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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疏抱着汤婆子躺在床上,捂着小腹低吟不止,衔霜一边伺候她喝了药,一边又说她:“公主也太不知保养了。要打人什么时候不能打,偏偏那么急喇喇的!”
玉疏皱着眉喝了药,只是摇头。若等她葵水结束了再去,黄花菜都凉了。初闻楼临出事,去抽了罪魁祸首一顿,是憨直、是没心眼,深思熟虑了几天再去呢?那便是有所图谋了。
何况……她的确不能等。故意借此机会闹这一场,除了让弘昌帝更为重视之外,也为了让幕后之人心生忌惮。
不知为何,她就是有种直觉,此事绝对是和妃与王家所为,只是她苦于没有证据,所以只能杀鸡儆猴给他们敲个警钟——一旦楼临出事,你家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而这警钟敲得越晚,楼临可能就越多一分危险。
事实上,哪怕这事不是王家做的,也跟他家脱不了干系!若叫她说八千人全成了瞎子聋子,那她还不如先去瞎一瞎!
玉疏越想越头疼,无力呻吟一声,她这老狐狸哥哥,她是真不信他会阴沟里翻船的,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衔霜见她还是疼得厉害,又捧了红糖姜茶上来,给她放在手边,让她日常喝着,又道:“幸好陛下倒没有生气,听人说公主卧床不起,还派人送了好些补身子的药来,让公主好生养着。”停了停又接着道:“陛下既赏了东西,其他人听说公主身上不好,也都送了东西过来。”
玉疏因问:“和妃呢?”
衔霜想了想:“除陛下之外,就属和妃娘娘的赏赐最丰,药材补品布料玩器,送了好些来。”
玉疏冷笑一声,没说话。
她这次葵水格外的长,因此病一养就是小十天,才算重新活转过来。这期间除了偶然去广明宫替楼临刷一下存在感,她很好地在长乐宫“反省思过”。
细细算起来,自那夜之后,她竟有近一个月没有见到楼临了。自十年前来到这里,她从未跟楼临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连楼玉引进宫来看她时,都打趣了她一回:“可见是从小带大的亲兄妹了,不仅冲冠一怒为蓝颜,急哄哄打了王却安,现在京城谁不知道咱们十二公主的大名呢?现如今连约你跑马都不出去了,就窝在长乐宫等消息呢。”
“啊!”玉疏抱着被子,闷闷呻吟了一声。
思念。
两世为人,她第一次体会到思念的滋味。
原来牵挂一个人,竟是这样牵肠挂肚、度日如年。
真是……真是太危险了呐。她可以仰慕他、可以崇拜他、可以依赖他,却唯独……
唯独不能爱他。
因为那将是一个彻彻底底看不到尽头的、会把她完全吞噬的深渊。
可是尽管如此,玉疏在这晚的梦里,还是又梦到了楼临。梦里楼临静静望着她,又问了一遍:“宴宴的心思,果然和哥哥是一样的么?”玉疏咬着唇答不出来,楼临只是一笑,温声道:“不管是不是,宴宴都知道,我已没有回头路了——也并不想回头。”他说着这样决绝的话,身形也逐渐走远,走进了硝烟、战火与动乱里,到最后,玉疏又看到了刀枪和血迹,好像是楼临的,又好像是别人的。
玉疏还想再看清些,却忽然就这么醒了。
眼眶胀痛得不可思议,一摸眼睛,摸到一手的湿润。
时至这一刻,玉疏终于可以承认。
她很害怕。
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害怕。
她去打人也好、去让自己疯狂理清这些阴谋与争斗也好、去试图用身体的痛楚对抗心中真正的情绪也好,都只是想让自己忙起来,都只是想让自己逃避孤独。
因为她害怕。
因为只要脑子开始闲下来,就会有无数负面的猜测,迅速占据她的大脑。
如果楼临真的受伤了呢?
如果楼临再也回不来了呢?
她不能想。
就好像心里有什么缺了一块,他不在,就始终补不上来,空荡荡的,安静得令人窒息。
如果,如果你现在回来,我可以、可以放纵自己,喜欢你一点点。
一点点就够了。
玉疏用被子盖着脸,无声哭了出来。
外头有宫女值夜,玉疏不能哭得太大声,眼泪在脸上无声淌了许久,才终于冷透了。
可是哭着哭着,玉疏心里那点顽强的天性又浮上来了。
哭什么哭,哥哥还没死呢,你就忙着嚎丧,且等他真的娶妻纳妾、儿孙满堂、百年之后——你再为他、为自己哭一场罢!
玉疏抹了把脸,把被子掀开,刚刚眼泪留了一缸,此时口渴得不得了,她下床捧了碗茶,正举着茶碗到嘴边要喝了。
门却“吱呀”一声,从外头忽然被人推开了。
室内一片寂静,以至于推门声如此清明。
玉疏若有所感,全身似乎都僵住了,眼都不眨地盯着门口。
月色温柔朦胧,随着门的开合,洒出一地清辉,令人如坠梦中。
有人玄色战甲,腰佩长剑,脸颊虽然一道新疤,容色却仍耀眼如一把刚开锋的利刃,此时带着一身归来的风霜,披星戴月推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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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再不出现,宴宴就要炖上别的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