这么与人起了冲突,毕竟谁也不知道日后对方会混的如何,不是么?”
“小王爷这是在替我着想,还是在威胁我呢?”谢迎书把那祝兄让在一边儿,“我该怎么做我自有打算,就用不着小王爷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吧。”
周珩皱眉道:“我是看你跟安茵走的近我才……”
“周珩。”江若茵被他晾了半天了,见周珩也不知道以一个什么心态这样跟谢迎书说话,只觉得可笑至极,“我今天来告诉你,我最讨厌你什么。”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整天把‘我父亲说’挂在嘴边上。”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有军籍有权利有编制这相关的东西都是我瞎编的,为了逻辑自恰,别考据别考据别考据,(哐哐哐给各位磕了,求生欲超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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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悬殊
周珩很尊重齐王。
这件事从很久以前的时候, 江若茵就知道了。
如果京城里评一个什么最孝顺的子孙,那大概周珩能排头一号。周珩自小丧母,宫里长大, 却格外的记挂着自己的生母。
齐王常常会与周珩提起他的生母,诉说他生母对他的愿景,也因此周珩很听齐王的话, 齐王说什么他做什么。
原因无他,因为那些是他母亲想要达成的遗愿——包括想要成为皇后这件事。
因此江若茵对那位传言中贤良淑德的齐王妃并没有什么好感,无非是不是一家人, 不进一家门, 但毕竟是已故之人,不好多言。
千言万语也就只能都甩在活着的这两个人身上, 为了一己私欲迫害忠良, 还要在她的面前假惺惺的关怀,就让人觉得连多看一眼都是恶心。
“小王爷, 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跟你之间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我希望你不要总是在别人身上找借口, 我到底为什么不喜欢你了, 希望你找找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
喜欢的时候再大的缺点也觉得可爱,可一旦不喜欢了,就是那份优点也渐渐成了眼中揉不出的沙子, 万分膈应。
江若茵承认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卑劣,但也算是人之常情。
周珩站在原地不做他言, 江若茵终于总开了两人的桎梏走过来,站在周珩的身边,对谢迎书笑了笑, 然后踹了那缩在一旁的祝兄一脚,晃了晃头,示意他滚,“小侯爷确实比你优秀,他有思想,有能力,他敢于跟老侯爷叫板,说老侯爷错了,你敢么周珩?你不敢,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永远是齐王说什么你做什么。”
“周珩,你没有自我,又让我怎么继续喜欢你呢?”
一场闹剧悻悻收场,祁远候家的大公子终究是没忍住继续看他们闹下去,过来驱散了人群,说了两句好话,就当这件事儿这么过去了。
偏偏等什么都结束了,江之年才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抓着江若茵的手,“我的好妹妹这是怎么了?谁给气着了,伤哪儿了没有?”
祁远候家的公子脸上还带着笑,心里早不知道问候了江家几代祖宗:您那位妹妹什么脾气您自己不知道么,竟然还好意思问出这么句话,真是承上启下的不要脸!
当然祁远候家的大公子也并未说什么,只是哄着江之年表示,“误会,都是误会,误会一场,也不要太计较了。”
江之年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但是碍于还在别人家的局儿上,人家刚才也没拦着自家妹妹胡闹,就没太难为祁远候,这件事先作罢,可那位祝兄他可是记着了。
这么闹了一场之后,江若茵整场诗会一句话都没讲,倒是身边的方翎漪出尽了风头,江若茵再也没了“京都才女”的名头,转手就这么让给了方翎漪,而自己则落了个“暴戾”的名声。
从前的京城小霸王,被人遗忘了经年之后,又回来了。
江若茵到不觉得这样不好,就让他们都不敢来惹自己,倒是好过出头冒尖,被别人看去了风头,到时候不好过的就不只是她了。
诗会散场的时候方翎漪跟了过来,他们走在院子里,路边并没有别人,只有江之年约了谢迎书吃酒,几人一道走。
“江家姐姐,等一下。”方翎漪被绊住了脚步,等他们都走的远了才追上来,她年纪小,又是大家闺秀不慎顽皮,跑的这两步是用尽了气力,“我有话跟你说……”
“你要告诉我的事情,我都已经记下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讲?”江若茵回身,她大约明白方翎漪的意思,两人是利益相关,算不上一见如故,只能说各自打算,除了那些该说的话,似乎也没有多余的东西用来相聊。
方翎漪弯着腰,喘着气,好半天才回过味儿来,“今天姐姐就这样让我出尽了风头,真的好么?”
“有什么不好?你该得这些,而我……”江若茵停顿了一下,才自嘲一声,“就该是个暴虐无礼的泼妇不是么?”
方翎漪欲言又止,她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跟江若茵太过深交,两家的怨言颇深,她与江若茵熟悉为得也是自己。可或许是女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方翎漪不想江若茵这样妄自菲薄。
“姐姐若真是这么想得就算了,可是姐姐明明不是这样想的。虽为女子,但却心怀报复,为何要叫世人如此唾骂呢?我知道我与姐姐不是一类人,姐姐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姐姐,可这偌大的京城里,要是能算得上叫我尊敬的,却也只有姐姐了——”
“方姑娘,剩下的姑娘就咽在肚子里吧,妹妹要是尊敬我的话,就先学会别说不该说的话。”江若茵苦笑一下,“就此别过吧。”
他们留下方翎漪站在原地,周珩也才从诗会上过来,刚巧看见方翎漪站在那儿,于是就过去说了两句,“那件事你也知道了,我还是想看看你的想法的,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小王爷。”方翎漪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站在那儿说,“你就觉得,除了江若茵意外的女孩子,都可以受你摆布是么?”
——
“其实,她找你大概是因为……她喜欢的人是我。”江之年说着,被坐在对面的江若茵喷了一脸的茶水。
谢迎书嫌弃的往旁边躲了躲,叫小二过来擦了擦桌子,幸亏是还没上菜,不然全都喷盘子里了,“什么毛病,小姑娘家家听见点啥就这么大反应?”
“你管我嘞?”江若茵当即就怼了回去,一点都不给谢迎书留情面。
“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刚才不是还说就喜欢我这种保护劲儿么?”
江若茵干笑两声,“逢场作戏,听听得了,你别打岔,说你的事儿呢,你说她喜欢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本来江若茵是打算直接回家的,但是中途被这江之年给拦住了,说什么也要带她一起去吃饭,到了地儿正好是她那天一脚把人给踹出去的那家。
她在这家都出了名,小二看着她都绕着走,还是仗着江之年的脸面才叫他们坐了进去。
不为别的,其实江之年就是想问问方才方翎漪说的那一通是怎么回事儿,结果被江若茵先套了话。
“你这么急着问我这些,你们两个平时没聊什么正经东西吧?”她抬着眼睛看他们两个,给自己到了一杯茶,甘露散发着清香,叫人再多的气都冷静下来了,能坐下来跟他们俩好好掰扯掰扯了。
江若茵之前就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好的太过分了些,因着那些年她都被困在齐王府,只能得到他们想让他们知道的消息,所以对江府后来的境地并不算了解。
她之前是觉得江之年跟谢迎书关系虽好,但还不到一年,谢迎书就要陷落在北疆,连带着整个永宁侯府一起被端掉,那再好的关系,也就没联系了。
周珩不曾与她说过江府在那一场清扫中受了什么罪,她问过几次家里可好,周珩也只是“哼哈”地应着,他一向不太擅长在她的面前说谎,除了那讲了一辈子的谎言,剩下的他不愿意说的,就干脆不说,也不会拿谎言来骗她,不然江若茵也不会这么一被骗,就是十几余年了。
“我确实有事情瞒着你,可那跟你没什么关系啊,那是我们男人的事儿,你一个小丫头啊就在家里好好的跟阿青平时刺刺绣,插插花儿,再不济去院子里给母亲喂喂鱼,别整天琢磨这些事儿了,不嫌累么?”江之年是真不愿意给她说,但却见眼前的五妹妹托着腮帮子,看了一眼旁边的好友,笑的一脸奸邪,“什么意思,你们两个又干什么了?”
“晚了,该干的不该干的,我都已经做完了,你要是心疼我呢,就赶紧把你藏着掖着的都给说了,省的我麻烦。”
江之年听了这句话,当场就跟谢迎书扭打起来,“你都跟我妹妹说什么了,不是让你有事儿找我么,你找她干什么?”
“巧合……巧合……都是巧合。”谢迎书挨着打,目光却只是看着江若茵。
小姑娘眼睛里笑盈盈的,就那么托着腮帮子看他俩打架,看得还挺开心。
“就是他不找我,我也会主动找他的。今天方翎漪不也来主动找我了么,人在漩涡之中,当我拒绝周珩的那一刻起,朝中就已经有无数人在猜这背后的真相了,总有人要猜到的,所以于早于晚,都没什么差别。”
江之年只是觉得不想让江若茵参合到这些事情里来,他们虽说是扶植太子一脉,但若真让二皇子成了皇位,那就是要带着整个江府落难,若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还只能死个自己。
江若茵晓得她这个哥哥在想什么,于是说:“你要是真的想稳妥一点,倒不如早该来问我。难道别人都在猜的事情,三哥哥不想来猜猜,我为什么突然就放弃了周珩么?”
她这个时候提这件事,后面的话不用说就能明白,但江之年却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既然做了就不要怕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有那么傻么?”江若茵放下手,叫小二重新上了一壶茶,方才的那一壶都让她给喝了个干净。
“周城与二殿下交好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上次听说周城来咱家给二姐提亲,真是吓死我了。这么一看,齐王是站定了二皇子,那岂不是叫本没有胜算的二皇子,变得优势了起来?”
江之年跟谢迎书用手指点了茶水,在桌子上给江若茵讲。
当朝虽是太子名声大躁,远远胜过二皇子,但是这背后的势力,太子一党却并不顺遂。
太子人在礼部,行的都是礼仪祭司,不牵扯朝政,随与吏部尚书之子是从小的伴读情谊,但手中也并没有别的势力。就是算上他们江家,也就勉勉强强混了两个权臣在背后。
可江之年手中并无实权,他要今年考中才能入仕为官,江戎是定然不会参与党派之争的,虽然江之年看起来背景很强硬,但是于太子来说,用处并不大,只有个脑袋勉勉强强还算好使。
谢迎书是自身难保,即便是手握兵权,再要不了两年就要接任北疆骑兵的兵权,那也是受着人忌惮的。太子今日用他,明日就能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跟他玩儿一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戏码。
说来说去,江之年是为了什么江若茵不知道,兴许只是好玩,但谢迎书靠近太子,为的是自己。这一点她明白,太子就更明白了,日后还能不能好过却并不好说,但总比去谋求二皇子的“放过一马”要好的多。
功高盖主,这是所有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都会忌惮的事情,人与人之间所处的境地不同,造就了他们并不能感同身受。臣子能理解君王对他们的猜忌,却也忍不住对他们的猜忌心寒。
但二皇子的那一边却不同,二皇子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与齐王交好的人可太多了,这个江之年他们知道的就有一个户部,一个工部,但江若茵却提了另一个人。
“左相。”江若茵说着,在齐王的身后给画了个大圈儿,“或许你们都不知道,左相与齐王是旧识了,这个你去母亲,了解的应该比我还要多。这些年他们二人虽然没有什么明面上的交集,但是感情一直都在,但凡左相过寿辰,齐王都会送一份大礼,偷偷送的。”
江之年问:“你怎么知道的?”
江若茵的手指顿了顿,“周珩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