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可这人心都是歪的, 等丑得高事发, 要坐牢了, 他又恨起陈芳秀。
  恨陈芳秀不识好歹, 放着好处不拿,非要让他弟弟坐牢。
  恨陈芳秀居然没被撞死, 要是她真背撞死了, 说不定还没这些麻烦事。
  就因为这事,他最近忙着筹钱、走关系, 根本没消停过。他媳妇儿还动不动就跟他吵,嫌他只顾着自家兄弟, 把家底都掏空了, 让他们娘几个喝西北风。
  生活越一团乱, 丑副厂长想起陈芳秀的时候, 就越恨得咬牙。
  不过他能一路走到今天, 运气自然不错。这不,厂长一病, 他这副的就要升成正的了。
  布料那件事,是他给陈芳秀的最后一个台阶。
  如果陈芳秀还是死犟着,也没必要和她谈了, 直接走别的门路, 一样有办法不坐牢。
  但有了案底,得高工作肯定没了,日后还得再想办法帮他找。
  丑副厂长一肚子怨气全朝着陈芳秀去了, 这个时候听说陈芳秀举报他,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他找了几个地痞流氓,让他们去陈芳秀厂子闹事,就算不咬人,也要膈应人。
  结果才去第一天,对方就扶着腰瘸着腿,跟他说被人打了。
  丑副厂长狐疑地从上看到下,也没看到啥明显的伤痕,就以为这些人是嫌他好处给少了。
  他狠狠心,又从家里抠出来点好东西,还请对方喝了顿酒,让他们务必帮忙。
  几个地痞红着脸大着舌头应了,摇摇晃晃回家睡一宿,第二天又跑去服装厂报道。
  这回他们学精了,先找人去附近望风。看陆国平不在,才一拥而上。
  刚走出去两步,有个没太醒酒的不小心摔了跤,屁股正好坐在自己丢的烟头上。
  起初大家都没当回事,谁知那烟头火没熄,把那人裤子烧了。其余几个过去帮忙,也倒霉地被火星辽到,最后都是光着屁股露着腿儿跑的。
  厂里工人看了场热闹,心里的郁气反而出了,干活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这回,丑副厂长搭上了不少从厂里偷的好布料,给这些地痞做新衣裳。
  他想,总不能再出“意外”了吧?
  这要再出意外,他就得考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换批更靠谱的。
  结果左等右等,陈芳秀倒霉的好消息没听到,他自己先倒霉了。
  市商业局新来了个局长,据说是部队上退下来的,才三十来岁。
  这人转业前已经提了团级,做事雷厉风行,上任第一把火,就是抓作风问题。
  丑副厂长刚被人举报过,为了安抚那几个地痞,又偷着拿了厂里不少东西。因为太过春风得意,他做得不够隐蔽,于是成了典型,被开除了。
  这对丑家人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王秀云更是沉不住气,哭着跑来问,要是他真被开除了,得高的事儿咋办。
  他媳妇儿正气不顺,一听,和王秀云打了起来。就连他,脸上也被抓了好几道。
  丑副厂长愁得一根接一根抽烟,好容易才找到门路,打听出这位新局长的住址。
  家里正好有准备帮丑得高活动的钱,他全拿来用了,置办了不少好东西。想着就算局长不好说话,局长媳妇儿见了这些,总会帮他吹吹风。
  他满心忐忑去了市政府家属楼,敲门,“请问是江局长家吗?”
  没想到来开门的,居然是陈芳秀。
  丑副厂长当时就蒙了,“你怎么在这儿?”
  陈芳秀没说话,转头朝里喊:“国平,找你的。”
  下一秒,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高大男人走近,看了他一眼,“你找我有事儿?”
  丑副厂长手里的东西“哐当”落地,脸上一片煞白。
  直到浑浑噩噩回到家里,丑副厂长都没弄明白,陈芳秀丈夫明明姓陆,咋又姓江了。
  如果、如果他就是那位江局长,也难怪会第一个,拿他开刀。
  想想自己之前做那些事,丑副厂长一个耳光甩自己脸上,追悔莫及。
  后面好些天,丑家就没有消停过。
  丑副厂长的媳妇儿嫌丑得高连累自家,天天闹,想从丑父丑母那抠些好处,多少弥补点损失。
  丑父丑母挂心小儿子,一分钱不舍得往外拿,整天催丑副厂长想办法。
  丑家其余哥几个,出不了力,又不想白拿钱,都躲着不肯露面。
  最后,丑家二房、四房彻底撕破了脸,丑父丑母也为了小儿子,得罪了二儿子一家。
  可丑得高,还是被判了三年。
  听说,王秀云知道丑得高被判刑以后,闹着要离婚。丑家父母、兄弟、妯娌、夫妻间都生了隔阂,成日里矛盾不断,鸡飞狗跳。
  不过这些事,对小陆桃一点影响都没有。
  陈芳秀和陆国平两口子,在判决出来后,也没再关注丑家。
  改革开放以后,私有企业渐渐增多。未来,国有企业肯定会受到冲击。
  陆国平借着整顿作风,大概摸清了市里各厂的情况,准备做一些调整,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陈芳秀拿道了从港城进来的布料,也从陆桃给她那些书里,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养分。她开始着手准备建立自己的服装品牌,而不是单纯的服装厂。
  因为太忙,两口子都没着急把孩子转到市里上学,托陈家人帮忙照看着。
  这样一来,陆国平就不能天天在陆桃面前晃了,只有休息的时候能从市里赶回来。
  二五零大觉快慰,【流水的爸爸,铁打的本系统~别看他平时嚣张,那是本系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本系统认真起来,我自己都怕。】
  它得意洋洋半天,陆桃始终托腮站在窗台边,望着窗外的雨幕发呆。
  二五零一顿,问她:“你想什么呢?”
  陆桃皱着小眉头,很是忧愁,“桃桃给魏朝哥哥的信刚寄出去,就下雨了,会不会被淋湿呀?”
  她还在信里夹了两张照片呢。
  魏朝哥哥说,他也买了小翅膀的衣服。魏朝哥哥还说,想看桃桃穿好看衣服的样子。
  这要是淋湿了,桃桃就不好看了。
  二五零:【……你变了,你再也不是那个眼中只有我的桃桃了!】
  陆桃觉得它说得对,又不对。
  妈妈好了,爸爸回来了,就连亲爷爷亲奶奶,也找到了她。现在她有好多人喜欢好多人爱,还有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一起玩,生活中当然不只有二五零。
  可她最艰难的时候,最无依无靠的时候,是二五零陪着她走过来的。
  小团子懂得不多,却深深记住了那时候二五零给她的安全感,本能对它亲近。
  这种亲近,已经和对爸爸妈妈不相上下。或者说在她眼里,二五零就是她另一个爸爸。
  所以、所以怎么说来着……
  对了,用爸爸的话说就是:外面有再多妖艳贱货,她心里最爱的,仍然只有它~
  陆渣女预备役桃今天依旧很骄傲呢~o(* ̄) ̄*)o
  陆桃回内地两个月后,江家大嫂给她邮了封信。
  信里有她以陆桃为原型,画的那幅《人间天使》。还有几张她捧着奖杯的照片,以及一份港城的报纸,上面报道了她获得国际重量级奖项的消息。
  家里人都高兴坏了,老太太卢桂英更是戴着老花镜,费力地辨认着报纸上面的繁体字,“别说,那些老外还挺会夸人的,说得像那么回事儿。”
  陈保科也跟着看,“妈你看这儿。这里说外国有个啥大富豪,一眼就看中了这幅画,愿意出几十万买回去珍藏,桃桃她大娘都没舍得卖。”
  “几十万?”胡秋香咋舌,“花几十万,就为买幅画?。”
  在她看来,家里有个上万块,就很有钱了。
  江家不缺那几十万,这点陈芳秀再清楚不过。
  她看完手中的信,笑着岔开话题,“大嫂在信上说,她受到邀请,会在f国举办一场画展。桃桃这幅画,她准备用来压轴。”
  既然是用来压轴,那肯定不能随便卖了。
  众人点点头,觉得还是人家有钱人聪明。
  现在不卖,等以后办了画展,更出名了再卖,不是卖得更贵。
  大人们心里想什么,陆桃全然不知。
  江大嫂把上好色的成画,用相机拍下来,也给她邮了一张。小团子一会儿瞅瞅照片,一会儿瞅瞅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画上的好像看起来更漂亮。
  听妈妈说起画展,她抱着照片两眼放光问:“开画展,会有好多人看到桃桃吗?”
  “会的。”陈芳秀捏捏她小脸,“你大伯母可是个很有名的画家。”
  小团子满意了,开始歪着小脑袋,幻想自己美名传四方。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她给奶奶打电话,都要问一句画展办了吗,他们喜不喜欢桃桃。
  那张报纸,最后被卢桂英和照片一起,夹在了正屋的大镜子边。
  家里每来一个人,老太太都要跟人说一遍,桃桃在国外出名了。
  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话说多了,晚上做梦,她就梦见长翅膀的桃桃给她送了个娃娃。
  第二天,黄小梅发动,于傍晚时分,生下了一名足月的女婴。
  陈保民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哪怕生的是女儿,他也乐得合不拢嘴。
  有那舌头长的,见了忍不住在背后酸,生个赔钱货有啥好高兴的。
  然后就被卢桂英和老许太太轮流喷了。
  卢桂英是想着自己做那个梦,桃桃给她送来的,管他是男是女,肯定都是好孩子。
  老许太太的想法就更简单了。
  桃桃小仙女就是个丫头,这人居然敢说桃桃是赔钱货,找骂!
  有了妹妹后,陆桃每天除了上学、画画、吹唢呐,又多了一项活动——看妹妹。
  大概是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听惯了唢呐声,小婴儿一点不怕吵,还会跟着唢呐挥拳拳。
  看她扑腾得欢,恨不得起来扭一扭,陆桃很认真地摸了摸她的手脚,下定论,“妹妹天赋异禀、骨骼清奇,适合跟着桃桃学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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