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她握着手里的门栓,看着他,声音很轻,“你不会来了。”
  现在早就过了他散值的时辰,她先前是真的以为他今日不会来了。
  “我若不来,谁接你回家?”姬朝宗曲起手指弹了下她的脑门,见她吃痛捂住额头,才又俯身看着她说道:“何况我答应过你的事,有哪件没做到?”
  顾攸宁捂着额头想了想,还……真的没有。
  这个男人看着肆意不羁,处事说话也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一旦允诺开口,便一定会做到。
  不等顾攸宁再说,姬朝宗从她手里拿过门栓,抛给身后的杜仲,自顾自揽着她往里头走,碰到她微凉的指尖时才又皱了眉,“手怎么那么凉?”
  又去碰她的脸,也是一片冰凉,不由沉了脸,“你在外头等了多久?扶风还有你那个丫头呢?也不知道劝着你些?”
  说完见她只知道看他,却不说话。
  有些无奈地拿手掐了下她的脸颊,不重的力道只是让人回神,见她刚才还有些涣散的双眸重新聚拢光芒,又拧着眉道:“说话。”
  顾攸宁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却与人询问的截然不同,“姬朝宗,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姬朝宗一愣,他倒是没想到顾攸宁竟然会对早间他的情绪一直耿耿于怀,至今还没放下,看着她紧张的神情,他心下微动,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变得温和了许多,“不气了。”
  “早上我也不是全气你,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他重新牵着她的手往屋子里走,宽厚的手掌牢牢包着她的手,身子也侧偏着,正好替她挡住夜里的寒风,“我不该对你这么凶,也不该同你发火,我……”
  他只是害怕。
  怕她真的把这事当做一场交易,怕他泥足深陷,她还能轻轻松松说走就走,更怕她日后真的还会嫁给旁人,和其他人生儿育女。
  握着她的手突然一紧,听人吃痛忙又松开,一边揉着她的手指,一边低声说道:“我刚刚是去找谭大夫了,才会这么晚过来。”
  顾攸宁一听这话,倒是连手上的疼痛都顾不上了,停下步子,反握住他的手,紧张道:“你怎么了?”
  姬朝宗看她这个反应,心里的那一丝害怕和担忧倒是也变得烟消云散了,任她握着自己的手,低眉说道:“我去问他要了几个不易怀孕的法子,还问他要了一盒药。”
  “避子汤伤身体,你以后别再喝了。”
  “以后……”
  他看着她顿了顿,“我也会注意一些。”
  既然她现在不肯要孩子,也没事,再说现在这个时机也确实不合适,还是先解决她父亲的事吧。
  顾攸宁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诧异他竟然这么快就想通了,虽然惊讶,但也没说什么……两人就站在廊下,彼此对视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灯笼里打出来的光太过暧昧,她只觉得男人离她越来越近,而她竟然也忘记了躲开。
  就在两人鼻尖都快相触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顾承瑞的声音,他刚刚温习好书过来,嘴里还高声喊着,“阿姐,可以吃饭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顾攸宁回过神,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连忙松开姬朝宗的手,退后一步,应了一声,“快了。”
  她的声音急促,还透着一些心虚。
  后知后觉想到之前的动作,又怕人生气,忙回头去看他。
  姬朝宗倒是没看她,只是不动声色地理着身上的衣裳,而后看着从不远处过来的顾承瑞,挑眉道:“小东西,你要喊我什么?”
  顾承瑞一听这个欠扁的声音就知道是姬朝宗来了,本来还挺乖的一个人,这会又忍不住跟姬朝宗吵闹起来,很快,院子里就布满了两人的声音,顾攸宁看着这幅样子,松气之余,眉眼也忍不住舒展起来。
  要进屋的时候才听到姬朝宗趁顾承瑞不注意的时候,咬着她的耳朵,压着嗓音说了一句,“晚上再收拾你。”
  顾攸宁一听这话,脸顿时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宁宁日常os:老公到底为什么要生气?
  这个阶段两个还是会有点拧巴,要不然之后也不会离开啦,不过离开是为了更好的重逢!(我在说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距离离开应该还有十来章的样子,得解决很多事,我尽快哈
  其实我挺喜欢这部分的剧情,虽然大家都更想看重逢后
  但是——
  这部分的故事是为了交代两个人为什么会喜欢彼此,没有这部分就不完整了qaq
  第61章 你有我
  顾攸宁从顾承瑞那边回来, 刚打起帘子就瞧见站在书架前的姬朝宗,他手里握着一幅画,正低头赏看着,闻声便侧眸看来, “睡了?”
  “没。”
  顾攸宁落了手中布帘, 走了进去, 给人重新倒了盏茶, 才又说道:“还在看书。”
  许是有些诧异顾承瑞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守得住心,大夜里的居然还在挑灯看书, 姬朝宗挑了挑眉, 不过想起当日小孩的一番豪言壮志, 他又笑着抿了下唇,没说什么, 把手中的画重新放于原本的位置,接过她手里的茶却没喝, 随意搁在桌子上,然后便伸手把人带到自己怀中,“怎么不给他找个先生?”
  “原本是想找的。”
  顾攸宁如今被他这般亲密对待, 倒也不至于再像从前似的变了脸色, 惊呼出声了, 只是稍稍还有些不大适应, 却也没去挣扎, 倚在他的怀里继续道:“只是好的先生一年花费不少,也不好找,而且……”
  她现在和姬朝宗这样,若让人瞧见,也不大好。
  这才耽搁下来。
  “顾攸宁。”耳边属于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低沉。
  相处了这么一段时日, 虽然时常还是会对男人为何会生气感到莫名,但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顾攸宁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不明白这好端端地,男人为什么又生气。
  她从他怀里抬起眼眸,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看着她这幅懵懂的模样,姬朝宗心里这口气更是郁结难平,他抬手握住她的下巴,逼着人同他对视,嗓音沉沉地发话,“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过要让我帮忙?”
  除了她父兄那桩事,她实在没了办法才会求他。
  其余的大事小事,她好像天生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去扛,一个人去解决,避子汤是这样、她弟弟的事也是这样,甚至明明已经跟着他能有无尽荣华富贵可以享受了,这个女人还是会抽出时间去卖画赚钱……虽然知晓这是她的性格和经历使然,但姬朝宗还是有些无奈和低落,就好像他还是没有被她真的放在心上,被她信任和依赖。
  顾攸宁是真没想过要靠姬朝宗,除了自己的性格使然,也是怕麻烦他,父兄的事拜托给他已然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她是真不想再拿这些事再去烦他了。
  她原本以为这样做,对两个人都好。
  没想到……
  这个男人好像很不高兴?
  可为什么呢?
  看着她呆怔的目光就知道这丫头是真的一点都不懂,姬朝宗心下无奈至极,有时候他是真的想剖开她的小脑袋看看里面都藏了些什么,怎么其他事情上都聪明得很,偏偏在这些事上懵懂的跟个稚童似的。
  到底也舍不得拿这事同她生气,俯身咬了下她的耳朵,算是泄了心里的气。
  然后便把人抱在怀中坐到旁边的太师椅上,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同她说道:“顾攸宁,这是我第一次说,也是最后一次说,我是你男人,无论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你不用再像以前一样,一个人去撑,一个人去扛……”
  看着她呆怔的目光,姬朝宗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等人涣散的目光重新聚拢才又问道:“明白了吗?”
  生怕她还是不肯,最要面子的姬大人索性直接威胁起人,“你要是还不明白,想不通,我就好好教你……”他嗓音沉沉,脸上的表情也透着十足的威胁,好似她要说一个“不”字,他就要以身试教,好好教她了。
  顾攸宁倒还不至于这么傻,她只是有些震惊,还有些……不可思议。
  这大概是父兄和母亲走后,第一次有人和她说这样的话,“你可以不用这么要强,不用一个人去撑,你现在有我了,无论你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心里就跟被砸进了一颗小石子似的,平静的湖泊都泛起了涟漪,鼻子也有些忍不住发酸。
  就在姬朝宗脸色越来越难看,真的要以身试教的时候,他却被人抱住了,难看的表情僵在脸上,他低眉看着抱着他的女子,她的身材十分纤弱,胳膊也很瘦,看起来一点力道都没有。
  此时却像是花费了她所有的力气,用来抱住他一般。
  刚刚还有些浮躁难平的心此时突然就变得平静起来,他的嘴角忍不住轻轻勾起,宽厚的掌心也覆在她的脊背上,偏偏还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笑她,“突然撒什么娇?知道错了?”
  本以为她是绝不会说话的,哪想到小姑娘这会格外的乖,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竟轻轻“嗯”了一声。
  姬朝宗一愣,眉眼也跟着舒展起来,哄着人问,“那以后还这样吗?”
  肩膀上靠着的头摇了摇,怕他瞧不见又轻轻说了一句,“不会了。”
  姬朝宗心里那口气在这句话落下的刹那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抬手抚着她的头,倒也没再哄她说更多的话,外头晚风轻拍窗木,屋中烛火摇曳,两人格外享受这宁静的时刻,须臾,姬朝宗抚着她乌黑的长发,低着眉眼,认真问道:“想给他找先生,还是送去外头和别人一起上学?”
  顾攸宁从他怀里抬起头,犹豫了一会还是小声说道:“我是想让他和别人一道上学,他这个年纪本该是玩闹的年纪,如今却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
  虽然小满一直和她说没事,他也不想要交朋友。
  可她知道他心里还是格外期盼和别人来往的,上回刚搬到这边,隔壁几个小孩和他说了几句话,他就高兴的不行,睡觉前还一直惦记着第二天要去给他们送东西。
  只是——
  她轻轻抿了唇,声音也低了一些,“可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姬朝宗打断她的话,垂眸看着她说道:“只有想和不想,我问你,你想吗?”
  顾攸宁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想。”
  姬朝宗便笑了,“那就去……”
  似是想了一瞬,道:“就让他去京家吧,正好京家几个小孩和你弟弟年纪相仿。”
  “京家?”
  顾攸宁一怔,京家算是族学,除了京家嫡脉还有那些旁支,也有同京家玩得要好的人家把自己的孩子送过去……就跟从前的顾家一样,那个时候祖父还在,顾家也开办过自己的族学,有时候祖父闲暇的时候还会亲自去授课。
  当初哥哥还有京景明他们都曾在祖父膝下学过。
  如今京家的族学是全京城最好的,不仅仅是里头授课的先生,还有学习的氛围……若是小满能和他们一起学习,自然是最好的。
  可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姬朝宗抬手把她紧拧的眉宇轻轻抚平,嘴里说道:“京家那几个小孩的人品,你可以放心,我也会让京景明提点几句,何况你也别把你弟弟想得那么不堪一击,他和你一样,身体里都流着你父亲的血液,与其把他保护在你建造的温室中,倒不如把他放出去。”
  “他总是要长大的。”
  “就算你可以一辈子护着他,但你也该问问他想不想。”
  接到她疑惑的眼神,姬朝宗和她说起那夜他和顾承瑞之间的对话,“那次你去厨房,你弟弟和我说了许多,他说他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也知道你一直瞒着他不肯和他说是不想让他担心。”
  “他还说他要快些长大,长大了就能够保护你。”
  “顾攸宁——”
  他喊她的名字,语气认真,“我想,比起一辈子待在你的羽翼之下受你保护,他应该更想为你撑起一片天空。”
  顾攸宁是真的愣住了。
  虽然这样的话,小满也曾和她说过,但实则……她其实并未放在心上,或者说,她还是只把他当做一个小孩,一个要永远被她保护着的小孩。
  如若这个时候是小满和她说这样的话,她最多心中感触,但还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可如今和她说这番话的是姬朝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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