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高明义把碗接过来, 和高明军一起带着林梅花走了。
  一个队杀两头猪,一家最多就分一斤多点的肉,高家人少公分少,也就分了一斤,肥瘦相间的,不算好也不差。
  做了很多过年的工作后,不知不觉中,日子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八,那天,林正昌终于给林佳带来了以前矿场考试用的试卷,手抄版的。
  这么一来,只要两个孩子能努力些,过程又不出什么波澜,明年考上矿场是十拿九稳的了,毕竟还有一个副场厂在那里呢!
  林正昌把东西递给林佳,问道:“姐啊!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人啊,怎么连电视机都能弄得到呢?那天我去找副厂长,他一下子就答应了,把我吓了一跳。”
  林正昌从城里回来,到现在还是十分惊讶,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总是挥之不去。他以为连副厂长都弄不到的东西,他们肯定也弄不到,这条路怕是走不通,都准备着再问问其他人了。
  没想到不声不响的,他姐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不止弄到了电视机的路子,还让人给副厂长介绍了许多难买的结婚用品。
  “你别管,反正你不许说出去,如果你也想要这些东西,还得以后才行,现在太扎眼了。”
  林佳把这事瞒得紧紧的,绝不会让林正昌知道,他这人脑子太灵活,她不敢乱编什么借口。
  不过有一点好的就是,林正昌十分信任她这个姐姐,只要她不愿意说的事情,他不会非要问。当然了,林佳也是一样,林正昌不想说的事情,她即使猜到了也假装不知道。
  林正昌差不多能明白他姐的心思,就是他自己这样,也不太想说,所以他很理解地道:“行,不说就不说,不过我这里还真攒了一点钱,要是以后有门路了,给你老弟也弄点好东西。”
  “那是肯定的,我什么时候不想着你了。这回多亏了你,我买了两件毛衣,你俩一人一件。”
  既然连电视机她都有门路了,林正昌辛苦了这么久,给他两件衣服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不能说林佳不谨慎,她自己家里孩子都多了好几件衣服,林家两个老人也都有了。
  要是有心人,谁能不知道呢!这样还想瞒着林正昌,那也不免太过自欺欺人,也让他寒心。
  “那我也不跟你客气,我知道你是越来越厉害了!”林正昌收下了,他们都不是外人,要是他姐没有的,他也会心心念念给她。
  坐了一会儿,林正昌就走了,矿场昨天开始放假,要到正月初六才重新上班,他一年假期不多,就得趁着这几天把积攒下来的事情做了,还是挺忙的。
  送走林正昌,林佳翻开卷子看了一下,没什么难度,就是考政治、语文和英语、数学,每科就几个题。除了有些时事问题她答不出来,其他的都比较简单,尤其是英语,就是几句常用句。
  不过……英语应该会难倒很多人吧!毕竟很多人都是没有学过英语的,家里的这几个孩子都上了初中,还是一点都不懂,这试卷是要一招淘汰很多人啊!
  其实拉关系走后门这件事,并没有林佳想象的那么难。
  林佳只模糊地告诉张三,听说有人要买电视机,然后说了一下是谁,张三就联系上副厂长了,交易的时候就按林佳说的,是一家姓高的联系的门路。
  之后林佳让林正昌去搭副厂长的话,那个副厂长自然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事情就这么简单的办成了。
  当然了,要是两个人都考不上,副厂长肯定也是不会管的,毕竟高家只是帮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钱是他自己出的,这个交易已经很公平了。
  副厂长也是谨慎的,就是高家送了电视机他也不会收,还会觉得这家人脑子有坑。他要是收了就是受贿,还是这么大的物件,如果被人发现了,倒台劳改少不了,他自己又不缺钱,犯不着这样冒险。
  高家做的就让他很满意,找人联系他,给他买东西的路子,然后要求也不过分,最后还是靠他们自己。
  这样的交易才是最安全的,即使被察觉到了,东西是自己买的,也查不到什么事!至于考题,傻子才会说出来,高家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不会。
  在全家人的努力奋斗中,时间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
  三十本来是要贴春联的,但是高家今年有丧事,现在挽联不能贴,今年春联也还是算了。
  这里的年三十不像后世那么热闹,但年味十足,虽然没什么好东西,但感觉就是不太一样。
  后世小县城和农村里烟花放得很多,这家放完这家放的,半夜都不一定睡得着觉。而这里只有几个孩子偶尔会在外面玩耍,放上一两个炮仗而已。
  年三十要吃年夜饭,也是团圆饭,今年家里比以往少了两个人,所有人的兴致都不是太高,一个一个的,即使笑容也都是强颜欢笑。
  去年的今天,家里还热热闹闹的,高红阳从部队回来过年,给家里人都带了东西,奶奶的身体也好好的,没有什么问题,一家人其乐融融。
  高红阳常年在外,家里老老小小,一家人每年都只有这时候能团圆,所以气氛是空前的好,每个人都是高高兴兴的。
  而今年,高红阳在战场上牺牲,紧接着奶奶也随他去了。好好的一家人,短短一段时间就少了两个。
  过了那段痛苦的时间,平时也不是太伤心,因为日子总是要过。可是到了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突然家里就少了两个人,并且永远也回不来了,那种悲伤、怅然的情绪,让谁都绷不住了。
  林佳本来就想好好地准备,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材料她都在前几天进城的时候准备了不少。可是看到几个孩子的情绪低落,她自己也觉得这高家实在是可怜。
  看着日子是好过了,比别人家什么都不差,可是半年的时间,所有大人都离开了,只留下几个孩子。
  就连她这个母亲,还是一个外来人,即使对他们再好,愿意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爱对待,毕竟也不是真的。
  这样一来,她也没有了做饭的兴致,孩子们都这样,让她也难过了。大好的日子,高家就所有人都坐在炕上,谁也不说话,也不做事。
  高明娟年纪小,又爱哭,终于她还是忍不住了,默默地低着头就掉起眼泪来,也不敢哭出声,肩膀一抖一抖的,让人看了都心疼。
  其他几个孩子见状,也都忍不下去了,虽然是男孩子,平时很少会,但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刚刚得知高红阳的死讯,他们是无法接受的,万分痛苦,天天想着这件事情是假的。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情,现在到了除夕一家团圆的日子,他们心里又难过了。
  林佳自认是冷静的人,可是这些日子来她心里也不好过,又真的心疼这几个孩子,所以也忍不住。
  今年第一年才这样,以后应该会好了,毕竟时间是治愈伤痕的良药。久了,即使再痛也能忍受,谁还没个伤心事的。
  这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是欣喜的,只有高家,在这样的时候,愁云惨淡,悲悲戚戚。
  那天众人草草吃了一顿年夜饭,就各自回房了,也没有守夜什么的。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醒来,高家又恢复了以往正常的状态,没有欢天喜地,心里也还有那么一点难过,但努力不表现出来,毕竟昨天已经这样了,要是今天还来,这年就过不下去了。
  大年初一,依旧没什么事情做,林佳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调整过来了就好,昨天为了安慰这几个孩子,她自己都难受得要命。
  新年新气象,几个孩子穿上了还新着的衣服,就准备去高家大房拜年了。他们爷爷还在,不能不去,高家亲戚不多,除了爷爷那边,没有血缘关系更近的了,其他地方他们哪里都不用去。
  林佳不想去,也就没去,高明娟也留下来陪着林佳。高大志表面上不是重男轻女,但是对孙女绝对没有孙子热情,高明娟不是很喜欢去拜年。
  几个孩子正要走,林佳突然想起来她的醪糟还没开封,叫住道:“等会儿,今年第一天,让我先把醪糟开了,你们尝一下。”
  几个孩子的动作一顿,这个坛子摆在炕上好几天,他们一天天地想着,今天终于能吃到里面的东西了,娘把东西说得那么美味,他们都很期待啊!
  林佳爬到炕角,把小坛子拉出来,将用作液封的水倒掉,才在几个孩子期待的目光中揭开坛子的盖子,一股米香和酒香的混合香味飘了出来。
  高明义:“哇,好香啊!这就是那个什么醪糟的味道吗?”
  高明娟:“真的很香,闻起来就好好吃啊!”
  至于高明华和高明军,已经跑到厨房拿碗去了。
  一人一个碗,林佳给每个人就挖了一小勺,人多东西少,而且里面含有酒精,吃多了容易醉人。
  黑色的陶土碗里,盛着一点白色的缪槽,米粒已经全泡软了,旁边慢慢沁出白色的汁水,散发出醉人的香味。
  几个人都暗中咽了咽口水,林佳看了觉得奇怪,便道:“不是说想吃吗?怎么都光看着不动啊!”
  “啊?直接这样吃,不用煮一下或者拌着什么吃吗?”高明华茫然道。
  “不用,不然分那么多碗干啥,就这样吃吧!好像还温着呢!”
  醪糟要是用来煮,那么和饵块煮是最好的,先把醪糟和切碎的红糖煮开,然后放入切成宽片或细丝的饵块,煮软了……
  每年大年初一,林佳那边的人起床之后吃的第一个东西就是这个醪糟煮饵块。
  可惜!今年吃不着了!
  ……
  “华子,军子,你们在家不?”
  外面传来一阵拍门声,高明娟赶紧跑去开门,几分钟之后兴冲冲地跑回来,林佳见了她的样子,好奇地问道:“怎么笑那么开心?”
  “娘,刚才海子哥说了,今天县城里要放电影,约我们一起去看呢!”高明娟高兴极了,过年县城里放露天电影,不用出钱就能看的。
  “看电影啊,你们也想去?可这天太冷了!”林佳看了一眼外面厚厚的大雪,怕是都到膝盖还往上了,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这种天气,她这人比较懒,还是留在家里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英语四级考试,作者啥也没考出来,要是再来一次都变成老油条了。做事什么的,大家千万不要在第一次心存侥幸,想着第二次,第三次,不然后面只会越来越没兴趣、没信心。
  看了留言,大家都好暖啊!好感动,这章红包来一波,谢谢大家一直支持我,么么哒!爱你们哦!
  第33章 大年初一
  高明娟期待地看着林佳, 认真道:“娘, 我想和哥哥们去, 能去不,海子哥说白天一天都放一样的, 看一遍我们就回来。”
  “是谁告诉王海, 城里要放电影的?”
  “他说他舅告诉他的,还说今天放的是《小螺号》,我们还没看过呢!”高明娟说完,又用星星眼看着林佳,恨不得她马上答应。他们一年都没有什么好玩的, 今天放电影,城里又不远, 她是真的好想去玩。
  林佳道:“行, 等你哥回来你们就一起去吧!不过别玩太久了,天黑之前必须得回来。”
  既然孩子喜欢,林佳也不想拒绝他们的要求,剥夺这大年初一唯一的乐趣。她是对那些老电影和这冷透了的天气不感兴趣了,可他们还是孩子,喜欢也正常。
  “娘, 你真好。”高明娟一高兴, 又开启了日常撒娇模式,林佳也渐渐习惯了她这种举动,摸摸她的头。
  此时的高明华三兄弟到了高家大房,家里几个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只有高大志一个人穿着新衣服坐在炕边上,不时往外看看。
  终于盼到了人来,高大志赶紧招手道:“快来这里坐着,你们今天也有新衣服穿了,很好。看看你们给我送过来的,今天第一次穿,还合适吧?”
  高大志心里高兴,刚开始送过来的时候他就试过,这衣服合身又暖和,他都不想脱下来了。但他还是舍不得平时穿,特意等到今天大年初一才穿起来,就像个孩子似的。
  看到穿着新衣服的爷爷,三个孩子心里也是很高兴的,爷爷穿了那么多年旧衣服,今年终于穿上了新衣。
  “爷爷,新年好!”三个孩子齐齐拱手道。
  “好,好,好……”
  “爷,我跟你说……”
  高家两个兄弟已经不知道出去哪里玩了,高明华三兄弟陪着高大志坐了好一会,刘小兰才带着小女儿从外面回来。
  大过年的,都是家里亲戚,刘小兰终于有了个好脸,笑着问道:“你们几个来了啊!你们娘呢?怎么不一起来?”
  “娘在家里呢!太冷了,她不想出来。”高明义回道。
  “哦”了一声,刘小兰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们本来就没什么话讲,刚才就是特意避出去的,没想到现在都还没走,以前他们这时候早就离开了。
  两家人坐着挺尴尬的,没说几句话高明华他们就道别离开了,然后高大志沉着脸,默默地回了自己屋。
  高大志没老伴,第一个妻子给他生儿育女,没几年就死了。后面又用一袋子粮食换了一个回来,只养活了一个儿子,还是个成器的。可惜被她拉出去单住了,到现在,老婆儿子都没了。
  老了老了,平时却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要不是他知道自己会说话,都要和别人一样,以为自己是哑巴了。
  回到家,兄弟三个就得到了可以去县城看电影的好消息,也顾不得外面是冷是热了,准备收拾收拾就要出发。路不远,还有两个小伙伴,人多了更好走,估计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了。
  穿着厚厚的大衣,加了帽子手套,再装了一袋子糖果、瓜子,准备就绪。
  临出门前,高明娟站在大门口,想走又不想走的,左右为难。
  高明义回头疑惑道:“娟子,你咋了?赶快来啊!海子他们还在村口等着呢!早到点就能多玩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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