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萧放听了叶老的建议后,北歌几乎每餐都能看到猪蹄,即便萧放让厨子变着法子来做,长久的吃下来,北歌仍是抗拒的,吃不下便开始喝汤,总之萧放不会让一餐中少了猪蹄。
  这样数月下来,北歌不仅伤好了,还被养的粉白,身上也胖了些,气色好了许多。
  白温之和白寒之隔一阵子进宫看望北歌,每次来都惊艳北歌恢复的效果。
  白温之拉着北歌的手说悄悄话,说侯爷待她一定极好极贴心,说得北歌耳唇发烫,脸颊粉红粉红的。
  初冬时节,京都还只是稍冷,若是幽北此时,应当已经开始落雪。
  萧启年的身子好了大半,北歌也几乎痊愈,如今有顺王辅佐萧启年处理朝政,前一阵萧放又提拔了几个寒门出身的有才之人,协助顺王,他自己便彻底得了闲。
  萧放打算趁在天冷前,带北歌去江南转转,她病了这些日子,须得出门散散心才行。
  裴绰对萧放的闲心早已无奈,反正现在辅政大臣都有了,萧放想如何便如何。但当萧放要领着北歌南下游山玩水的消息传到顺王耳朵里时,萧放几乎打了一夜的喷嚏。
  北歌已被萧放着了凉,要给他添衣,萧放却要摇头说,他不是着了凉,而是着了恨。
  连连的喷嚏也没有阻挠萧放的脚步,说走就走,三日后,萧放便带着北歌,轻装简从,乘了辆外表朴素内里奢华的马车出了宫门。
  北歌和萧放,一路下到江南,在江岸旁租下一整间客栈,白日逛逛集市,泛舟江心,江南四季温暖,初冬时节荷花依旧开了满池。
  小舟从花间穿过,荷香铺满鼻息,北歌摘了几束莲蓬,剥出里面的莲子来食。她拨了几颗觉得麻烦,便放置一处,打算拿回客栈烹食。
  萧放看出北歌爱吃莲子,便拿来莲蓬替她剥出莲心,喂给她吃。
  北歌倚在小舟一处,瞧着对角专心剥莲子的萧放,忽觉口中莲心甜滋滋的。
  初到江南,路途疲乏还在,萧放只领着北歌在客栈周边转了转,天色渐暗时,便带她回了客栈。
  客栈临江,楼上有围在楼外所建的长廊,夜里在此处观景极佳。
  客栈的掌柜奉了些当地特产的果酒,听说是拼凑了几种水果酿制而成的,价格亲民,口味不输佳酿。
  用过晚膳后,北歌和萧放上了楼上的长廊看夜景,今夜月色颇佳,江河之央,波光如练。
  萧放和北歌对坐饮酒,北歌听掌柜说是果酒,期初尝了一小口,只觉口感酸甜似果汁,便放下戒心,贪饮了几杯,接过竟生生醉了。
  北歌坐在萧放对面,一张小脸红彤彤的,她双手托腮望着萧放傻笑。
  萧放眼见北歌醉了,诚心逗她,两人拌嘴,一直说到在教坊司的往事,萧放适时住嘴,北歌却醉的已经忘了那是自己的糗事,揪着萧放翻旧账。
  “你…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带我走……你知不知道,我去找你的路上差点死了…”她说着,似乎触到了伤心事,声音呜呜,眼眸也红了,险些要哭似的。
  萧放起先装无辜,想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将教坊司这些事翻篇,结果北歌不依,甚至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揪着他的衣襟低头贴着他的脸质问。
  萧放这才知道,原来这件事一直在北歌心底埋了这么久。
  他顺势将她抱在怀里,揉着她的脑袋解释:“我是有派人去接你的…只是错过了,让戚修贤抢先了一步,我怎会舍得你一个小姑娘独自跑那么远来边疆找我。”
  北歌听了,才哼哼着不闹了,继续翻别的旧账。
  北歌着实醉的不轻,她腻在萧放怀中,十分嚣张的揪着他的衣领,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什么时候喜欢自己,为什么喜欢自己……
  萧放被她问得哭笑不得,他只觉得今晚真真是失策,北歌方才贪杯时没及时阻止她。
  萧放只能答上第一个问题,如今他对北歌,早已不是单单的喜欢,他爱她,很爱她。
  后两个,他没法回答,喜欢她这件事也没有原因。
  北歌却不依,她在萧放怀中闹了许久,闹得最后萧放只好含糊开口。
  “算我暗恋你成不成?”
  萧放这话说出口,不觉自己耳朵都红了,不过好在北歌也终于安静下来。
  北歌愣了愣,接着眯着醉眼,一脸狐疑的盯着萧放。
  萧放被北歌盯看着愈发不自在,他忽然抬手蒙住她的眼睛,眼见着她粉唇一张,又要乱问问题,便飞快的俯身亲上去。
  唇齿缠绵,现下换成北歌浑身不自在,不知是萧放这个吻,还是那些酒,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被萧放抱起,一路抱下楼,回到房中。
  喜庆的红烛燃了一夜,黎明时分,江中起雾,天际蒙蒙泛白时,才得休歇。
  ***
  萧放不好意思谈及暗恋这一桩事,倒并非是碍于大男子的面子,而是他如今回忆起,细细想,只觉得自己的这段“暗恋”,竟有几分“禽兽”的意味。
  那时他母亲还在,他到了需通晓人事的年纪,母亲的意思,是想要先给他纳一位良妾,他那时听了,烦得很,时常多出去不回家,那日他回府请安,又逢母亲提起此事,正巧父亲当时要入宫给皇太后请安,他便提议跟着父亲一起去。
  到了宫中,陪皇太后说了些话,结果皇太后三言两语也绕到了要给他择妻的话题上。
  他假借出恭躲出去,在宫中闲逛,一路上遇到不少宫人停下来给他请安,多了还是麻烦,他便从长街躲到了御花园中,寻了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躲到上面去纳凉,此下才算是彻底清静。
  树荫很清凉,他仰躺在树干上,心上算计着,待皇太后将要午歇时再回去。
  时值夏日,树荫下是难得避暑好地方,昨夜与裴绰下棋到夜半,他躺了一会,竟生了困意,险些睡去,忽听见树下稚嫩的女童声,似在叫他。
  他缓缓睁开眼,坐起身,朝下看去。
  粗壮的树干上站着一个娇娇小小的女孩,一身粉色的绸缎裙裳,手中捧着一个几乎要有她半个脸大的糕点,她正仰着小脑袋好奇的望着他,见他看着她,便脆生生的开口问:“哥哥,树上面好看吗?”
  萧放听着问一时语噻,他只觉树上清凉,倒没注意景色,听了她的问,才四目环顾一周,御花园的景色尽入眼底,倒当真景色不错。
  他便回答:“好看。”
  “有多好看?”女孩又问,顺便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鼓着腮,嚼啊嚼。
  萧放很想答,很好看,但又觉得是废话,他就想直接让她上来看看好了,就问树下的人儿:“你想上来看看吗?”
  女孩闻言,眼睛似乎都亮了,奋力点头,匆忙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去,对他说:“太好了,我爹和小哥哥从来不许我上树。”
  萧放闻言,又觉得自己是捅了娄子。
  但君子一言,他便跳下树,抱着小姑娘,又一起上了树,他将怀中轻飘飘的人稳稳的放在树干上,自己坐在她身边,伸着手臂从后虚拦着她的腰,以防她从树上折下去。
  上树前,他叮嘱她在树上面要乖乖的,她在树下时乖乖答应,上了树果真也很听话,一边吃着糕点,一边乌黑乌黑的大眼睛四处看,好奇又兴奋,还很大方的将自己手中沾满口水的糕点掰了一半分享给他。
  萧放想说他不要,可手上却鬼使神差的接了,两个人便坐在树干上吃糕点。
  日光热烈,透过树荫的缝隙,丝丝纤弱的光束映照在女孩的小脸上,她的肌肤晶莹若琉璃,转眼朝他笑时,甜似荔枝。
  他那时竟暗暗想,这小姑娘长的可真好看啊,母亲日后若给他择妻,择个如此样貌的,他应该就不愿成日和裴绰那个欠揍的挤在一起了。
  后来他们从树上下来,有个与他年龄相仿的侍卫打扮的男子跑过来,将漂亮的小姑娘领走了。
  他也回了皇太后宫中,时间正当好,皇太后与他闲聊几句,就有宫人提醒太后要午睡了。
  他便随着父亲一起出宫,走到宫门时才想起,方才忘了问那个小姑娘的名字。
  后来萧放辗转打听,得知那个漂亮的小女孩,是摄政王的嫡女,名唤北歌。
  第113章 番外(四)
  北歌睡醒时是第二日的晌午, 外头日光正好,撩开床前的帷幔, 便有明亮的日光照进来。
  她醉得厉害,几乎将昨夜醉酒时的胡言乱语全忘了,唯有身上留下的痕迹,让她依稀能回忆起昨晚那些炽热的画面。
  北歌下了榻,在房中转了转,又向浴房内寻了一周,未见萧放的身影。身上有些粘腻,她只得先寻了一件宽敞的大衣披上,走到门前, 正要抬手推门, 门却在外面被人率先打开。
  北歌看着站在门外的萧放,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 鼻子先被香味吸引住了, 她朝他手中看去,只见鲜嫩的荷叶被青绿的叶茎围绕着包裹起来。
  北歌知道那荷叶包裹着的沉甸甸的是香甜软糯的椰汁饭。
  她昨日与萧放游船后寻了间当地特色的酒楼吃饭,吃饱了饭就沿着酒楼所在的市街散步消食,走了没多远,她便闻到了这香香的椰汁饭。
  萧放见北歌着实想吃,便提议买来尝尝,可惜当时两人都吃饱了, 这一整碗椰汁饭定是吃不下了, 剩下的粮食只能是浪费了, 北歌纠结再三,决定还是明日再来吃,反正她们要在江南住上好些时日。
  诚言讲, 闹了一夜,北歌方醒时,早已将昨晚的椰汁饭忘了,却没想到萧放竟早早的跑去为她买来,教她今日一睁眼就能吃到昨晚上心心念念的椰汁饭。
  北歌心上甜甜的,口中的椰汁饭也甜甜的,她吃的朵颐,萧放与她说话时,她听得也模糊,答得更模糊。
  萧放稍稍试探了提及了一下昨夜聊天的内容,见北歌毫无反应,竟稍稍放心下来,可转眼他自己又觉得疑惑,都说‘做贼心虚’,他坦坦荡荡的,又没做贼,心虚什么?
  大抵是少年酸涩的心思,不好承认罢了。
  ***
  北歌自从长安南下前便给身在南齐的北箫递了信去,简单的说了一下大周这边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问他现在愿不愿意回大周与她团圆。
  北歌在信上隐瞒了自己受伤的事情,她给北箫写信时,也是自己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她怕北箫发现,怕北箫担心。
  好在如今身上的伤大好了,北歌再见北箫心上便没了负担,她与北箫说,若是想来大周,她与萧放便在江南一边游玩一边等他。
  北箫的回信送到北歌手上时,北箫已经从南齐京都出发了有三日余。
  之前几月,大周陷入战火,书信不同,他身在南齐如何也联系不到办法,即便是穆哥哥想尽了各种法子,也不能知晓北歌的消息,那时北箫心急如焚,在南齐的日子可谓度日如年。
  等他终于收到北歌的亲笔书信时,想也没多想,当日便收拾了包裹离开,他离开的匆忙,只与穆哥哥告别,等出了城门才想起,自己竟忘了与在南齐结交的朋友们打个招呼。
  北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行程不歇的朝北赶路,他只想尽早见到姐姐。
  北歌与萧放在江南一待便是十余日,江南的山水二人几乎都有涉足,当地特色的美食更是对北歌胃口。
  终于在一日的清早,北歌等来了许久不见的北箫。
  才几月未见,北歌眼见着北箫似乎又长高了,姐弟二人在客栈相遇,都不禁红了眼。
  萧放适时的离开房间,给姐弟俩说话的时间。
  “姐姐是认定他了吗?”北箫终是问出一直藏在心底的话。
  北歌听了,依旧与往常一样,毫不犹疑的点头。
  “是,我爱侯爷,侯爷也爱我,我想不到,若不与侯爷在一起的另一种可能性。”
  北箫听了叹气,他没忍住:“穆哥哥一直在等你,穆哥哥待你更好。”
  “箫儿,有些感情,不是认识早晚,在一起的时日长短或者交付出的情感多少可以判定的,这说起来很复杂了,可有一日,当你遇到那个姑娘,你就会明白姐姐今日的感受。”北歌耐心解释,她能理解北箫的不理解,但她相信终有一日,北箫会真的理解她,感同身受。
  ***
  北歌与萧放、北箫三人又在江南停留了几日,便启程回京,再过不久,就要迎接新年了。
  灵后虽罪大恶极,但终归是萧启年的生母,出于萧启年这一层的原因,萧放在接到顺王的信,问今年宫宴如何准备时,决定一切从简。
  从江南北上,一路不紧不慢的走着,半个月后,才回到了长安,却不想,进宫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萧启年两日前落水,冷冬的寒气浸体,才有好转的病情迅速恶化,如今高烧不止,情况危险。
  一向闲散的顺王此刻也紧张起来,直在萧启年的寝殿外绕圈圈,殿内有叶老和御医院的一众御医轮番照顾着,裴绰听到消息也在昨日入宫,一直陪侍在一旁。
  因萧放尚在路上,顺王和裴绰的意思是等萧放回宫再告知,他带着北歌南下带的人手本就不多,以免着急赶路出些什么不好的意外。
  萧放和北歌回宫后听到此消息,连忙赶来了萧启年的寝殿,北歌直直奔入殿内,萧放则先在殿外向顺王仔细询问萧启年落水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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