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田氏决议(上)
小夫妻俩领着儿子在自己屋里吃完了饭,嫤娘又好生打理了一番儿子的衣裳,一家三口这才去了正院。
大房的一家五口是在田夫人屋里吃的饭,铎郎见了堂兄堂弟,便挣脱了母亲的手,跑去玩去了。
嫤娘面红红地过去向田夫人请安,又向袁氏问好。
田夫人和袁氏都笑吟吟的,用过来人的眼光,意昧深长地看着嫤娘。
嫤娘更加不自在了。
不过,很快,田重进就差了人过来,请女眷们也一块儿过去议事。
嫤娘终于意识到,可能真出了什么事儿?
她忐忑不安地跟着婆母妯娌一块儿去了东屋,果然看到田重进领着两个儿子已经分主宾坐在了堂上。
嫤娘跟着袁氏,先朝公爹行礼问好,然后又上前向田大郎问安,这才退后几步,朝着田骁行了半礼,才坐在了他的下首。
田重进直接说道,“前儿我进宫述职,得到的消息,官家要统兵征讨北汉……已定了潘美为北路都招讨制置使,统领崔彦进、李汉琼、曹翰、刘遇等人……”
嫤娘一怔。
如今大宋一统中原,只剩东南边的吴越与西边儿的北汉了。
吴越倒不足为惧,其国主钱弘俶性情温儒谦恭,在先皇与新皇先后派出几任使者之后,终于愿率国土臣民归顺于大宋,免去了一方战火。
因此,吴越虽然归顺于朝庭了,但国主钱弘俶却仍被封为吴越王。
可这么一来,大宋的心腹大患就只剩下北汉、以及站在北汉身后的辽人了。
说起来,这北汉与赵氏皇族可是有着解不开的血海深仇的。
北汉国先祖刘崇乃后汉高祖刘知远之弟,这刘知远早年侍奉大枭雄石敬塘为主,甚至还认石敬塘为义父——这石敬塘当年为了灭后唐,不惜割了燕云十六州给辽人,还向辽国称臣,自称为儿皇帝……
而赵氏皇族曾追随后周大将郭威,郭威因受刘崇迫害,不得已揭竿起义自立为王。接下来,从后周到大宋,北汉数次与辽人联手屡犯中原。无论是后周还是大宋,这北汉一直都是皇族心中的一根刺!
且当年就是因为老家幽州沦陷于辽人之手,大批难民出逃,少年时期的田重进才会跟着家人从幽州逃了出来,整个大家族林林总总的几十号人,最后活下来的不过三五人而已。
田府里的表姑娘雅露,二十好几都不肯嫁,最终选择去庵堂里孤独终身,正是因为她的未婚夫一家也在战乱中失去了消息的缘故。
说起北汉来,那简直就是国仇家恨齐齐涌上心头。
嫤娘见这架势,再想想太祖自驾崩之后,如今田家人的处境……
难道说,公爹竟想参战不成?
可是,先前公爹已经说过,官家已定潘美为北路都招讨制置使,统领崔彦进、李汉琼、曹翰、刘遇等大将。
出于官家的考量,肯定更愿意调动田重进,毕竟田重进不同于其他手中无兵的武将。可这么一来,一旦田重进离了瀼州,数年累攒下来的威望一撤,那可就收不回来了。
但若是不随战……
田家未来的出路又在哪里?
“爹的意思,是想随战?”田骁开口问道。
田重进点点头,说道,“我驻守瀼州已经有段时日了,因着瀼州的天险,也一直都是小战不断,是时候该创一番事业了。”
田骁想了想,说道,“那瀼州怎么办?咱家驻守瀼州已久,爹一走,恐怕将士们不服。”
田重进皱眉道,“……不还有你么?”
田骁一怔,“爹的意思,征北汉……我不去?”
“我和你们娘商量了几日,若我向官家请战,官家必允。确实只剩下瀼州的事儿了……咱们在瀼州经营了这么久,确实我舍不得手底下的那群兵,想必他们也舍不得我……所以,你在瀼州呆着。我会上疏,替你请个防御史回来……”
田骏道,“恐怕卢多逊会安排他的人手,横插一脚。”
田骁沉默不语。
“怎么?怕了?”田重进傲然道,“我田家的儿郎,凭真本事、铁战功说话……你小子跟着我,在沙场上也打拼了二十几年……从前乳臭未干的时候,就不知道这‘怕’字怎么写,怎么?如今娶了妻生了儿,胆子还小了?”
嫤娘顿时涨红了脸。
田骁笑道,“……爹您直管冲着我来,我媳妇儿面皮薄,您甭拿她说事儿。”
田重进斜睨了嫤娘一眼,大笑道,“好!冲着你这句,我晓得了。”
说着,他又转头问田骏,“回头我替你兄弟把防御史讨了回来,你可忌恨他?明明你才是长子,可你兄弟的品阶高于你,你可服气?”
嫤娘心中顿时突突跳了起来。
田骏不假思索地说道,“爹和兄弟在外头拼命,我在家中安坐,还凭着爹和兄弟的战功,得享高位,已是万幸之事,何来忌恨一说?”
田重进连连点头。
“好,好……好!你们都记着……”田重进的视线缓缓扫过家中的每一人,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家,是因为有大郎在京都坐镇,我和二郎才得以在外头安心打拼的……离了他,咱家田家也没有今天的风光,更别谈以后!”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是”。
田骏眼眶微湿。
“既然大伙儿都没有其他的意见,那明儿我就入宫面圣,将我随战北汉与二郎升任防御史的事儿禀与官家。”田重进一锤定音。
顿了一顿,他看了袁氏一眼,又说道,“既然明年的事儿已定,开了春,叡郎就跟了我去罢。”
袁氏脸一白。
“是,听爹的吩咐。”田骏面不改色地说道。
“好啦好啦,二郎今儿才回来,累着呢!且青娘身子重,也不能太累。其他的事儿咱们明儿再说。”田夫人笑吟吟地说道,“……快散了吧!不早啦!”
于是,田骏带着袁氏,田骁带着嫤娘站起身,朝着田重进与田夫人行了礼,先后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