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第166节
顾青心中顿时有了一股危机感,为何她的情话说得比我还溜?而且,这句情话似乎掺了一些不对劲的东西……张怀锦怎么冒出来了?
所以,自己还比不上张怀锦对她的在乎?
“我和张怀锦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顾青冷不丁发出了前世令无数人呼天抢地以头撞墙的灵魂之问。
张怀玉果然愣住了,这个问题……简直诛心。
“先,先救你……吧?”张怀玉迟疑地道:“怀锦好像会游水。”
接着张怀玉忽然察觉不对,道:“慢着,你为何会与怀锦一同掉进水里?”
顾青哑然。
这是另一道灵魂之问,没想到张怀玉这个古代的女人居然无师自通,好吧,把自己栽坑里了。
“失足而已,我是失足少男,她是失足少女,常在河边走,哪有不落水,正常操作。”顾青面不改色地道。
张怀玉扫了他一眼,目光很凌厉,满满的王霸之气。
顾青不死心地继续发问:“我与你爹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先救你,我父亲也会游水。”张怀玉这次回答得不假思索。
答案令顾青不太满意,因为不甜蜜,而且显得自己像个没用的累赘。
张怀玉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道:“你提的问题都奇奇怪怪的,平日里你到底琢磨些什么?”
顾青板着脸道:“莫高兴太早,问题还没完呢,你怎么不问问我,比如你和你妹妹掉进粪坑里,我会先救谁?”
张怀玉神情立变,铁青着脸道:“为何你掉进水里,而我和怀锦却掉进粪坑?这么恶心的问题,你想死了吗?”
“打个比方嘛,是不是玩不起?”
张怀玉深吸口气,道:“好,我和怀锦掉进……掉进粪坑里,你先救谁?”
顾青哈哈一笑:“我选择丧偶兼丧小姨子,粪坑里捞出来,洗洗都不能要了。”
说完顾青立马双手抱头,忍受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
痛并快乐着,好高兴,赢了一局。
……
第二天中午,顾青伸展着懒腰起床,打着呵欠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完毕,正打算出门找张怀玉逛逛东市,郝东来和石大兴来了。
三人在院子里闲聊,郝东来小心地提起昨日傍晚,东市三家绸缎庄有人闹事,引起长安无数路人围观起哄,而那三家绸缎庄的背后主人,却是张家。
顾青愣了:“哪个张家?”
“鸿胪寺卿,与侯爷是世交的那个张家,不过听说与鸿胪寺卿这一支无关,三家绸缎庄的主人其实是当年的贤相张九龄那一脉的买卖,呃,如今的主人是张怀玉姑娘的父亲……”
顾青皱眉:“张拯那一家的?”
郝东来解释道:“托了盛世的福,如今大唐的权贵和官员皆有经商,大到皇子国公,小到县令校尉,家中但有余钱的大多参与了商贾之事,当年的宰相张九龄虽有贤名,但张家族支庞大,家族中自然有产业的,贤相逝后,主人便由张九龄的独子接掌了……”
顾青顿时恍然大悟,原本不清楚张拯夫妇为何突然来长安,非年非节的,既不是述职又不是探亲,恐怕东市这件事这才是他们回长安的主因。
原来家里的产业出事了,绸缎庄被人闹事应是早有酝酿,显然张拯亲自回长安也没能将事情解决,反而爆发了。
顾青问道:“那三家绸缎庄得罪了什么人吗?”
郝东来为难地道:“这个……小人可就不大清楚了,未得侯爷吩咐,小人也不敢私自打听这些不相干的事。”
顾青嗯了一声,道:“你们如今在东市算是站稳了脚跟,今日便去打听一下吧,毕竟是怀玉家的事。”
郝东来小心翼翼地道:“侯爷,容小人多嘴问一句,咱们未来的侯爷夫人究竟是张怀玉姑娘,还是那位经常来府里的张怀锦姑娘?”
顾青反问道:“你觉得谁适合做侯爷夫人?”
郝东来嘿嘿干笑,鬼鬼祟祟环视四周后,轻声道:“小人觉得,张怀玉姑娘威严有度,端庄淑德,有主母之风,正是侯爷之良配……但,侯爷已是成年男子,成年男子从来不会做选择,姐妹共侍一夫的事,在我大唐屡见不鲜,不足为奇,侯爷不妨思量一二。”
顾青只觉得鼻腔一股温热涌动。
画面太美,两世处男实在受不了这个话题……
第二百三十一章 沐浴洗三
人生在世,努力做到与众不同,但也要做到入乡随俗。
比如在古代,就不必太坚持痴情专心的人设,同阶层的外人只会觉得可笑,而身边的女人也不见得多欣赏,到头来成全了一个女人的爱情,却伤害了一群女人的真心,无论从感情还是利弊的角度来说,都是不可取的。
很多女人喜欢自己,那就都娶了啊。何必搞得那么悲情,怀里搂着红玫瑰,心里想的却是白月光,这不叫痴情,这叫既当又立。
手执红玫瑰,夜赏白月光,画面不美么?
能把渣男心理解释得如此清新脱俗,顾青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进化了。
锻炼体魄的事应该提上日程了,不仅仅因为需要充足的体力,更重要的是,将来跟正室夫人顾门张氏发起纳妾的提案时,自己的体质可以足够扛到活下来,必要时在后背纹个龟壳也不是不可以,图个大难不死的吉利。
——换盾牌吧,龟壳似乎并不吉利。
如果不是因为张怀玉,张拯家的产业出事顾青会不闻不问。
一个成熟的男人至少应该懂得什么时候保持沉默,凡事热心善良其实并不一定会有好报,有时候收获到的甚至是仇恨。
就算是张怀玉的原因,顾青也只采取保守式的关注。先让郝东来打听清楚原因再说,但顾青不会主动帮忙,这种事没有热脸主动贴冷屁股的道理。
如果顾青的三观稍微再歪一点点,就冲着张拯对张怀玉从小到大的漠不关心,以及张谢氏对张怀玉母女的欺凌,顾青要做的不是帮忙,而是落井下石弄垮张拯家的产业。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顾青真动了落井下石的念头,以他如今的能力,弄垮一家产业并不难。只是想到张怀玉可能会不开心,顾青这才悻悻作罢。
春日暖阳,晒得人昏昏欲睡。
长安城仿佛也从冰雪中苏醒了,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无数风流士子携着女眷家人出城踏青,渭水河边,灞桥柳下,人们在草地上围坐一团欢声笑语,一声豪迈的狂笑,几首新作的诗句,闺秀碧玉们羞怯的私语,一切都理所应当地发生在春天里。
顾青懒得出门,他觉得躺在自家的院子便已拥有了整个春天。
眯着眼感受温暖的微风拂过脸颊,明白了什么叫“吹面不寒杨柳风”,院子的西南角,一株桃树上开满了粉红的花朵,几只蝴蝶在花蕊上蹁跹飞舞,桃树的下面,几株杜鹃花亦在争奇斗妍,在短暂的生命里尽情怒放。
顾青闭上眼,嘴角不知不觉噙了一抹微笑。
前世忙着生存,忙着奋斗,城市的钢筋丛林里,每一季的阳光都是冰冷的,每一天的日子都是忙碌的,他似乎从来未曾驻足停留,从未认真地欣赏上天赐予人世的春色。
而前世的自己,也似乎从来不曾在乎这些无谓的东西。他连自己的生命都未曾尊重过,哪里欣赏得了别的生命?
好像……曾经错过了许多精彩。
原来,生命如此美丽。花草树木,鸟叫虫鸣,大自然里的每一种生灵都拥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风情。
热爱生命,尊重生命的人,或许才有资格欣赏吧。
所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悄然松绑了前世今生的桎梏,学会热爱生命了么?
顾青闭着眼,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原来这样活着也挺不错,他并不拒绝这样的改变。
韩介悄悄走到顾青身边,见顾青闭眼微笑,韩介欲言又止。
顾青仍闭着眼,懒洋洋地道:“我没睡着,说话。”
韩介轻声道:“侯爷,宫里来人了,陛下召见。”
顾青睁开眼,却不慌不忙地伸了个懒腰,缓缓环视院子四周的春色,笑道:“真美。”
韩介一愣:“侯爷说谁真美?”
顾青拍了拍他的肩,道:“春天真美,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亦可缓缓醉矣。”
说完顾青整理了衣冠,朝大门走去,留下韩介一脸懵懂地咂摸顾青刚才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顾青走出大门,一名年轻的宦官正站在门外,许管家殷勤地招待着他。
顾青若有所思,轻叹道:“纠结了一个多月的问题,今日应该有个答案了。”
跟在后面的韩介好奇道:“什么答案?侯爷纠结什么问题?”
顾青苦笑叹气:“一些尚未收尾善后的问题,以及,大概率可能不大美好的答案。”
韩介一头雾水,今日的侯爷为何如此高深莫测,说的话一句都听不懂……
顾青纠结的问题仍是斩杀刺史邢深后的问题,很显然,李隆基不可能轻飘飘的只是罚他蹲一个月大理寺,一定还有别的惩罚等着他。
昨日他从大理寺放出来,今日李隆基便召见他,显然接下来的惩罚即将来临。
顾青不知李隆基会如何惩罚他,但他知道接下来的惩罚一定比蹲大理寺监牢更难受。蹲大牢不过是餐前开胃小菜,今日才是上主菜的时候。
进兴庆宫已是熟门熟路,但今日李隆基召见顾青的地方却在南薰殿。
南薰殿属于后宫范围,大殿周围种满了菊花,据说每年重阳节之日,李隆基与杨贵妃相携在此凭栏赏菊饮酒。
顾青目不斜视,进殿后保持躬身垂头的姿势,宦官却领着他从大殿穿行而过,一直走到殿后的一处雅致的院落里,李隆基正在院落中央盘腿坐在蒲团上,正面着一间大门紧闭的偏殿殿门,神情平静地饮酒,旁边的高力士捧着酒壶,见李隆基的酒盏空了便马上续满。
顾青心中奇怪,仍依礼拜见李隆基。
李隆基跟往常一样笑得很开朗。无论这位颇富争议的帝王如今昏聩到何种程度,无可否认的是,他的个人魅力真的无可抵挡,与臣子说话时总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几句话便能令人情不自禁地为他效忠。
能当四十年的太平天子,而且能治下一个煌煌盛世,不可能毫无可取之处。事实上李隆基哪怕如今已昏聩糊涂,他的优点仍比缺点更突出。
“顾卿来啦,哈哈,过来与朕同饮几杯,朕正愁独自饮酒闷得很呢。高将军,为顾卿赐座,赐酒。”
顾青急忙道谢,然后拘谨地坐在李隆基的身侧,高力士含笑亲自为顾青斟满酒,顾青起身向李隆基敬酒。
今日的场面有点怪异,李隆基选择召见顾青的地点在后宫范围内,而且君臣二人坐在院落里,正对着前方不远的一间偏殿殿门。
顾青连饮了三杯,指着紧闭的殿门,终于忍不住问道:“陛下……何故对着一扇关闭的殿门饮酒,其中是否有什么缘由?”
李隆基哈哈一笑,道:“顾卿多虑了,倒是有个缘由,朕的娘子和安禄山正在前面的偏殿内呢。”
顾青一呆,接着大惊失色。
卧槽,难道杨贵妃给李隆基戴了绿帽,此刻恰好被李隆基堵在门口捉了个正着?
顾青的心情首先是激动刺激,毕竟这可是皇家出产的大瓜,接着又为杨贵妃的命运感到担心,同时心中无比疑惑,前世读过的史书里,杨贵妃似乎很本分,并未给李隆基戴过绿帽呀。
“陛下,这是……”顾青万分不解,你老婆跟一个三百多斤的大胖子单独在殿内,你却在外面笑得那么开心,大唐的风气已奔放到如此地步了吗?所以我这个来自现代世界的穿越者居然还是个迂腐保守的老封建?
顾青茫然眨眼,自己坚若磐石的三观渐渐有了崩塌的征兆。
高力士却在一旁笑吟吟地解释道:“顾侯爷莫多虑,太真妃娘娘正与安节帅洗三呢……”
“洗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