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大婚(下)
好不容易送了新人入了新房,众人原本才松了一口气,可“老新郎”却再一次咳嗽咳得地动山摇,令众人的刚刚才放下的一颗心儿又被高高地悬了起来!
就连跟着田骁上惯了战场、杀人如麻的常顺,此刻背负着老郎君,却一动也不敢动的,出了一身一头一脸的汗。
穿着品阶礼服,戴着花枝凤冠的长清郡主站在内室中,愤恨的眸子透过了头冠上的流苏,如电光一般扫向了老郎君。
伴在常顺身边的常平常康朝嫤娘投来了求救的眼神。
嫤娘当即立断地说道,“这良辰吉时可耽误不得!常平,快扶着你老郎君的手,给新娘子掀了头冠上的流苏!常康,快帮着老郎君,与新娘子喝了交杯酒罢!”
三个亲卫立刻应了一声。
常康先从荷包里摸了粒什么药丸出来,喂与老郎君吃了。老郎君已经陷入了昏迷,基本任由侍卫们为所欲为,然后常顺背着老郎君蹲下了下来,常平抓着老郎君的手,探向了长清郡主的头冠。
长清郡主突然后退了一步。
垂在她额前的金流苏,因为她的身形晃动而猛烈的摇晃了起来!
众人依稀可见她面上的倔强与不平,甚至还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常平不敢冒犯,抓着老郎君那枯瘦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现场变得一片死寂。
嫤娘没说话。
伴在长清郡主身边的老嬷嬷突然附耳过去,也不知与她说了些什么。
半晌,长清郡主才发出了一声似抽泣似叹息的声音,又往前跨了一步。
常平回头看了嫤娘一眼。
嫤娘微微颌首。
常平这才大着胆子,抓住了老郎君的枯手,用老郎君泛着黑泥、如枯枝一般的指甲,艰难地将长清郡主花冠上的流苏给挂到了小金钩上。
众人这才看清了长清郡主的面容。
老实讲,长清郡主的容貌虽并不十分出色,但也能勉强算得上是个清秀佳人。可此番,当挡在她面前的金流苏被挂在了花冠上之后,众人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哭花了的妆容。
大约是因为哭得太厉害,泪水将敷了白粉的面上冲出了两道明显的痕迹,薄薄的红唇上触目惊心地留着两道牙印儿,两只眼睛也红肿得像桃子一样!
嫤娘淡淡地扫了一眼站在一旁、已经惊呆了的喜娘。
立刻有婆子上前,推搡了喜娘一把。
喜娘回过神来,连忙哆哆嗦嗦地端着托盘上了前,结结巴巴地唱喏道,“……来来来!新人喝了交杯酒,天长又地……”
一语未了,喜娘就被长清郡主眼中射出的狂怒光芒给吓了一跳,最后一个“久”字都没敢说出口,就害怕地低下了头。
长清郡主的嘴边噙着冷笑,用阴狠的目光,一个一个地扫视着围在喜房里观礼的众贵夫人们,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淌。
“我的小祖宗!您就快些喝了交杯酒,教她们早早散场才是啊!”方才与她低语的那个老嬷嬷着急地说道。
长清郡主又看了看伏在常顺背上、不知死活的老郎君……
她闭了闭眼,伸手从喜娘端着的托盘上拿了一杯酒,然后将自己的胳膊曲了起来,停留在半空中。
常康也转头看了看嫤娘。
嫤娘朝他点点头。
常康一咬牙,一手住了老郎君的另外一只手掌,一手托住了老郎君的手肘,令老郎君也抓住了另外一只酒杯。
常平待在一旁,不停地示意常顺弯腰再低些,稍微挪一挪,好将就常康与老郎君的姿势。
过了好一会儿,常康才艰难万分地帮着老郎君抓起了酒杯,然后与长清郡主互勾住了手臂,然后缓缓地将那交杯酒倒在了老郎君胸口垫着的巨型口水巾上。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嫤娘狠狠地瞪了一眼同样也惊呆了的喜娘!
自有婆子会意,上前又推搡了那喜娘一把……
喜娘终于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唱喏,“……礼成啦!”
她那尖锐的声音终于将所有惊得呆住了的贵夫人们给吓醒了!众人一个激灵,连忙按着以往吃喜酒的套路来夸赞。
“哎哟!新娘子长得可真好看啊!”
“就是就是,瞧啊,这对新人啊,可真是登对又般配,那个……”
“啊,哈哈哈,那个,恭喜新娘早生贵子,那个……”
很快,众人就讪讪地住了嘴。
这要怎么夸赞?这要怎么闹洞房?真正的新郎倌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个快要死掉的老头儿,新娘子又是这样一般恶鬼气势……
嫤娘深呼吸一口气,出来打圆场。
“好啦,新娘子也累了一整天啦,该歇着啦!夫人们,请去外头的花厅那儿吃酒去,我婆婆在外头等了好久啦……”她笑着说道。
夏氏众女连忙附和,“来来来,夫人们,这边请这边请……”
那些贵夫人们自然是顺着台阶下,纷纷小心翼翼地朝着长清郡主说了几句吉祥话儿,这才心惊胆战地离了新房。
嫤娘也对常平常顺常康几个说道,“……你们背着老郎君去找管家,就说是我的意思,让老郎君今儿夜里在咱家歇下,让外院的郎中也跟着住过来……要是还不好,去把药铺里的先生也请来看看……”
几个侍卫领了命,也小心翼翼地背着老郎君去了。
顷刻之间,方才还热热热闹的新房,一下就变得冷冷清清的。
长清郡主似乎已经脱了力,被她的侍女们扶到了一旁坐下,整个人都是木木的。
嫤娘想了想,上前柔声说道,“郡主一路辛苦,还请好生休息,若有什么需要,可让侍女随便去找我。”
长清郡主没理她。
倒是方才一直给长清出主意的那个老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少夫人也看了一整天的热闹了,想必也累了罢,请早些回去歇着。咱们郡主是天家血脉,就是有什么需要,也不会用凡俗人家家里的东西,请罢!”
嫤娘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只是按着规矩向长清郡主行了一礼,然后便带着侍女们离开了。
只是,她刚刚才走到廊下时,就听到了从内室里传出了像杀猪一样的嚎叫声音,“……田守信!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如此羞辱我!!!啊!啊……”
嫤娘叹了一口气,带着侍女们急急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