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见余琳如此好说话,李秀嗤笑一声——这个余琳,真是和她那个妈一样,傻得可以。
  要不是余长东那人还精明点,她准保得从老二家搜刮点什么好东西来。
  在李秀的催促中,余乐乐不情不愿地爬起来,“余彤最近怎么回事,光和咱家过不去,妈,你就由着她来?”
  “由着她一个丫头片子?”想到最近老余家发生的事,李秀心里也窝火,她攥了攥拳,恶狠狠道,“余彤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第11章
  余彤虽然不知道林香莲患的是什么病,但是她知道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林香莲很长一段时间内吃不饱,每天又风吹日晒的,现在这温度,啥都不干都有可能中暑,更别提林香莲还总是所有人中最卖力干活的那个了。
  她先去厨房给林香莲煮粥煮鸡蛋,趁着家里没啥人,她还折了几个蔬菜叶放进粥里,又给林香莲卧了个荷包蛋。
  回到房间时,林香莲已经醒过来了,只不过人还是有气无力的。余彤一进门,林香莲就闻到蔬菜粥的香味,她忍不住撑着身子坐起来,“彤彤,你去厨房做饭了?”
  见林香莲起来,余彤连忙放下粥过去扶,“妈,你先喝碗粥垫垫肚子,我这还有好几个煮鸡蛋,你都吃了,然后我给你去找大夫去!”
  说是大夫,其实就是村里懂点医学知识的人,余彤估摸着他也看不出来啥,正琢磨是不是要去县城里的医院。
  林香莲还从没见过粥里有这么多米,且里面还有个鸡蛋,蔬菜也绿油油的,光看卖相就很好吃。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担忧道:“彤彤,你这是哪弄来的粥啊。”
  “放心吧,这是老太太给的,鸡蛋是我前段时间救的楚知青给的,都是光明正大来的。”
  林香莲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你喝吧,这段时间你都瘦了不少。”
  “妈,”余彤严肃道,“你再不好好照看自己的身体,到时候病重了、留下我一个人咋办?这碗粥对我来说没啥,但却是你现在急需的,你别再跟我推辞了,赶紧喝,喝完躺下休息,我去找大夫。”
  扔下这句话,余彤便转身跑了。
  林香莲怔怔地看着女儿的背影,不知为何,眼眶忽然有点湿润。
  女儿她……真的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啊。
  ***
  一下午,余彤都在为林香莲的事跑前跑后,她去请了村里唯一的大夫,结果还真像她预料的,大夫也拿不准林香莲得了啥病。
  说是营养不良,却又有中暑迹象,最终也不敢确定是咋回事。
  余彤想起原主有关林香莲去世的记忆就觉得害怕,她决定还是带林香莲去县城里的医院看一看才放心。
  不过李秀肯定不乐意,光靠余老太余彤又不放心,还得再找个靠山才行。
  晚饭前,余彤一边帮林香莲擦身子,一边问:“妈,这段时间你咋都没回外婆家呢。”
  林香莲的娘家在隔壁村,家里有四个哥哥,四个哥哥又分别娶妻生子,一大家子劳动力,家底可是很殷实的。在原主的记忆中,林香莲虽然不常带余彤回娘家,但几个舅舅和舅妈对余彤还是不错的。
  “咋想到这事了?”林香莲休息一下午,气色稍微好了些,“这不离你奶家远吗,回娘家还得跟你奶奶商量,也耽误干活,不方便。”
  “有啥不方便的,就在隔壁村啊,大伯母抽空就回娘家,上次她偷偷摸摸的走都被我撞见了。”顿了顿,余彤道,“妈,你这次病了,我带外婆外公回来看看你吧。”
  林香莲也有好长时间没见到爹妈了,心里其实是很想的,但一想到余老太和李秀,她就有点打退堂鼓,“不好吧,他们两个老人家知道了还得担心,而且你大伯母肯定不高兴。”
  “您管她高不高兴呢,自己高兴就行了,要是怕外公外婆担心的话,我就带舅舅来看看你吧,舅舅肯定也想你了。”余彤不给林香莲再反对的机会,愉悦道,“就这么定了!”
  林香莲的娘家就在隔壁村,路程不远,林香莲身体还很虚弱,余彤第二天也没上工,趁着这个机会,余彤去了趟林香莲娘家。她到时家里只有外公外婆和大舅妈孙淑慧,孙淑慧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余彤看望了外公外婆后,私下里悄悄和孙淑慧说了林香莲生病的事,余彤还没邀请孙淑慧,后者就先开口说要去看林香莲了。
  这让余彤有些安慰,看来还是有人记挂着林香莲的。
  虽然余彤外婆家就在隔壁村里,但两个村子之间的路还没修好,这一路余彤走得十分艰难,回到老余家时已经快累瘫了。
  她回家时,正巧李秀和余乐乐收工回来,两人都不常下地,此刻模样十分狼狈,灰头土脸的。她们因为余彤连续干了两天活,心里正不满,见到余彤,立刻就开怼了,“余彤!我们替你干活就算了,你竟然还放着你妈不管,跑出去玩?!”
  余彤的目的就快要达成,她心里正开心呢,懒得理她们,“啥叫替我干活,分了粮你们不吃吗?要是你们下个月不吃粮了,我就算这活是你们替我干的。”
  丢下这句话,余彤便头也不回地钻进房间,不搭理她们了。
  “你!”余乐乐怒不可遏,“妈,你看她现在还学会甩脸子了,什么态度!”
  李秀冷着脸不说话。
  余乐乐不高兴了:“妈,你到底有没有想到惩罚余彤的法子,她最近可越来越过分了,你看我这脖子,都因为下地晒黑了,再这样下去我还怎么找个好婆家?”
  这话可说到李秀心里去了,李秀宠了余乐乐这么多年,就盼着她能找个好人家呢。
  她毕竟没儿子,这些年折腾了好多土方法也没怀上,以后就只能靠余乐乐了。
  李秀沉着脸道:“得想个办法,把她赶出老余家才行!”
  余乐乐愣了一下,“分家?”
  李秀点头:“眼不见心不烦!”
  “那可不行,”虽然平时不说,但余乐乐心里可跟明镜似的,这么多年就林香莲母女俩干活最多,她们要是走了,家里的脏活累活谁干?
  余乐乐道:“把她们撵走了,我不是还得下地干活吗。”
  “你傻呀,”李秀戳了戳余乐乐的脑袋,“当然得把她们的工分抢过来了,把她俩的工分抢过来,咱不就不用干活了吗?最多打扫打扫家里的卫生。不行,这事还得好好谋划谋划,还是得拿老三做文章……”
  ***
  李秀和余乐乐干了一天的活,吃晚饭时,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倒是其他人,都已经做习惯了,谁休息对他们来说都一样。
  晚饭是余乐乐做的,李秀吃了几口就开始摔摔打打:“余彤,你这米怎么煮的,这么硬,怎么吃得下去啊,是吧,长治?”李秀拉拢老公一起对付余彤。
  余长治正吃得香呢,米粥配咸菜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他冷不丁被李秀踹了一脚,有点懵:“啥,挺好的啊,软硬正好。”
  李秀瞪着眼,险些气抽过去。
  这一幕看得余彤差点笑出声,她瞥了李秀一眼,不动声色道:“大伯母是胃口不好吧,要不先放放,等会再吃?”
  一听这话,李秀立刻抱起饭碗不说话了。
  上次她只不过说了那么一句,粥就被抢走了,她饿了一上午呢!
  余彤看见李秀的反应,心里更好笑。
  平时挺能逞威风,现在因为一碗稀饭就怂了,啧。
  没有李秀叨唠,周围安静不少,余彤环视一圈,觉得机会来了,她清清嗓子,道:“奶奶,有件事我想和您商量一下。我妈病了以后我去请了村里的大夫,但是他也说不明白我妈到底得了啥病,我妈的病一直没有起色,我想领她去县城的医院看看,您看行吗。”
  余彤话音刚落,不等老太太开口,李秀便“啪”的一声摔了碗:“不行!”
  第12章
  许是李秀声音太大,其余人都朝她看了过去。
  李秀留意到他人的目光,涨红了脸。但为了自己利益,还是梗着脖子道:“进城花销大,各方各面都需要打点,得花多少钱呀!老三媳妇又没咋样,咋就这么娇气了!”
  “我妈的身体我最了解,如果不是病重了,她是不会晕倒的,她有啥不舒服的地方从来不说。”余彤顿了一下,知道虽然她觉得给林香莲治病是天经地义,但其他人可不一样这么想,便又补充道,“看病的钱我去和大柱叔说,生产队能给报销一部分。”
  打从余彤穿过来,就没说过几句话的余长东意外开口:“就算生产队报销一部分,看病的钱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笔大数目。”
  以往李秀闹腾的都是小事,余长东懒得管,但现在牵扯到他们家的利益,他可就不高兴了。
  按理说下力气最多的应该是他们家,可老太太要么偏着老大一家,要么偏着老三媳妇,啥时候偏过他们了?现在想用他们的血汗让老三媳妇看病,那可不成。
  听到余长东反对,余彤也不意外,毕竟她很了解余长东,这是个宁要钱不要命的主。
  再说他虽然心眼多,但带林香莲去医院的事毕竟牵扯到人家的利益,人家心疼自己的钱也无可厚非。
  “就是,咱家可负担不起这么多钱,我看香莲也没啥事,还是在家里养养吧。”这头余长东话音刚落,那头余长治便接收到李秀的信号,跟着说道。
  他们都不在乎林香莲的身体,毕竟老三失踪这么久,肯定已经没了,林香莲是死是活都和他们没关系。
  余乐乐冷哼道:“奶,我看余彤就是想偷懒了,三婶不就是营养不良吗,这年头谁不是这样?她八成是想进城玩好的,你可不能同意他去。”
  虽然余老太担心林香莲的身体,但现在大家都反对,她也不得不仔细考虑。
  余彤平静道:“也不是谁都营养不良的,你就白白胖胖的,腰上都有肥肉了。”
  女孩最听不得其他人说自己胖,余乐乐急了:“余彤!你说谁胖呢!”
  余彤道:“说的肯定不是167厘米高95斤的我。”
  “你!”
  余乐乐急红眼,却没法反驳,她虽然和余彤差不多高,但体重却比余彤重多了,足足重20斤呢,也就是她骨头架小,能藏肉,别人才看不出来。
  余彤懒得和余乐乐争执,她的目的还是要带林香莲去看病,以防她有什么大病查不出来,最终还是会去世。她不动声色道:“我可以去外婆家借点钱,尽量不拖大家后腿。”
  听到余彤提娘家,李秀更不高兴了。
  当初她和林香莲一起嫁到老余家,就因为她娘家不如林香莲的娘家,可没少受人家的白眼!
  李秀不屑道:“你也不想想你能不能借得来,去县城看病的钱是小数目吗?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反正这事搁在她身上,她指定是不愿意的,现在大家的生活都紧巴,她就不信有人乐意花钱救一个跟自己不相干的人。就算是她父母病了,她还得考虑考虑花钱救值不值呢。
  李秀话音刚落,爽朗的女声便从大门口传了过来:“谁说余彤借不来?”
  老余家吃饭的房间正对着大门,他们闻声扭头看去,只见孙淑慧胳膊上挎着个篮子,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了。孙淑慧后面还跟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男人是余彤的大舅,也就是林香莲的大哥林大虎。
  林大虎左右手都拎着东西,比孙淑慧拿的还多,里面甚至还有一只刚宰的鸡。
  孙淑慧快步走进房间,出于礼貌,先给余老太打了招呼,不等余老太说话,她就朝李秀打起了“机关枪”:“我说李秀啊,这么多年你咋一直没变呢,抠搜搜的不说,还指望着其他人都和你一样?我告诉你们,不用你们在这叨叨,香莲是我们老林家的人,她治病的钱我们老林家出!”
  孙淑慧是远近闻名的快嘴,她彪悍的人生从来不需要解释,李秀以前和孙淑慧打过几次照面,回回被骂得狗血淋头,眼下孙淑慧忽然冒出来,李秀心里还有点怕。
  她强撑着道:“别你们老林家他们老林家的,人家老林家和你有啥关系,你不就是个儿媳妇吗!”
  孙淑慧不怒反笑:“呦,这么说起来老余家的事也和你没关系了?和你没关系的事你多啥嘴!”
  “你!”李秀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气得鼻子差点冒烟。
  余彤没想到孙淑慧竟然会说包了林香莲治病钱的话,这段时间见惯了李秀恶劣嘴脸的她,心里格外感动。她站起身,认真道:“不行,大舅妈,我和我妈平时干活也是有工分的,老余家的钱多多少少也有我们挣的,我只要我和我妈挣得那份钱。剩下的就得麻烦舅妈们和外公外婆了,不过我保证,等我妈的病好了,我俩一定先想办法把钱还上。”
  “你这孩子说啥呢,”孙淑慧皱眉,“一家人说什么还不还钱的,到底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你妈要是出事了,你外公外婆准得伤心死,还有你大舅,你大舅就这一个妹妹,这要是出点事,他不得闹翻天啊。”
  后半句话是特意说给李秀听的,林大虎打起架来一个顶一群,余长治都不是对手。
  李秀先是被骂,又听到这威胁的话,彻底不敢吭声了。
  孙淑慧抓着余彤的手,“来,彤彤,你把这些粮食都放好,有米有鸡蛋,这段时间给你妈做点好的补补。另外我还杀了只鸡,你给你妈炖点鸡汤喝,我还没敢告诉你外婆这事,你先别告诉她,等你妈病好了,你俩再回去看外公外婆,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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