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同样都是作为能量通道，不止电路过载会产生高温，经脉也是一样。
  “论灵气通过经脉的摩擦系数和摩擦生热……我干嘛想这个，是烧糊涂了吗？”夏炯本体在太极台上喃喃，想要伸手抹掉落进眼睛里的汗。
  但他根本抬不起手，不只是因为高温下身体发软，还有那牵着一万多根丝弦的十枚戒指，戴在他手指上，所形成的巨大力量，压制着他的动作。
  “这就叫作茧自缚。”夏炯说胡话来缓解压力，“等一会儿我就能破茧成蝶了，超美的。”
  这么说了后他眨了眨眼，突然发现视野清晰了一些。
  因为大部分脑力都放在了其他地方，半晌后夏炯才迟钝察觉，是一直在装死的曲忘生，突然让鲜红细藤动弹了一下，替他擦掉汗水。
  “哎？”
  夏炯又眨了眨眼，视野一瞬又模糊了。
  这回不是汗水，而是眼泪忍不住流出来。
  真的是哗的一下流出来，夏炯才被擦干净的一张脸又湿了，下巴全是水，滴滴答答落到太极台上。
  刚才给他擦汗的鲜红藤叶一顿，又藤忙叶乱地给他擦眼泪。
  夏炯：“呜呜呜呜呜师兄——”
  曲忘生无法装死了，只能回答道：
  “……吾在。”
  “呜呜呜呜呜师兄——”
  “吾在。”
  “呜哇啊啊啊啊啊——”
  鲜红藤叶摸摸夏炯的头。
  夏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眼泪一下子止不住了，只能一边哭一边问：“师兄你还好吗？所以，呼呜，燕京那边，呼，是怎么了？”
  曲忘生在那边沉默了一下，回答：“没什么事。”
  夏炯：“……”
  夏炯：“嗝，师兄，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地方之一，是哪里吗？”
  最喜欢这种形容……曲忘生又默了默。
  夏炯知道，曲忘生是不可能问他最喜欢哪里的，自问自答道：
  “一点也不擅长说谎的师兄真可爱，嗝。”
  “……”曲忘生。
  “不想说也没关系，”夏炯道，从刚才开始，他就已经切断了自己这边的直播，所以说起话根本毫无顾忌，“就像师兄你告诉我的那样，我也可以这样告诉你，嗝，师兄——”
  ***
  “——无论什么事，无论你想做什么，我觉得都可以，嗝。”
  夏炯的声音回荡在曲忘生耳畔。
  鹤氅道人矗立原地，半晌，才开始浅浅的呼吸，略苦恼地翘起嘴角。
  本是要紧时刻，他却有些庆幸，他原以为师弟不知道怎么回事，把他的老底翻了个底朝天，但现在看来，应该只是因为风雨道修士的通感，感觉到了一些什么，才有之前那样的表现吧。
  如果真的知道他心中有何物，师弟……不，即便是七圣二祖，也说不出要他随心所欲这种话。
  必须克制。
  必须容忍。
  必须坚定。
  曲忘生默念静心咒，不过，比起静心咒，他发现，还是师弟的话更有用。
  虽然师弟那稍显天真的话让他无奈，但刚才爆发边缘……这段时间每次的爆发边缘，都是师弟把他拉回来。
  曲忘生神识一动，重新打量周围。
  这里是燕京。
  这里也是魔阵之中。
  魔阵与道场相对，简而概之，就是魔气形成的场。半个多时辰前，魔气在皇宫中爆发，所有人尚来不及反应，燕京原本的护城大阵就突然被破坏，然后一个魔阵当空笼下。
  在这魔阵中，妖魔人魔会变得更强，与之相反，无论是哪个道派的修士，术法都会被削弱。
  术法削弱对元婴修士来说，其实不算打紧，但魔阵还会加快魔气侵染生灵的速度，而燕京城中，有大量百姓尚未撤离。
  当时燕京及周围的元婴修士有六个，稍稍商议，就决定了三个人前去探查魔气爆发的中心，三个人带着其他金丹修士筑基修士，把燕京百姓救出来。
  速度快的零离君屏迢当仁不让去救助百姓了，众所皆知不喜斗争的曲忘生，却选择了和另外两个元婴修士一起去探查魔气爆发的中心。
  分开时，屏迢看曲忘生的眼神，简直像是在问他是不是吃错药。
  曲忘生当然没有吃错药，但他这个探查，简直像是吃错了药一样不顺利。
  他先是莫名（作为一个元婴修士）在皇宫中迷了路，和另外两位元婴分开，然后又进入一幻阵之中。
  曲忘生挥动三角云麓青旗，幻阵自然散去。接着他听到夏炯那边呜了一声，注意下意识转了过去。
  等转回来，曲忘生已是心平气和，只道：“出来吧，杜师弟。”
  他说完，又过了半晌，才有脚步声响起。
  弥漫在皇宫中的灰雾向两边退开，穿花青道袍，手执一枝桃花的青华道如显峰内门弟子杜少白，从雾中走出。
  小小道童笑得尴尬，“曲师兄为何知道是我？”
  “一个多月前，”曲忘生道，“门中被瘴气包围，吾与门中通讯截断，有人扮做杜师侄报信，叫吾误会门中一切平安。”
  杜少白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曲忘生的意思，更加尴尬道：“原是我扮姐姐扮得太像。”
  扮得太像，所以谎言一被戳破，就叫人奇怪，为何那截断通讯的人，能把杜渐学得唯妙唯肖。
  尴尬笑完，杜少白叹了口气，问：“但曲师兄应当在山上见过了我的尸体，依然能想到这点，不愧是曲师兄。”
  他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说起话却一派成人口吻，又问：“曲师兄不问我为何在这？”
  曲忘生看着他，道：“此问，不该此刻问。杜师侄一直为你伤心，先随吾回青华山。至于该如何处置，只有门规。”
  杜少白又露出笑容，却是道：“曲师兄难道不知道那天青华山上，我干了什么？”
  曲忘生：“……有所猜测。”
  杜少白：“既然猜到了一些，曲师兄竟然不想杀我？”
  “……方才是想杀。”曲忘生道，他的三角云麓青旗脱手飞舞，旗上十来躲青莲盛开，吞吐灵光，聚成一缕，射向杜少白。
  同时他道：“不过现在，吾已能控制好力道了。”
  杜少白甩动桃花枝挡下这一击，闻言笑容一僵，有点恼怒，也有点茫然。
  控制力道？连门中大比都从不出手的曲师兄说这话，认真的？
  杜少白无言以对，只能让自己露出志得意满的笑。
  “那我便要瞧瞧，师兄想如何控制了！”
  说罢，桃花枝一抖，千万片花瓣幻化出，有如利刃，闪向曲忘生咽喉！
  ***
  青华山，朴阳峰，太极台。
  “满血复活！我又好了！”
  夏炯喊道。
  “既然好了就快点工作啊！”
  不知在何处的夏炯003也喊道。
  “哦哦哦……”
  夏炯语气又弱下去，先把自己这边的直播重新开启。
  大片弹幕询问他刚才在做什么，但夏炯并不理会。他依旧浑身高温，经脉过载，只有心情好了不止一点半点，重新能全神贯注在局势上。
  算珠术运转，他比较了一下各方面的进度，开心发现，张防微那边也快要完成任务。
  “小杜！”夏炯立刻喊道，“可以回来了！快回来！”
  向南数里之外，以筑基的修为力战相当于金丹实力的魔神，早就处于下风，浑身是伤，染红护身荆棘的杜渐，像是支撑不住，开始后退。
  沨哪里肯放过已到嘴边的猎物，狞笑着嘴上。
  一人一魔一追一逃，杜渐转瞬就跑到山门前。
  护山大阵已经被撬开，目前各峰各自为守，就算到山门前了，这逍遥道女修也不可能跑得掉。
  沨才这么想，啪叽一下——
  她又撞上了护山大阵。
  再一次被排斥力推得后退十多丈的沨：“……？？？”
  不是，这里为什么会有护山大阵啊？！
  第95章
  沨几乎以为自己眼花，她狼狈止住后退的力量, 振动翅膀, 向前扇去一团魔火。
  漆黑到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火团向前喷射, 但才喷出一丈，火势就微弱起来, 速度也减缓。
  这火焰和妖魔人魔一样充斥毁灭欲望，努力并缓慢地往前爬了一丈，不甘不愿地熄灭了。
  沨抬起头。
  夜幕已经降临, 如披帛飘带的灵脉霞光飞舞在天空中, 让身为灵脉汇聚之地的青华山, 依然保持黎明般的明亮。此时，此刻, 凡人无法看见, 而她的复眼和触角能够感觉到, 洁净而微冷的气流正从那座巍峨山脉向四面八方散开, 不断下沉的浓郁灵气有规律地微微震动着，发出凡人还有大部分修士都不会听到的和谐嗡鸣。
  这和谐的震动甚至影响了天空中的灵脉。
  分明没有乌云, 如同九头电龙的紫蓝雷霆当空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