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谁知道?”四喜撇撇嘴,“反正坐了半个时辰了,态度好的不行,还拿着一幅画,怕是来求您做什么事。”
  说到“半个时辰”的时候,她内心还是有些担心的,生怕姑娘不高兴。
  可顾攸宁却没说什么。
  她只是挑了挑眉,顾婉有什么需要求她帮忙的?不过她也懒得猜,反正待会就能知道,一边擦干净脸,一边吩咐人,“先把早饭送过来,我饿了。”
  四喜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过来姑娘心里也不喜欢那位大小姐,刚才的惶恐消了个一干二净,脆生生地应了声,然后就转身往外头去忙活。
  顾攸宁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笑了笑,自己坐到铜镜前,也没怎么打扮,只是随意拿了根簪子把头发挽了起来,等吃了早饭,这才不慌不忙地朝外头走。
  作者有话要说:顾婉——
  一个在作死道路上越走越远的女人。
  第27章 宴会
  “小姐, 她们太过分了!”
  等了将近大半个时辰,侍棋便是再沉稳的性子都有些憋不住了,这会正压着嗓音和顾婉抱怨, “不如咱们还是先走吧,或者您先回去, 奴婢在这等着。”
  顾婉的脸色也不好看, 她从小到大还没等人等过这么长时间,心里一时也分不清顾攸宁这是故意的, 还是真没醒。
  侧头看了一眼桌子旁边的木盒,她抿了抿唇, 还是说道:“再等等吧。”
  顾攸宁总不至于一直不醒了。
  侍棋还要再说就看到从外头转进来的顾攸宁, 因为在家又是刚醒的缘故, 顾攸宁没怎么打扮, 一身淡黄色的交领上衣,底下是一条烟柳色的百褶裙, 走动间能看到底下嫩黄色的绣鞋上绣着两只蜻蜓。
  头发也只是随意拿珠钗挽着,并不是见客的模样。
  看到她进来,屋子里立时收了声,侍棋敛了面上的怨气,连忙规规矩矩朝人行了礼,顾婉也笑着迎了起来,嘴里是温温婉婉的一句话, “二妹, 你醒了。”
  “嗯。”
  顾攸宁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走过去的时候看了顾婉身边的桌子一眼,见瓜果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样子,就连茶也都是旧年的陈茶, 心里好笑那两个丫鬟如此大胆,面上倒是什么表示都没有,等坐到椅子上才和人说话,“我刚醒,听说大姐等了我好一会。”
  说话间,四喜捧了茶盏上来。
  她一向不喜欢喝茶,这次送上来的仍是蜂蜜水,她接过喝了一口才又继续问道:“大姐今日找我是有事?”
  语气很淡。
  若是旁人看到客人被这么招待,即使是真的有难言之隐,但作为主人家总归还是会说几句场面话,偏顾攸宁一句不说,顾婉心里也有些气闷,可如今也不是说道这些的时候。
  把那些闷气全掩到心底。
  她重新坐到椅子上,看着人说道:“今日过来的确是有件事想请二妹帮忙。”转头吩咐侍棋,“把东西拿给二妹看。”
  “是。”
  侍棋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神色小心且恭敬地捧起那只盒子走到顾攸宁的面前。
  她这样大的阵仗,倒是让顾攸宁起了一些好奇之心,眼见侍棋把木盒打开,取出一卷画,顾攸宁掀起眼帘朝顾婉看去,也不说话,等着人回答。
  顾婉低声说道:“这是安国公所画,是长公主的心爱之物,前阵子不小心受损了。”
  听到这话,顾攸宁心下一动。
  原来这就是姬朝宗原本要让她修复的画,不过……怎么到了顾婉的手上?
  似是察觉到她的疑惑,顾婉解释道:“长公主知晓祖父当年曾教授过我,便问我能不能修……”说到这,她停下声,轻轻叹了口气,“我如今虽然和姬家牵上了关系,但毕竟还没定下来,那会人多,旁人都看着我,我一时昏了头便答应了下来。”
  “可二妹也知道我作画还可以,可修画……我哪里在行?”
  顾攸宁听明白了,合着顾婉一大清早过来又等了这么久就是想让她帮忙,心中觉得好笑,她这大姐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收回视线,重新端起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蜂蜜水才看着人问道:“所以大姐是想请我帮忙?”
  顾婉看着她面上的笑,仿佛能看到那里头掩着的讥嘲,袖下的指尖忍不住收紧,面上仍维持着温和的体面,柔声说道:“是,我也不白让二妹辛苦,外头什么价格,我便给二妹什么价格。”
  她说着便又看了一眼侍棋。
  侍棋忙把早些就准备好的银票递了过去,恭声,“二小姐。”
  啧。
  顾攸宁看了一眼银票。
  为了姬家世子妃的位置,顾婉可真够舍得的,她没接银票,把茶盏往旁边一放,仍靠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顾婉笑道:“原本大姐的事,我帮一帮也是可以的,但你也知道,我如今全靠卖画赚钱,这修一幅画的时间可不短。”
  “如今我手头还有几个单子,怕是没时间帮大姐了。”
  “若是大姐着急的话,我倒是认识几个先生,手艺还算不错。”
  倘若能找外人,顾婉又怎么可能在她这受一早上的气?手撑在膝盖上,顾婉端坐了身子,声音也渐渐有些沉了下去,“二妹,这是长公主的心爱之物,我怎么可能交给外人?”见人挑眉也自知这话自有歧义,红唇轻抿,停了停才继续说,“我们是一家人,交给你,我自然是放心,可外头的人若是不小心传得出去,我日后还怎么跟姬家人相处?”
  “便是咱们家也得受牵连。”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格外重。
  知道顾攸宁这些年对他们家肯定有怨言,她袖下的手握了又握,终于还是摆出了一些求人的姿态,脊背不似先前那样端正着,声音也逐渐放软了,带着些恳切的语气,“二妹,这次就算大姐求你,你若是嫌钱少,我便……”
  她咬了咬牙,“再给你加一倍。”
  顾攸宁拨弄指甲的手一顿,余光去看顾婉的脸,红唇微张,徐徐说道:“大姐……”她语气无奈,听人又语带恳求地喊了一声“二妹”,红唇轻抿,似乎是在挣扎,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也罢,我便帮大姐一回吧。”
  ……
  等人走后。
  四喜收拾东西,还是一脸不高兴,低声抱怨道:“姑娘干什么帮她?就该让她吃吃苦头,让长公主看不起她才好!”
  顾攸宁好笑的看她一眼,“我哪里是帮她?”她拿起那两张银票,“我明明是为了钱。”同人吩咐,“回头你看着些时间,若是他们没把钱送过来,你就去一趟西院,让侍棋把钱给补齐了,若是不够,我可不动手。”
  四喜听到这话倒也反应过来了,眼眸一弯,脆生生应了“是”。
  见她高高兴兴地拿着托盘出去,顾攸宁笑了笑,也没说人什么,余光去看身边的木盒,神色倒是敛了一些,没想到兜兜转转,这画竟然还是到了她这。
  还真是……
  奇妙。
  她也没多想,小心翼翼地盖上盒子,捧着它回到了自己屋子。
  ……
  西院。
  顾婉回到屋子,就忍不住沉下脸。
  侍棋知道她心情不好,忙捧了一盏热茶送过去。
  顾婉一看到那飘着的茶叶就想到之前在顾攸宁那边受到的冷待,脸色一变,茶也喝不下去,推开她的胳膊,闷着嗓音说道:“我现在不想喝,拿走吧。”等人拿得远些了,才又疲惫道:“回头你从我的妆盒里再拿两千两送过去。”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有多少银钱?
  尤其顾家如今这个情况,这四千两又不是什么小数目,可以说拿完这笔钱,她这些年积攒的小金库就真的见底了,侍棋一听就犹豫道:“姑娘,真要再给吗?这价格可比外头高太多了,不如……”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婉不辨情绪地睨了一眼。
  等她收了声,顾婉才又揉着疲惫的眉眼说道:“要是四千两能买长公主一个高兴也算是值了。”
  顿了顿,又沉了声,“你回头过去的时候,给我叮嘱一声,让顾攸宁小心些,若是弄坏了这幅画……”她眸色暗了暗,“她和我们家可都吃罪不起。”
  “是。”
  ……
  半夏捧着侍棋送过来的两千两,进了顾攸宁的房间。
  顾攸宁正在端详那幅画,听到脚步声便抬了一眼,看到她进来,好笑道:“送过来了?”
  “刚送过来,”
  半夏抿唇笑道,“脸色差得不行,给我的时候还一直不肯松手。”
  “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攒点钱也不容易,如今全都花在了这幅画上,哪有不心疼的?”顾攸宁随口说一句,又和人说,“如今有些银两了,回头你去外头买些吃的穿的,给你们两还有嬷嬷也都置办一些。”
  “这些年,你们跟着我也不容易。”
  “……姑娘。”
  半夏一听这话,心中触动,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顾攸宁抬头朝她笑笑,放缓声音,也不矫情说那起子话,只道:“去吧。”
  等人抹了眼眶应声出去,这才继续端详起桌子上的画,这画不算名贵,但对某些人而言却价值千金,倒也怪不得姬朝宗都肯消耗一张名画也要来测测她的本事了。
  笑了笑。
  她也没再想。
  重新审视起这幅画,打算再好好看看,再决定怎么修缮比较好。
  ……
  日子过得很快。
  转眼间又过去大半个月,这阵子顾攸宁便又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惟芳斋的画倒是不曾落下,仍是每个月让半夏送几幅过去。
  这日,
  她刚上了一半的颜色。
  半夏从惟芳斋回来,还说了一桩事,道是京家那位老祖宗要过生辰了。
  听到这话,顾攸宁面上的神色倒是怔了怔,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半晌,她才轻轻叹了口气,“老太太从前帮过我家不少,我却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谢谢她。”
  这些年,
  京家这位老祖宗年纪大了,神智也变得不太清晰了。
  听说这一年,身子也没从前那么好了,时常浑浑噩噩的,这次办生辰,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估计人是没多少时候了,便想趁着还清醒的时候,给她热闹热闹。
  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不方便过去给人拜寿的,顾攸宁垂了眼睫,轻声说道:“你回头帮我去买件好的礼物送过去,也不用写名字,就算我敬她老人家一份孝心了。”
  等人应声退下,顾攸宁看着面前的画又沉默了半晌,这才动笔。
  *
  而此时的惟芳斋。
  姬朝宗和京景明正坐在二楼的兰字包厢中,他们今日是来给京家老祖宗挑选生辰礼物的。
  京景明没去看那些玉啊佛的,只让杜掌柜拿了明珠的册子,打算挑一串上好的明珠送给自己的祖母。
  他家祖母和其他老太太不一样,别的老太太到了年纪就喜欢玉石翡翠或者檀木梨花木,这些彰显身份和年纪的,可他的祖母从小到大唯独偏爱明珠,她甚至专门有一间存放明珠的屋子,里头最好的位置摆得是一支镶着明珠的龙凤钗,听说那是外曾祖母在她及笄的时候送的,后来不慎丢失,最后也不知怎得,竟被祖父捡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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