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那父亲之后有何打算?”薛成义问道。
  薛太傅神态自若,“此事不急,小丫头今天有句话说得没错,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此次咱们是回来祭祖的,那好好祭祖便是,这些事等回到京都府再议也不迟。”
  *
  竖日一早,温家三兄妹吃完早膳后,便来同薛太傅一家拜别,昨夜,他们几人商量了一番后,一致觉得京都府局势尚且不明,他们不放心家人,所以,便不再多做耽搁,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姐姐,等我回到京都府,能去找你玩吗?”轩轩拉着温阮的手,依依不舍地问道。
  “当然可以啊,我在京都府还有个小侄子呢,到时候他也能陪你玩呢。”
  温阮也是昨天才知道,原来轩轩这个小家伙的母亲生他时难产过世了,他打小跟在祖母身边长大,能陪他玩的也只有身边那些丫鬟婆子,平日里不免孤单了些,可能是感同身受吧,温阮想到了现世的自己,对他也不由多了些耐心。
  小家伙一听又有小伙伴陪他玩,顿时高兴的不得了,“好呀好呀,那姐姐等着我,祖父说我们很快也就能回去了。”
  薛太傅看到自己的孙子竟然这么黏温家的小丫头,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同时又有些欣慰,毕竟,孩子之间的感情才是最纯粹的。
  “温家小丫头,昨日轩轩的祖母已同我说了,谢谢你把那套异物卡嗓的救治方法教给我们。”薛太傅和薛老夫人夫妻几十载,他自是知道薛老夫人的心结有多重,养轩轩时更是亲力亲为,整日里担惊受怕,就是怕孙儿步了小儿子的后尘。
  温阮却摆了摆小手,“这不算是大事,您不用客气的,其实这种急救的小常识,我也希望能让更多的人学会,这样也能挽回很多遗憾不是。”
  虽然温阮一贯都很清楚,自己没有什么圣母心,做不到悬壶济世,医者仁心什么的,所以,她最烦别人和她谈什么应不应该的,要知道在她这里,从来没有应该两个字,只有她乐意。
  但像这种仅需一个小小的举措就能挽救一条生命,甚至一个家庭的事,她似乎还是挺愿意的。
  薛太傅闻言一怔,有些意外地看向温阮,“小丫头,你这一身本事,难道就没想过做一些名垂青史,造福后世的事?”
  温阮小眉头微微皱着,圆圆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比如,你可以挑选些在医术上有天赋的人,传授他们医术,等他们学有所成后,再放他们到各地,进而造福于民。”薛太傅想了想,又补充道:“要倾囊传授,不藏私,且持续开展。”
  其实,这么多年来,因为各地医者严重紧缺的问题,薛太傅也陆续同一些医学世家提过此提议,但听到倾囊传授,不藏私时,便被纷纷婉拒。
  不过,想来也能理解,医术超群的世家大族,独门技艺、独家秘方都是家传,这些筹码是整个家族传家立世的资本,相对于造福于明,他们则更看重家族的传承昌盛。
  但薛太傅却深知一个道理,无论各行各业,固步自封都是其发展的最大障碍,他隐隐有些期待,希望温阮这个小丫头能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我不想。”温阮拒绝的很干脆,开玩笑,这本质上不就是开医学院吗,而且是从头打造医学体系的那种,很累的好不好。
  “我不想名留青史,这些虚名什么的,到时候我死都死了,要来能干嘛,造福于民更是你们这些为官之人该做的事,关我何事?我师傅可说过,吃力又讨不了切实利益的事,绝不能干!”温阮很坚持地说道。
  薛太傅没想到温阮会讲得这么直白,但他却丝毫未决定反感,至少比起之前找各种说辞拒绝他的那些人来说,这种坦率却让人舒服得多。
  于是,薛太傅略一迟疑后,试探地说道:“那咱们换个说法,不为着名留青史,也不为造福于民,那如果只是为了温宁侯府,为了你的父母、哥哥们呢?”
  “京都府的事,我想你哥哥们应该同你说过一些,温宁侯府作为太子的外家,现在的情况,用腹背受敌来形容毫不夸张吧。”
  薛太傅顿了一下,继续循循善诱道:“你以温宁侯府的名义开家医馆,私下里培养一批可用之人,假以时日把分馆开到夏祁国各地,造福于明民是其一,其二嘛,亦能给温宁侯府众人多一份保障,何乐而不为呢。”
  “小丫头,你要知道人活在这个世上,想要活得肆意,必须要有些依仗才行。”薛太傅讳莫高深地说道。
  说实话,薛太傅确实是老奸巨猾,揣摩人心思方面很在行,虽只见了温阮两次,他却轻易看出来她与温家兄弟之间的情谊,于是以此为切入点,让她动摇。
  “太傅,我妹妹年纪尚小,她不懂这些,而且,她以后也不用懂这些。”温浩然脸上满是不赞同之色,“我们兄弟几人再不济,也定会拼劲全力护妹妹一世无虞,我们就是她最大的依仗,所以,薛太傅,您多虑了。”
  温浩杰和温浩辉在旁边也重重地点点头,显然是和他们大哥一个意思。
  “不,她懂,至少比你们以为的要懂得多。”薛太傅目光幽深,似是已把温阮看穿,“小丫头,你自己说是与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温阮:薛太傅喜欢让人默书就算了,怎么还逼人搞事业!过分了啊~
  第十六章
  离开齐林县城后,又连赶了数日的路,一路上,温家几兄妹,如非必要,甚少耽搁。
  就在昨日,冷一也终于送信回来了,同时也带回了侯府的信件。
  信里说,侯府已经派人暗地里盯着程家与丞相府了,而太子那边也按照这个线索查了一番,竟然真的查出了一些端倪,而在太子府里,竟也挖出了好几个暗探,要不是他们此次送信及时,险些被这些暗探误了大事。
  不过,信里还说温宁侯府和太子府均已提高警惕,加强了戒备,定不会掉以轻心,也让他们兄妹几人放心。
  温阮他们这才稍稍放心下来,毕竟不怕有敌人,怕就怕我们在明,敌人却在暗,防不胜防啊。可如今算是不错的结果了,他们至少已经对敌人有所防备,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其实这些日子,除了赶路外,温阮也一直在思考薛太傅的话,不可否认,他最后那句话确实说到了温阮的心坎里。
  在现世里,她自幼学医,不论寒冬酷暑,她皆未松懈,除了不想辜负爷爷期待外,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她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若她此生想要过得肆意,那就必要先习得一身本事。
  后来验证,温阮做的是对的,因为一身引以为傲的医术,她不用看别人脸色行事,更不用为几两碎银奔波,她活得肆意,也活得够自我。
  可是一朝来到这异世,她依仗这一身医术仍能让自己活得肆意,但今非昔比,她已不是孑然一身,有了温宁侯府这个牵挂,那这份依仗就略显不足了些。
  所以,关于打造自己的势力的事,似乎也未尝不可,温阮想。只是此事仍需从长计议,以她一人之力定是不可能,那就等他们回到京都府后再做打算吧。
  “阮阮,下马车休息一下,估计傍晚前便能到咸阳城。”赶一段路,温浩然便会让温阮下来活动活动,怕她憋坏了。
  温阮应了一声,便从马车上直接跳了下来,一个踉跄,她差点摔倒,幸亏温浩杰早早就等在了马车旁,这次险险扶住她。
  “妹妹,你小心些,摔坏了怎么办啊,下次还是二哥抱你下来吧。”温浩杰一脸不赞同地嘟囔道。
  温阮冲着他甜甜一笑,乖巧地应着,只是下次还是会这样做就是了,她这就是典型的,我认错态度良好,但坚决不该!
  “大哥,小姑母家里的情况,你先同我说说呗。”温阮走到一棵大树旁,找了块石板坐了下来。
  温宁侯府共有两位姑奶奶,大姑奶奶,便是夏祁朝已故皇后-元后,当朝太子的亲生母亲,而二姑奶奶则是嫁到了咸阳城齐家,此次温家兄妹路经此地,自是要上门拜访才是。
  “小姑母她是十年前嫁给了京都齐府的嫡次子,小姑母嫁人后,没过几年小姑丈便下方到地方为官,小姑母也一直跟在他身边照顾。她现在膝下共有两子,长子齐令衡,九岁,阮阮可唤他衡表哥,次子齐令羽,今年五岁,比阮阮你小一岁,是表弟,而小姑丈现任咸阳城巡抚。”
  “这一别数年,小姑母也甚少回京,不过还好,之前听祖父说,今年年底小姑丈应该就能调回京都府,到时候离得近了,一家人也能照应一些。虽然多年未见,不过我记得小姑母性情甚是温和,待人也和善,所以,大哥觉得阮阮一定会很喜欢她的。”
  听完温浩然的介绍,温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大概对齐家也有了些了解。其实,顺道去咸阳城探望她小姑母这事,也是昨日临时才定下,毕竟,按照计划他们只需路过咸阳城外,直接去到下一个县城即可。
  但昨日收到温宁侯府的信件后,老侯爷在信里提了一句,说若是他们有机会可以去一趟,温浩然他们问了温阮的想法,温阮自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是嫡亲的姑母,过门而不入似乎也有些不合适,于是,温家几兄妹便决定在咸阳城停留几日。
  此时正午刚过,温阮他们歇脚的地方又是位于官道旁边,人马车辆自是会多一些,温阮看着来往的路人,不禁楞起了神。
  正巧这时,几匹马快速从不远处的奔驰而来,远远瞧着,跑在最前面的马上一袭黑衣,温阮先是一喜,以为是墨逸辰,可待走近后才发现那人并不是,心里不禁有些小小的失落。
  “逸辰哥哥他们应该早到临河县城了吧,也不知道那边现在怎么样了?”这一别快小十日了,温阮估摸着他那边该发生的事应该都已经发生了。
  水灾,瘟疫都不是小事,也不知道墨逸辰那边进展如何,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了啊。
  温家三兄弟没想到温阮会突然提到墨逸辰,互相对视了一眼后,似乎在犹豫些什么。、
  温浩然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理着衣角,“阮阮,大哥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应该让你知晓。”
  闻言,温阮有些茫然地抬头,什么事啊,怎么她这三个哥哥的表情突然这么严肃,难道是墨逸辰那边传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大哥,是临河县城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温阮一脸紧张地问道。
  温浩然摇摇头,“你别担心,临河县城那边没事,我要说的,是你和墨逸辰之间的事?”
  没事就好,温阮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可是,她和墨逸辰能有什么事啊,温阮一头雾水地看向温浩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温浩然想了想措辞,说道:“阮阮,其实,你和墨逸辰之间有一段婚约,他应该算是你的……”
  于是,温浩然把这段婚约的前因后果详细地阐述了一遍,听完,温阮方了,所以墨逸辰竟真的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婿?
  额……这古代熟悉的配方啊,盲婚哑嫁什么的果然挺齐全。
  温阮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她之前还觉得这三个哥哥有点夸张,她明明才六岁,他们竟然这么早就开始提防她这棵白菜身边可能出现的猪了,好像就怕自家白菜被拱了似的。
  可现在想来,他们一直防着的人好像只有墨逸辰一个,比如陈文宇虽然也会经常在她身边晃,温家三兄弟却从未防过他。
  原来闹半天是自家的白菜早被那头猪预定了,只是还没有机会拱而已,温阮突然有些理解三个哥哥的做法了,这换谁谁不得千防万防啊,毕竟猪和白菜都在眼前。
  还有还有,温阮一直觉得陈文宇有些奇怪,他有好几次看了看墨逸辰,又看了看她,似乎都想说什么,只是欲言又止后,却又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不过现在,这一切似乎都能解释通了。
  “所以,二哥,你之前要和墨逸辰结拜也是为了我?”温阮双眸清亮,不可思议地看向温浩杰。
  温浩杰面含歉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我就想着这事是因我而起,若是当年我愿意与墨逸辰结拜,这婚约也就不会落在妹妹身上。”
  温阮简直要笑喷,她这个二哥简直太可爱了,竟然为了她硬逼着自己去和一直看不顺眼的人结拜,他确定这是结拜,不是要结仇?
  “阮阮,这段婚约你怎么看?你想认下来吗?”温浩然神色异常认真,“或者说,你喜欢墨逸辰吗?”
  喜欢墨逸辰?温阮愣了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温浩然,她现在这副身子只有六岁呀,他竟然就这么直白地问她这种事情,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啊?她可还是个宝宝呢!
  还有,温阮再次严重怀疑,她当初就是看了一本假小说!
  她记得,小说里根本就没有提到她自幼和墨逸辰有婚约的事情,尽管按照书中的设定,她和墨逸辰都是炮灰配角,但也不该这么敷衍吧,毕竟是这么重要的事啊。
  或者说后文中有提到,只是她没注意?温阮悻悻然摸了摸鼻子,突然有些不确定了,毕竟当时就是这么随手翻翻,确实没走心。
  只是,温阮此时却很清楚,这婚约肯定是不能认的。没错,她是挺喜欢墨逸辰,但这种喜欢只是单纯身为颜值粉的喜欢,她保证,绝对不掺杂任何情感因素!
  至于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这种说法,温阮还是蛮赞同的,不过,把墨逸辰作为培养对象的话,却是不合适的,毕竟,他现在显然已经错过了培养的最佳年龄段。
  之前温阮也考虑过,如果她在这幅身子及笄后她还在这里的话,按照入乡随俗的穿越定律,她若长到适龄的年纪,结婚生子这件事必定也是要考虑的,不过,这个朝代男性三妻四妾的婚姻观,温阮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所以啊,温阮觉得不如趁着她现在年纪尚小先找一个人慢慢养成呢,想想啊,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会不错,然后在这段朝夕相处的过程,趁机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给他传递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婚姻感情感,又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了,古代人成亲都早,按照墨逸辰这年龄估计等不了几年了,她也不能耽误人家呀,就算把这段婚约应下来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还要提前给她纳妾?
  别闹,当颜狗可以,把自己搭进去那可是坚决不行!这点分寸嘛,温阮自认还是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冒个泡呗~
  第十七章
  “大哥,你们想太多了吧,我和墨逸辰根本不可能,我们之间可是差了九岁啊。”温阮非常肯定地说道,“墨逸辰和二哥同岁,按理说也到了成亲的年龄,顶多也是再推迟个两三年的时间,可是我才多大呀,镇国公府那边可等不了这么久。”
  “所以啊,你们不用担心,这婚事肯定会作罢的。”
  看到温阮这么笃定的样子,可温浩辉还是有些怀疑,“可是,如果他们等得了呢,那你岂不是就要嫁给墨逸辰?”
  在温浩辉看来,其实九岁也没有悬殊很大,毕竟自家妹妹这么好,还是很值得墨逸辰等一等的。
  温阮毫不犹豫地反驳道:“不可能,三哥,你想想啊,墨逸辰可是镇国公府世子,还是武将,日后定要征战沙场的,刀剑无眼啊,镇国公府肯定是希望他尽早成亲,早早留下子嗣的,怎么可能让他等这么久啊。”
  “再说了,大哥刚刚也说,这段婚事之所以拖到现在,本也就是个意外,镇国公夫人与娘亲交好,这几年我生死未卜,他们这才没有提起解除婚约之事。可现在不同了,我平安回了侯府,那到时候两府长辈聚在一起,找个由头把这件事解决了就可以了啊。”
  “其实吧,我觉得二哥的法子就不错,不管是二哥和墨逸辰结拜,还是镇国公夫人认作我做义女,反正只要别耽误了人家就行。”
  听了温阮的一番分析,温浩然幡然醒悟,之前是他们想差了,只是单方面从妹妹这方面考虑这段婚约,却恰恰忽略了墨逸辰到了适婚年龄的问题,墨逸辰是柔姨的独子,冲着柔姨和母亲的关系,他们也是万万不能耽误了他的。
  由此看来,这段婚约确实是不合适了。
  温浩然思考了一瞬,说道:“阮阮说的有道理,只是,我怕柔姨会顾及与母亲的情谊,不好开口提及此事。既然如此,那回到京都府我同爹娘说一声,不如由咱们主动提及退婚之事,这样也省得柔姨为难。”
  温阮自是没意见,反正在她看来,最后结果都一样,由谁提都改变不了结局,反正这段婚约本就是阴差阳错,解除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说不定到时候,她还真能多了个长在她审美上的义兄呢,啧啧啧,整日看着得多养眼啊。
  不过,这一切前提是,墨逸辰要平平安安地从临河县城走出来啊,可能是出于同为炮灰的惺惺相惜之情吧,想到这,温阮又忍不住有些为他担心了。
  ……
  而此时临河县城内,被温阮牵挂的墨逸辰,仍是一身束身黑衣,正襟危坐于书桌前,面前对着一堆公文,而下首是地方的官员在汇报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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