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
这是顾元白第二次和薛远一同过上元节,夜晚微黑,灯火透亮,手与手不知不觉握到了一起。肩部亲密地挤在了一块儿,偶尔的转头,唇就会从额头擦过。
“臣带了俸禄,”薛远将顾元白多看了一眼的花灯买了下来,“圣上想要什么,臣的银两足够。”
顾元白很捧场,给他鼓了两下掌。
“圣上还记得吗?”走过一道巷口时,薛远故意压低声音道,“臣曾在这条巷子里压着您在亲。”
顾元白啧了一声,“记得。”
薛远与他在斑斓花灯中对视了一眼,呼吸浓重炙热了起来,手被拉着,又到了那条黑暗的巷子之中。
还是那样的寒气,那样的水滴,那样喘急混乱的吻。
顾元白张着唇应和着他,更加凶猛得亲了回去。薛远喘息着安抚他,“不急不急,慢慢来,更慢一点。”
顾元白的呼吸不上来,气闷的感觉又爽又难受,他瞪了薛远一眼,终于骂出了早就想骂的话:“滚你他妈的慢!”
薛远笑得胸膛颤动。
一夜过去,第二日天色还没亮,薛远从床上醒来。他的胸膛和脖颈都是鲜红的抓痕和吻痕,薛远欣赏了半晌,又轻柔地把圣上唤醒,哄着他在脖颈间再吸出一道深痕。
圣上困倦极了,他被烦得生了火气,吸了半晌就牙齿一咬,血味转瞬迸在了唇里。
薛远“嘶”了一声,顾元白努力睁开眼睛,无意识舔了舔唇上的血迹。薛远低头看了他半晌,把另一边的脖子也凑了上去。
今日是出行的日子,薛远收拾好了自己就顶着一脖子的痕迹,去辞别了父母。
薛老将军和薛夫人在卧房之中悉嗦响动了几下,过了一会,薛老将军披了外衣走了出来,“去吧。”
薛远俯身行礼,隐隐天色之间,薛老将军好像在他脖子间看到了一些床笫之间留下的痕迹。
薛老将军一怔,薛远已经披上了厚厚的披风,转身往外而去。
老将军忡愣半晌,再也睡不下去,不知不觉走到了薛远的门前。薛远院子之外是宫中来的侍卫,薛老将军走了过去,侍卫长抬剑拦下来他,温声道:“薛将军,圣上还在歇息。”
薛老将军一僵,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
淮南盐商一事水深得很,薛远带着人一查,便查到了私盐的事。
自从西夏被大恒吞并改名为宁夏之后,西夏的青盐自然不再是私盐。许多依附西夏青盐贩卖私盐的盐贩子遭到重击,又因为两浙的盐矿投入市场,官盐下跌之下,私盐几乎没有了生存空间。
盐商庞大的利益,和官府强而有力的打压,就在淮南和江南两地有了混乱。
江南之前被反叛军曾祸害过一遍,大的势豪没有,小虾小蟹倒是多得很。加上淮南处来来往往的商户,形势复杂,薛远每日忍着脾气参加筵席,时间一久,已然可以不动声色。
与形形色色的人交际,暗中套着消息,身处其中时才是最锻炼人的本事。薛远的眉眼之间越来越能沉得住气,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深,偶尔打眼一看,好像真是一个好相处的君子。
时间一拖,又往后拖了一个月。
薛远笑着辞别淮南的吕氏,进了地方官府为他备的府邸之后,就觉察到了不对。
他挑了挑眉,进门一看,原来不知是谁给他送来了两个女人,正在卧房之中身穿薄纱地立在床边。
“滚回去,”薛远厌恶地皱起眉,转身退出了院落,出门就踹了一脚看门的奴仆,“你他娘的什么人都让进?!”
守门的小厮被他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跪地,“小的知错,小的再也不敢了。”
薛远的脸色阴沉着,向来带笑的脸上乌云翻滚。
小厮害怕地上前抱着他的小腿痛哭,一口一个“冤枉”“被迷了眼”。薛远又用力踹了他一脚,戾声,“老子立过规矩。”
想到这个小厮做的事,不够出气,又使出十分力道,一脚便让小厮撅了过去。
“带下去,”薛远面无表情,“卧房里的那些个东西全都给烧了。”
手下人道:“是。”
薛远往两旁一看,盯着其中一个人道:“看清楚了吗?老子没碰那两个女人。”
佯装成薛远手下的监察处官员:“……看清楚了,薛大人。”
薛远这才觉得怒意稍降下来了些。
此事传出去之后,外头试图给薛远送人搭上关系的商户才停了这个动作。
盐商一事,本以为最快一月便可。但薛远忽视了其中的利益交杂情况,直到查出了苗头并整治,已经拖了两个半月。
薛远紧赶慢赶地回到京城时,已然是春暖花开时节。
第154章
薛远在离开京城的时候,给顾元白留下了一个大麻烦。
他走那日,顾元白一个半时辰后才睁开眼。床铺整洁,周身干净,带着浴后的清香,舒适得他再度眯上了眼。
薛远无论是房中术还是接吻,其实简单粗暴得很,不懂得什么技巧,只知道横冲直闯。然而再直来直去的动作在特意放缓之下也好似成了磨人的妙法,顾元白不晓得他是怎么忍住的,只知道每次完事之后,床褥都好似被水浸湿了一遍,大多数都是薛远身上留下的汗。
长得俊,又忠心,照顾顾元白时更是一丝不苟,爽了一夜之后睁开眼干干净净的感觉,当真是太美妙了。
顾元白品味了一会,悠悠下了床。起身后才发现床旁摆放了一左一右两个木箱,木箱下压着一封信纸,他打开一看,正是薛远的字迹。
信中说,这两个箱子一个是薛远自上值以来的俸禄,交予顾元白留用,待什么时候用完了,他便什么时候回来了。另一个箱子里则是他提前写好让顾元白看的信,每日一封,还请圣上莫要忘了看。
顾元白读完信后,不由心软得发甜。
他心情愉悦地让人抬起两个木箱,打算低调地出了薛府。然而甫一出门,就见到了跪在院门前的薛老将军。
薛老将军面色僵硬,抬头朝着圣上看去,倏地眼中含了热泪,颤颤巍巍地道:“圣上——”
薛老将军在这里跪了许久,也想了很多。以往未曾注意到的东西一一在眼前闪过,最终,他想起了曾在北疆的时问过薛远的一句话。
“你是不是对人家姑娘用强了?”
薛远那时嗤笑一声,似笑非笑。
薛老将军现下想起来,只觉得浑身发冷,犹坠寒冬。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薛老将军最清楚。薛远小时候留在京城时,什么混事他都敢掺和。小小年纪能面色不改地拿刀子吓人,一群文武官员的孩子里,就数他真敢亲手让人见血。薛老将军正是因为如此,才对他的冷血和煞气感到心惊,下定决定将他带到身边教导,在战场上,薛远的这种冷血逐渐偏执成了对杀敌的痴迷。
他就好像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入了战场就犹如龙入云海之间。
不知道害怕,就会闯下大祸。薛老将军这才一次次严厉地对待他,希望能给他圈上一层层人味儿,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伦理纲常和世道,而不是红血罩头的兽欲。
这不容易,薛老将军用了许久,才让薛远体会到边疆百姓的痛苦,让他因为士卒的死亡而愤怒。薛远像个人之后,薛老将军又头疼以他的脾性怎么才能忠君。
三代忠良的府中,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东西啊?
不知伦理,没有善恶,好像打骨子里就是个坏种,长大了之后才勉强知道要装好自己的冷血无情,装出一副不那么可怕的模样。
因为这,薛老将军在知晓薛远生出忠君之心的时候才大喜过望,觉得薛府有救了,不用抄家了。之后一看,薛远对圣上又太过殷勤,可薛远这坏种又怎么可能会对旁人这样?薛老将军越想越愁,觉得薛远是装的,他在装着对圣上忠心。
圣上待薛远越好,薛老将军越忐忑不安。结果现在他知道了什么?他儿子竟然、竟然在肖想圣上!
薛老将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气得七窍生烟,“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啊。”
早知如此,薛远出生那日他就应该狠狠心把他掐死。
薛府的列祖列宗要是知道,怕是祖坟都得冒血水。
这必然不关圣上的事。若是薛远不愿意,天王老子都逼迫不了他干自己不愿意干的事,一定是他对圣上升起了觊觎之心,还竟然真的让这孽子得手了。
薛老将军心中冰凉一片,几乎不敢深想薛远对圣上做了什么,只要一想,他都要吓得晕厥了过去。
“是臣没有教导好儿子,是臣的罪过,”薛老将军哽咽,灰败和惭愧并生,“臣愿以死谢罪,臣死后也不得超生。”
都是因为他的一时放任,才让圣上遭了这等罪过,被这等小人迷惑。
顾元白顷刻之间,就明白薛老将军为何会这番模样了。
他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来回看了薛老将军数次,难不成他上次前来薛府时的那番语辞严厉的暗示,薛老将军都未曾听懂吗?
“薛卿,”他的神情堪称平静温和,“起来。”
此时尚且还早,薛老将军的身上却是晨露厚重,一看便已经跪了良久。顾元白转头去看张绪,侍卫长低声道:“臣让将军起身,将军却不听,执意要跪在此处。您还未起,我等也不敢通报。”
顾元白叹了口气。
若是正经算起来,薛老将军还是大恒的“国丈”,他亲自俯身想要扶起这位忠臣,手上那枚翠绿的玉扳指就映入了薛老将军的眼底。
薛老将军浑身一抖,想起在北疆时,薛远的手上也曾带过这样的玉扳指。
他原本要站起来的膝弯一软,又重重跪倒在地。
顾元白带着人退回了薛远的院中,石桌湿润,隐隐有树叶露珠滴落。
圣上不急不缓,态度温和,说了许多话,见薛老将军听进了耳中便让他回去了。薛老将军不知是怎么回到自己卧房的,回来时,薛夫人正在让丫鬟梳着发,瞧见薛老将军浑浑噩噩的模样,奇道:“这是怎么了?”
薛老将军牙齿磕碰着,说不出一个字。
薛夫人让人退了下去,走到丈夫身旁坐下,开始擦起眼泪来,“你是不是又在怨我儿了?”
薛老将军这次却没吭声。
“我儿喜欢男子那便喜欢好了,你还能将他打死不成?”薛夫人哭得更厉害,“薛平,你给我好好说说,我儿到底怎样你才能满意!他只要不祸害人家,不强迫人家,这不就行了?”
“祸害,祸害,”薛老将军手指颤抖,忍不住两行热泪流下,“夫人,他……”
干的那是祸害人的事吗?
干的是灭族的事啊。
擦了擦眼泪,薛老将军话头一转,“他最好一心一意,别让我知道他有什么小心思。他要是敢三心二意的话,老子第一个砍了他!”
薛夫人一愣,“你这是允了?”
薛老将军沉默,薛夫人却知道他这是不再计较的意思。她大喜,站起身更是忍不住走来走去地抒发喜意,喃喃:“你我倒是好说话了,可褚夫人哪里可不好说话啊。”
薛老将军皱眉,“什么褚夫人?”
薛夫人忍不住笑了开来,又坐在他身边,好笑道:“你啊,连远哥儿心悦的是哪个男子都不知道。远哥儿眼光挑,即便是喜欢男子也不会喜欢寻常人,褚府的褚状元你可知晓?”
薛老将军心中生出不妙,果然,薛夫人笑道:“人家褚卫三元及第,也是圣上眼前的红人,可不就是我儿喜欢的人?”
“轰隆”一声,眼前发黑。
薛老将军一口老血几乎要喷出来,孽子、孽子,他竟然迷惑了圣上之后还敢三心二意!
其罪简直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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