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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晈晈

  许是张了性与宋渊之间真有些因缘,宋渊初见张了性便生了几分亲近之意。如今要他违着本心与张了性说自己当真一意拜入隐仙教,心中便不禁踌躇起来。正当宋渊低头思索之际,却见不远处的角落里结了一张蛛网。他甫见这蛛网便想到沈鱼师父不知何时便要寻到密州。当下也不再犹豫,掀了长袍下摆便跪了在张了性跟前。
  “弟子愿拜入隐仙门下,求张真人成全。”
  张了性见此,微微颌首,与宋渊笑着道:“如此甚好。那你今后便住在蓬莱观中吧。”
  宋渊听他应了心中一喜,却又想到与沈鱼约好一同过中秋,故此便仍跪着不起,“弟子此次来密州全赖友人相送,今日有幸得真人首肯拜入隐仙教中,弟子想……想趁中秋佳节好生筹谢那友人,等过了中秋再回蓬莱观。”
  宋渊提这要求原来也无甚把握,岂料张了性却又允了他,只嘱咐他中秋过后便要到蓬莱。宋渊未曾想到张了性为人竟如此宽厚,心中愧疚便又多了几分。因自己理亏,宋渊对张了性更是毕恭毕敬。
  及后张了性又召了樊见纯进内,让他带着宋渊熟悉一下蓬莱。樊宋二人告辞了张了性,宋渊便与樊见纯交代了自个身份。樊见纯品性纯厚,也不怪罪宋渊,只道自己一时胡涂方搅混了,之后又客客气气地送了宋渊下山。
  那边厢沈鱼目送宋渊去了蓬莱观,在山上待了一会便也回到蓬莱镇的客栈里。她回到镇上时虽是天色尚早,然而她却未有寻常那玩乐兴致。沈鱼与宋渊虽然识得时日尚短,但这几日来却是形影不离。如今她骤然失了宋渊陪伴,再瞧着那些与他一道添置的玩意儿也觉得无甚兴味,便是往日吃得有滋有味的芙蓉糕如今放进嘴中也是味同嚼蜡。
  到得傍晚,沈鱼也无意用膳,心中只想着不知蓬莱的道士有没有收宋渊为徒,更不知他们有没有欺负宋渊。然而她正沈思之际,却听得屋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她认得来人是宋渊,心中暗忖:莫非蓬莱不收宋渊,他眼下便回来了?思及此,她立时便起身去开门。房门一打开,沈鱼便见分别半日的宋渊站在眼前。
  她心中一喜,便拉了他的手道:“你这么快便回来了?是不是蓬莱的道士不肯收你……不打紧,咱们再想法子就是了。”
  宋渊见她误会了,与她一同落了座便交代起白日里在蓬莱观中的诸般事宜。末了,宋渊笑着道:“幸好今日临行前鱼姐姐教我换了身新衣裳,不然樊师兄也未必会把我错认成代州徐公子。”
  沈鱼素来爱邀功,听了这话却只是嗯了一声,未有答话。
  宋渊见此,便问道:“姐姐怎地不高兴了?”
  这时沈鱼正懒懒地托着腮,也不看他,“俺高兴着呢。只是往后没你陪着,有些不习惯罢了。”
  宋渊不妨她有此一说,待抬眼瞧着她被灯火映得微红的脸庞,心口竟是不由自主地一阵砰砰乱跳。他稳了稳心神,若无其事道:“待我在观中打探一番,再下山来陪你。”
  沈鱼听了这话,果然高兴了几分,便笑着应道:“好,俺在山下等你。”
  因宋渊回来时天色已晚,二人一道用了晚膳便各自洗漱休息了。
  到得翌日,沈鱼一早起来,从客栈的窗户看向大街,便见街上已挂满了琉璃灯。好不容易捱到日落西沉,她便马上拉了宋渊到街上。此番灯会尚未开始,宋沈二人便商量着寻了家酒楼用膳,其间宋渊又与沈鱼说起蓬莱之事。
  “姐姐,昨日我顺道打听了一番,原来然字辈的弟子也有二百来人。当中约莫一半是火居道士,并不住在蓬莱观中。”
  沈鱼听得嗯了一声,“那么……你可有碰见与俺眉目相似之人?”
  宋渊细细想了一番,便道:“未曾。只我不过去得半日光景,哪能识得全部然字辈师兄?”
  沈鱼听罢哼哼两声,手上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肉丸子道:“说不定他正是个火居道士,已另娶了娘子,生了许多孩子呢。”
  宋渊知她不快,便扯开话头道:“昨日在山上听师兄说,蓬莱镇的中秋灯会尚有花灯游街,届时还有许多少年少女会打扮成神仙模样。”
  沈鱼爱热闹,听了便催着宋渊同她到街上占个好位子。然而二人一到了大街,她又被许多花灯迷了眼。宋渊陪着她挑拣了好一会儿,她才一手拿了盏莲花灯,另一手拿了盏兔子灯,问宋渊:“阿渊,你来瞧瞧哪盏更好看些?”
  这时宋渊双手背在身后,正悄悄拿了一盏锦鲤灯笼,待要拿出来哄她却听到一个声音温温柔柔地喊道:“晈晈,你这番却叫为师好找。”
  沈鱼听得这声音,手中一抖,原来握在手里的莲花灯便掉了在地上。宋渊看向来人,只见说话的竟是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女道士。这女道士生得眉目似画,婉约柔美,然而却穿着一身玄色道袍,有如一枝泼墨荷花。
  宋渊待要开口问沈鱼,然而却被她挡了在身后。
  “师父……来得好快。”
  宋渊闻言,心中暗忖:这果然是姐姐的师父。她不是最恨道士么?怎么会打扮成一个女冠一般?
  沈鱼师父走前,朝沈鱼背后的宋渊打量了一番,一时脸似寒霜,“你哪个生辰不是师父陪着的?玩够了,是时候回云梦。”
  “俺﹑俺还不想回去。”
  宋渊侧首看她,见她说话时咬着嘴唇,可见寻常对这师父便很是敬畏。
  沈鱼师父听得,哼了一声,拿手上尘拂的后柄敲了敲沈鱼的头顶,“你下山都学了些甚么?为师有教过你这般说话么?”
  宋渊见沈鱼被敲了脑袋,心中一急,便似往常般去拉了沈鱼的手。沈鱼师父见了,神色陡变,她手中尘拂一扬,宋渊手臂便是一阵剧痛。然而宋渊却兀自忍着,并未松开握着沈鱼的手。
  沈鱼见得,大喊道:“师父莫要伤他!”
  沈鱼师父冷笑一声,也不看宋渊,“晈晈,这是甚么人?竟叫你这般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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