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平时余彤的表现赵大柱都看在眼里,他对余彤还是很有好感的,虽然年纪小,但踏实肯干,平时做起活来,不比大人差。赵大柱就喜欢这种实诚人,只是可惜余彤家里有个不让人省心的大伯母,不然像余彤这么大的孩子,想偷偷懒总是有点办法的。
  一听赵大柱不相信自己,赵莉莉的嘴撅得老高,她气鼓鼓道:“她就是欺负我了,总欺负我,你不相信我是不!”
  虽然赵大柱挺喜欢余彤,但亲闺女才是个宝,尤其是老赵家,五个兄弟姐妹就赵大柱一个人有个女儿,这么多年老赵家都是把赵莉莉捧在手心里养大的。
  一见亲闺女委屈巴巴的模样,赵大柱就心疼,他妥协道:“别急啊,我又没说不信你,好吧,你说咋管?”
  赵莉莉冷哼一声:“不是找不到人捡粪吗,让她去呗。”
  捡粪这种活,村里人几乎没愿意干的。死累不说环境还不好,挣的工分又不如下地,谁愿意去捡粪?
  余彤肯定也不乐意去,到时候她就让大家看看,余彤不但对工作挑三拣四,还拒绝服从大队长安排,思想可差劲了!
  就算余彤乐意去也无所谓,看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去捡粪,这不也挺解气的?
  赵大柱摇头:“这哪成,余彤还是个小姑娘呢,这要是安排下去,旁人不知道怎么编排我,你爹这个队长还用不用干了?”
  赵莉莉无所谓道:“那就让林香莲去呗,反正她俩是一家,爹,你到底还把不把我当成亲女儿了!”
  余彤不是孝顺吗,她能看着亲妈去捡粪?呵。
  赵大柱知道这么做不对,但拗不过赵莉莉,只好同意。
  他将赵莉莉赶到一边,思付片刻,才招手叫林香莲过来:“老林!这两天轮到你家捡粪了,你现在就过去吧!地上的活我再找人做。”
  赵莉莉也笑道:“林姨,来我这拿工具吧。”
  此话一出,附近几个村民和知青纷纷抬起头。
  今天的工作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哪有中间换工作的道理?更何况换的又是又是捡粪这种活……
  他们看向趾高气昂的赵莉莉,满脸都写着“得罪我就是这个下场”,好不得意。
  所有人心里都不太乐意了。
  赵莉莉平时做轻快的活也就算了,现在咋还对其他人的活指手画脚了呢?
  林香莲也觉得不太对劲,做粗活她倒是不介意,只是她不久前刚做过一遍,咋这么快又轮到她了?
  其他人还没想明白,余彤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
  方才赵莉莉特意看了她好几眼,她再不懂是什么意思,就太傻了点。
  这是把她当情敌了!
  见林香莲和余彤都没动静,赵莉莉适时补了一刀,“林姨,余彤,捡粪上肥是必须做的活,虽然我知道这味道是不太好,但你们得为集体考虑啊?不能因为个人的懒惰耽误大家的工作!”
  赵莉莉直接给余彤扣了顶懒惰的帽子。
  她得意洋洋地看着余彤,好像自己已经胜利了似的。
  余彤知道赵莉莉是故意针对自己,她看了看周围的人,略一思付,举手道:“大柱叔,我替我妈去干吧,我妈最近两天肠胃不太好。”
  余彤忽然举手,其他人都惊了一下。
  尤其是林香莲,她一把抓住余彤的手,“说啥呢,妈没事,这点活妈还是能干的。”
  余彤摇摇头,“妈,我知道你想多干活给集体做贡献,但是你也得保重身体啊。要是病重了,耽误了干活怎么办,这可是大事。”她扭过头,坚定道,“大柱叔,你就让我去吧,别看我年纪小,这些活我都能干的!”
  这事本来就是赵莉莉求的赵大柱,赵大柱拗不过才答应的,现在余彤主动要求去,赵大柱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他憋了半天,脸憋得通红,硬是没憋出一句话来。
  到了这会,其他人总算察觉出点不对劲来。
  赵莉莉平白无故让林香莲去捡粪做什么?还有她刚才的笑容……噢,对了,赵莉莉和林香莲没关系,但是和余彤倒是有点不太对付。上个星期他们还听到赵莉莉说余彤没素质没爹养呢!
  赵莉莉做最轻的活就算了,现在还公报私仇,实在是太过分了!
  也就是林香莲和余彤心眼好,才没说什么。
  尤其是余彤,小姑娘都嫌弃的活,她因为心疼妈妈,就主动要求做,这孝心有几个姑娘能比得上?别人家的女儿不知道,反正赵莉莉比不上!
  这么一想,大家看余彤的目光就更特别了。
  余彤正想走过去和赵大柱商量商量捡粪这事,忽然有人开口道:“赵队长,不对啊,我记得老余家不是刚轮过一回吗,当时就是香莲去的,现在咋又让香莲去?”
  有人起了个头,旁人纷纷附和:“我记得也是,不是每家都轮一遍吗?咋又轮回去了。”
  “轮到谁家了?快站出来,咱们得团结,该谁做就是谁做!”
  赵大柱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有点挂不住。
  赵莉莉也有些惊讶,她没料到余彤会主动提出来去做,更没想到这帮平时只扫门前雪的人会跳出来帮余彤说话。他们都是抽了什么疯了?!捡粪这破活争着抢着?!
  “哦哦,可能是我记错了,”赵大柱尴尬的补救道,“莉莉啊,登记的本子呢,快看看到底轮到谁家了。”
  眼看着能折磨折磨余彤的事做不成了,赵莉莉不情不愿地掏出本子,挨个瞧,“轮到……”
  她话说到一半便止住,嘴角抽了抽,不安地舔了舔下唇,“那个,爹,轮到咱家了。”
  话音一落,田里一片寂静。
  赵大柱是生产队长,这年头,在村里生产队长能顶半边天,他们没人敢直接抨击赵大柱,但眼里的鄙夷之色已经足够让赵大柱难堪。
  啧,生产队长利用公权谋私利,故意为难人不说,活还是应该他们家干的!
  说出去都要丢死人了!
  赵大柱黑着脸,只觉得自己这几十年的面子都丢尽了。他脸一阵白一阵红,很是难看,他生平头一次没给宝贝女儿好脸色,转身去找工具:“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赵莉莉被赵大柱的脸色吓到,抱着本子好半晌,硬是没敢动。
  事情……咋就变成这样了?
  余彤也没料到事情会是这走向,她原本是真的想替林香莲去的。
  早上林香莲给她的鸡蛋,她一直念着呢。
  女知青林欢凑过来,拉了拉余彤,朝赵莉莉的方向撇撇嘴,“你别理她,她就那样,看她还能威风多久。”
  余彤有些惊讶:“你知道她是故意的?”
  “傻妹子,”林欢笑了,“咱们生活在同一个村里,谁不知道谁啊,姐再提醒你一句,我看赵莉莉最近和刘明伟走的近,你就别去凑那个热闹了,刘明伟啊,不咋样。”
  林欢下乡前就认识刘明伟,那时候的刘明伟就是花花肠子,看见长得漂亮的就动心。
  她原本不想管这些破事的,直到刚刚余彤主动提出来替林香莲去捡粪,林欢觉得余彤这姑娘还是挺好的,怕她被刘明伟骗了,便特意提醒她一下。
  原主和林欢没有过交集,余彤记忆里也找不到有关林欢的信息,她只能先点头把林欢的好意接下来,“我知道了,谢谢你。”
  林欢哈哈一笑,转身又去干活了。
  等围观的人都散了,林香莲才皱眉对余彤道:“彤彤,妈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是你是个小姑娘,怎么能去干那种活呢?以后别这样了,哪有小姑娘去干那种活的。”
  “妈,活都一样,不分贵贱。”余彤认真道,“只要我能尽自己一份力就行,我年纪小,身体好,可以多干点。你昨天不还说腰疼吗,以后我多干点,你也能歇歇。”
  林香莲没料到一向寡言的余彤会说出如此贴心窝的话,一时竟有些哽咽。
  她一直觉得对不起余彤,当年要不是她因为农忙没去送老大,老大和丈夫也不至于不知所踪。
  在乡下,家里有个男人,别人才不会总想着欺负你。
  余彤知道林香莲的想法,她笑笑:“好了,妈,先干活吧,还剩下好多没做呢。”
  林香莲红着眼点头:“好。”
  又在地里蹲了一个小时,余彤腿脚都有些发麻,她站起身,活动了活动腿脚,余光无意间注意到赵莉莉正往最东边走。
  最东边有刘明伟,余彤知道。
  往常余彤是不会和赵莉莉这种思想不健康的人计较的,但今天,赵莉莉已经算计到她头上,她就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余彤想了想,捂着肚子对林香莲说道:“妈,我肚子疼,去方便一下。”
  她刚要转身,一旁的林欢便叫住她,“诶,正好,我也想去,一起去吧?”
  余彤原本是想去造个势,让大家看看赵莉莉平时是怎么偷懒的,她没料到林欢会跟来。不过林欢跟来也好,好歹有个人做人证,到时候也不至于赵莉莉反咬一口。
  余彤笑着点头:“好啊。”
  林欢自来熟,她立刻挽上余彤手臂,高高兴兴往茅厕走。
  茅厕在东边,要去茅厕,肯定会路过刘明伟负责的那块地。
  果然,余彤没走两步,林欢便惊讶道:“赵莉莉不是负责看农具看粮食吗?她怎么跑这来了?咦,她和刘明伟干嘛呢,俩人凑这么近,不会真好上了吧?”
  余彤定睛看去,果然看见赵莉莉和刘明伟正打情骂俏。
  只不过刘明伟的地太偏,没人注意到罢了。
  林欢是个急脾气,她家在城里又混得不错,这次下乡纯属意外,因此林欢是不怕赵大柱的。林欢想到方才赵莉莉还说余彤不顾大集体,现在就跑这来打情骂俏了,更是生气。
  到底是谁懒?!
  林欢两三步跑了过去,大声道:“赵莉莉,你在干什么?!”
  林欢这一嗓子,吓得几乎要靠在刘明伟身上的赵莉莉直接跌倒了。她手忙脚乱从泥土地上爬起来,惊讶地看向林欢。
  虽然赵莉莉和刘明伟选的地方挺隐蔽,但也架不住林欢这一嗓子,大家纷纷抻头,想看看到底发生什么。
  林欢丝毫不给赵莉莉面子,她大声道:“大家来看看,刚才赵莉莉还拐弯抹角说余彤偷懒,现在她却在工作时间在这不知道干啥,赵莉莉,你觉得合适吗?!”
  一男一女蹲在田地里,谁能不知道在干啥?
  村民本就不太喜欢趾高气昂的赵莉莉,现在见赵莉莉偷懒偷到这个地步更是生气,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本来干的就是最轻的活,最轻的活还不愿意好好干!”
  “刚才还故意让老林去捡粪,是故意为难老林和余彤吧?这小姑娘心眼咋这么坏。”
  “亏她还是队长的女儿,队长平时多能干的人啊!”
  议论声越来越大,赵莉莉急得差点哭出来,她连忙和刘明伟保持距离,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谁还管赵莉莉怎么样?
  没过几秒,有人将赵大柱叫了过来。
  赵大柱风风火火赶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回事,都不干活了?工作做的完吗!”
  林欢本来对这个勤奋的大队长还有点好感,经过余彤的事后,却是好感全无。她冷冷一笑:“队长,赵莉莉在工作时间和刘明伟躲在田里偷懒,我和余彤亲眼看到的,你说咋办?”
  赵莉莉毕竟是个女孩,名声还是很重要的,因此林欢也没说他俩是在约会。
  赵大柱没料到事情和自己女儿有关,愣了好一会,才磕磕巴巴道:“莉莉,莉莉和刘明伟……?”
  虽然人家林欢给他面子,但自己的女儿,赵大柱能想不明白是咋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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