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那天,这些下/放的人又去广场游/行批/斗去了,乔雪在当天晚上拎着装着饭食的篮子偷偷跑到牛棚那里,结果牛棚空无一人。她还不知道这些人要连斗三天呢,稍微等了一会儿,没法再继续等了。
  毕竟是结过婚的人,现在住在婆家,要是被婆家的人发现,自己晚上不在的话会非常危险,会被人说道的,虽然她现在已经通过自己努力跟婆家的人关系缓和一些了,但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乔雪只当这些人现在估计是还没回来,要回来的再迟一些,于是把篮子里的食物拿出来放到牛棚里,自己则拎着空篮子回家了。
  第二天听到其他人议论,乔雪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当天晚上并没有被放回牛棚,而是呆在公社广场继续接受批/斗,并且要连着三天呢.白天的时候她偷偷跑去一趟牛棚瞧了一眼,自己昨晚上放的饭已经凉透了。
  那些人晚上真的没有回来,这种天在那么冷的广场上呆上三天,命都要去掉半条,乔雪实在担心。
  于是她在第二天晚上拎着篮子上路了,本来她是不敢去那么远的,因为从她们生产队到公社广场,实在是一段不小的距离,要走将近一个小时呢,她一个女人大半夜的出去,实在是太危险也太不够聪明了。
  但她又不想放弃这么一次机会,俗话说患难见真情,不是吗?
  大晚上的,她当然不可能在自己家开火,幸好她重生回来虽然减肥,但也吃不惯家里粗糙的食物,所以自己屋里有能吃的零食,加上晚上剩的馒头,还拎了一兜子芋头,打算那时候没人的话现烧,让他们吃些热乎的,还装了一壶水,可谓是装备齐全了。
  大半夜的她就一个人往广场那里前进了,她还不知道杨武此时正虎视眈眈的在那等着她呢!
  晚上路不好走,但乔雪心里有些害怕,尽管她重生一次但大晚上的她可不想有什么事,所以一路上走的不慢,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居然就让她走到了。
  离广场还有不小的距离的时候,乔雪就开始停住了,然后仔细观察四周,重活的一辈子,她变得格外小心,尤其是这种事。仔细观察广场上,一片漆黑,没有人给这些人点个蜡烛什么的,乔雪在月光下仗着自己年轻的好视力,仔细数了数广场上的人。
  六个人是齐整的,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周围是没有人的,只有他们六个,然后才慢慢一步一步的小心前进。
  快到广场的时候,又藏身于一棵大树后面,仔细观察确定没有人,后面的公社办公室也是一片漆黑,没有人,门窗紧锁,然后才小心的走到那些人跟前。
  “陈爷爷,林奶奶。”乔雪走到他们跟前,小声的叫道。
  “哎,乔丫头,你怎么来了?”被叫陈爷爷的人抬起头,声音很虚弱,他们已经两天没吃饭,没怎么休息了,身体虚弱也是很正常的事。
  “我来看看你们。”其他几个人也被声音叫醒,“给你们送点吃的,这也太难熬了。”
  “你这丫头,这大半夜的,怎么跑过来这么远。”
  “也是为了给你们送饭嘛,多累也值得的,快别多说了,”乔雪把自己带的饭拿出来,“晚上大半夜的也不能开火,我也没带什么热乎的,你们吃些馒头吃些糕点吧,对了我还带了几个芋头,现在没人,我去找个地方给它烧熟吧。”
  乔雪当然能在没到之前就把芋头烧熟,这时候正好带过来能吃,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帮助太轻易了就不能让别人有特别深的感触了。
  像这样的烧芋头,他们农村人都会,随便找个地方点个火到树林里头就能烧熟,乔雪把馒头和糕点分给他们,正要把水杯里的水掏出来给他们喝。
  突然后面公社办公室的灯光大亮,一声暴喝传来。
  第28章
  “在那!”
  “抓住他!”
  公社领导和纠察队一共十几个人,一起从公社办公室冲出来,把乔雪和这几个人围住,其中两个纠察队的人一个拽住乔雪,另一个使劲踢了一脚她的篮子,篮子里面的糕点和馒头全都掉在地上。
  乔雪被那声暴喝声吓住,都没有反应过来,好像一瞬间一群人就突然出现了,然后把她控制住,让她没有还手之力。
  杨武提着一盏玻璃罩的马灯,晃晃悠悠的在人群中举着灯照亮,他没有冲在最前面,那是最拉仇恨的事,他更习惯使完坏后躲在人后面。
  公社的大队长第一个冲到乔雪跟前,仔细盯着她上下打量,然后问道:“你是哪个队的,为什么跑来给这些人送饭,你是什么目的,难不成是藏在人民中的特/务不成?”
  即使是大队长,也不是所有生产队的人都认识的,更何况乔雪现在变化不小,又是年轻一辈的,他不认识很正常。乔雪脑袋飞速转动,努力的想自己现在该找什么借口,可是她此刻完全脑子冻结了,什么都想不出来。
  这个情况实在太糟糕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当场抓住,实在没有想到,她自重生以来就千般小心。
  “我。”乔雪张开嘴想解释,这种事越早解释清楚,越早给自己找出借口,越好!可是她实在说不出接下来的内容。
  一边的另一个小领导说:“看她这个样子肯定是特/务,说不出来话了吧,我看我们把她抓进办公室里,慢慢问得了,总有她说出话的时候!”
  乔雪知道自己万万不能被抓进单独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跟审讯室也没差了,否则说不定就有进无出了。这时候的人没有什么法治理念,严刑/逼供是必须的,尤其是她一个女的,被一群男人关在一个屋里,还不知道要遭受什么呢。
  不行!自己还要等丈夫回来呢,与他再续前缘,给他生几个孩子,自己还没当上将军夫人呢!
  对了,自己丈夫,她马上开口喊道:“我就是向阳公社的,家在第三生产小队,婆家是姓杨的,我丈夫是军人,我不是什么特/务,你们可以去查!不但我丈夫是军人,我哥哥也是军人,前段时间为国捐躯牺牲了,我是军属!”
  乔雪把她最大的底牌说出来,这个时候军人的地位非常高,尤其是在他们这里,自己是军嫂这一点,可以让她暂时免受刑讯/逼供,就像一块免死金牌。
  “第三生产小队?”那个问人的公社领导一听,想着自己好像有听说过,那个谁也是第三生产小队的,往四周一看,刚好看到拿着灯的杨武,朝他招招手,“杨武,你过来,她说她是你们生产队的吗,你认识吗?”
  杨武一副现在才发现的样子,走过来,举着灯在乔雪跟前仔细照了照,惊诧的说道:“认识,是我们队的,叫乔雪,她丈夫确实是军人,怎么会在这里?”
  这大半夜的,杨武演技爆表,一脸无辜的看着乔雪,又看看公社的领导,一脸为难的说道:“她应该不会是特务吧,我知道她是旁边第二生产小队的,从小到大都生在那长在那,最近才嫁到我们生产队,怎么可能是特务呢?大半夜的来给这些人送饭,肯定是有其它的原因的。”
  杨武一句话又把所有人的重点,带回到乔雪大半夜给这些人送饭上面,旁边一个人说道:“是军人又怎么样,说不定就是打入军人内部,要不然怎么会大半夜的跑过来接济这些坏分子的。”
  “我是看他们可怜,不,不是,我是看他们快熬不过去了,所以打算给他们送点吃的,让他们能撑的时间久一点,能继续接受批/斗游/行,改造自己。”
  乔雪说了一半,马上就意识到,觉得他们可怜不就是对中央下放他们的政策不满吗,这怎么能行,绝对不行!因此她临时改口了,实在是她想不到比这更合理的借口了,谁会大半夜的跑过来给陌生人送吃的呢?
  “你唬傻子呢!”拽着乔雪胳膊的那个人使劲把她甩在地上,有种自己智商被鄙视的不爽,这个借口谁都不信,在场的十几个人都不相信。
  乔雪也不相信,可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借口,况且,“你们把我家人叫来,问问他们就知道,我作为一个军嫂,自然是支持军队、支持国家的。”
  现在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自己婆婆过来,虽然她跟婆家的关系只是略微缓和,并不算非常和睦,但是这种事他们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并努力为自己开脱的,否则这极有可能影响到自己丈夫,也影响到婆家所有人的成分,相信他们不会选择袖手旁观的。
  而且必须要他们现在过来,不能等到明天,否则一个晚上什么都定下来了,决不能晚上单独被他们关起来,这一点乔雪十分肯定。
  “你们去我们生产队,把我婆家的人叫来,他们都是军属。”
  “你婆家?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窝子特务!你说叫来就叫来!大半夜的,一个女人家就算不是特务,恐怕也不是什么好的,否则一个人怎么走这么晚的夜路跑过来呢?”
  嗯,也幸亏这六个老人都是老头老太太,没有一个健壮年轻男人,否则他们肯定要往更污的事情上面想,虽然现在他们想的,已经很不纯洁了。
  那六个人还跪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一是又累又饿,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二是现在他们的身份,真的是说什么,什么错,最好的就是闭上嘴什么都别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他们六个就已经是最显眼的了,再怎么降低也降低不了。
  公社领导和几个纠察队的队员走到一边,一起商量接下来的事,首先肯定是要查清楚,乔雪这个人大半夜的过来到底是做什么的,她说的那个借口,哼,一个字都不信,没人会相信。
  但她是军属这件事是真的,而且她哥哥前几个月刚刚为国捐躯牺牲了,这件事也是真的,这个还是挺重要的,他们怕万一把她怎么样了,军队里万一有人保护她怎么办,这事想起来就有点难办。
  然而觉得这事难办的,也只是这些人中其中的几个算是保守派老实派的人,其他更多的是激进派,见到这么个有特务,但是能够立大功的事,激动还来不及呢,根本不惧她什么当军人的丈夫。
  “这种人,我看她就是因为男人在军队,所以才有恃无恐呢,让她吃点苦头,给她几个厉害瞧瞧,就什么都招了。”到时候要是能查到更多的特务,端了他们几个窝点,那咱们还怕不能往上升一升,还怕不能得更多的功劳吗?
  杨老太被敲门声惊醒,外面大门被拍得“砰砰砰”的响,老年人睡眠很是不稳,她估计是全家第一个被吵醒的,但她没有下床,因为她有点害怕那个声音,故而躺在床上定了定神,听到旁边屋有动静了才起床。
  一出门,就听到门外来的人和自己开门的大儿子说话的声音。
  “什么?我三弟妹?”
  她听到大儿子这么说,三弟妹不就是乔雪吗,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好不容易才看她老实一段时间,然后她就看到大儿子回头看着她对着她大喊了一声:“妈,三弟妹被抓进去了!”
  “什么?抓进去?”杨老太不明白,她不是在屋里睡觉呢吗,大晚上的怎么被抓进去了。
  杨老大也不敢相信,跑过去乔雪的那个屋子,一推门,门果然没有从里面插上,杨老太也跟过去朝屋里看,屋里黑漆漆的,她摸进门,手在乔雪床上摸索,没人,真没人。
  外面来送信的那个纠察队的人也跟过来,说道:“说了你们还不信,她大半夜的跑过去,给那些下放的坏分子送饭去了,被说是特务呢,我来找你们就是带你们过去,去看看有什么说法。”
  几个人说话间的功夫,老大媳妇和老二夫妇也起床了,出门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杨老太大吼着对他们几个说:“老三媳妇被抓起来了!”
  留下小闺女在家里看着几个孩子,杨老太带着老大夫妇和老二夫妇,就跟着来送信的人一起往广场那边走了,在路上的时候,他们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劲的问那个送信的人。
  “怎么可能,我家老三媳妇最是老实,怎么会大半夜的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该不会你们抓过去的,还是出了什么事误打误撞过去的。”
  来报信的人嘲讽的说:“现在说什么你们都不信,到那儿你们就知道了,她是不小心也好,梦游也好,谁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哪有专门夜里散步跑那么远,还拎着一篮子吃的,你们还是想想怎么让自己一家子不被连累,不被划到成坏分子一类吧。”
  “什么?怎么这么严重?”
  “一家子的,你以为呢!”
  “咱们家可是八辈贫农,我儿子是军人,还是班长呢,以后还会往上升的,怎么可能会是特务!”杨老太抓着人的手不放,跟他说。
  “哎哟,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扯开她的胳膊,“你还是问问你们家儿媳妇大晚上的跑过去,给那些坏分子送饭是个什么意思吧!”
  一路上几个人快步前进,杨老太大晚上被叫起来的疲劳都没有了,几个人很快就到了广场上,此时公社广场已经点了不止一盏灯,灯火通明。
  乔雪已经被绑在一个凳子上,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就在广场中央,十几个人围着她质问,乔雪死咬着牙不开口,就是什么都不承认,还坚持自己刚才说的那个。
  “就是看他们熬不下去了,才来给他们送饭的。”其他的什么都不愿意说。
  那六个人当然也被审问了,他们都聪明的很,当然知道该说什么,听到乔雪那么说以后也就坚定了,自己根本跟乔雪不认识,她应该是看着他们熬不下去了才来送饭的。
  事情胶着在这,乔雪的强硬态度让这些人有些着急了,一般来说人带到他们纠察队,他们有各种手段折磨这些人,让他们交代问题,只是在这个公社广场,设施不齐全啥也没有。
  纠察队的领头麻子拽住乔雪的头发,抬起她的头,扯着她喝道:“你说不说,再不说,别以为你男人是军人我们就不动你。”说着扬起手似乎要打下去。
  这时候刚好杨老太到来,看到那个样子大喊一声“住手!”
  第29章
  “住手!”杨老太大喝一声,带着后面一群人跑过来就问,“我三儿媳是犯了什么大错,你这是想要打人吗?”
  麻子被气笑了,他就不信这杨老太没有在来的路上问过送信的人,她儿媳到底犯了什么错,现在倒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果然是一家子的,糊弄人的样子倒很像。
  “你不知道?”麻子手上扯了扯乔雪的头发,“你这三儿媳大半夜的,从第三生产小队跑跑到公社广场来,给这些坏分子们送饭送水,你说这是什么犯了什么罪?”
  要是一般小老太太看到纠察队的人都是吓得不敢说话,更别说还跟他们争辩了,但杨老太不一样,她一贯是仗着自己有个有出息的三儿子,各种得瑟的,根本不管你什么纠察队,在她看来纠察队也不如自己儿子厉害。
  “就算是有什么事,咱们问清楚再说,你这随便就自己开始把人绑起来,还要打人,你能问出什么?你这种随便问出来的东西,能让谁信啊!我儿子可是在军队当军人的,你说的话能不能让人相信,我一听就能听出来,别想糊弄人。”
  “呵,那你再听听你儿媳说的什么,”麻子把扯着乔雪头发的手放开,说“说吧,你婆婆在这好好说说你这大半夜的,千里迢迢的跑过来是为了什么?”
  乔雪趁机对着杨老太说:“妈,我就是怕他们熬不住,再撑不住这三天的□□,所以才给他们送点吃的,当然了,我也是平时跟他们一个队的一起上工,有点心软了,都怪我。”
  乔雪这回也意识到自己的话绝对不可能服众的,只能从自己是个女人,同情心比较旺盛,会心软可怜人这方面着手,总之是绝对不能让别人把她打成特务敌人的,否则就事情不堪设想了!
  杨老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乔雪,像要把她活吃了一样,她跟麻子说话的时候说的理直气壮,但心里怎么可能不害怕,这个不检点的三儿媳,大晚上的跑出来惹这么大的麻烦,她真是恨不得把她咬死算了。
  只是这个时候她还要跟坚定的站在她那边,自己三儿子可是要提干的关键时候,不能被这些事影响,她要是被定为坏分子的话,就是离婚了也会成为自己三儿子的一个大污点,严重影响他以后的前途。
  杨老太怎么能不恨,只是这时候他还要替乔雪遮掩:“你这死丫头,就是心太软,平时见到地上的一个蚂蚁都不敢踩,这下子惹祸了吧,可怜到这些人身上了,他们累死活该,也该他们受的,你光看着他们可怜,也不想想你自己,给家里人带来多大麻烦啊!”
  “老三他在军队里多么不容易啊,出生入死在战场上才得挣一点功劳,才能往上升往上走,现在马上又要升团长连长,你这个不争气的,还在后面给他拖后腿,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杨老太恶狠狠的说道。
  “妈,我知道错了,这回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心软了,”乔雪一下子点亮了与杨老太心灵相通的能力,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我就是平时见他们太,这要是几天不吃不喝,人都活不成了,才想着给他们送点吃的,这人要是活不成了,以后还说什么劳动改造思想改造。”
  三个人在那里激烈争辩,杨武却退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杨老太刚才一心跟乔雪她两个说话了,没看见,现在头一抬看见杨武了,赶紧过去拉杨武。
  “二武,你来给婶说句话,你从小是婶看着长大的,咱们是一个队的,我是什么人你还能不清楚吗?”
  “婶子,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只是你也要说清楚,你这三儿媳妇到底是大晚上的来干什么的才行呀,要不然我这说话也没用,我在他们跟前也算不上什么,实在是为难呀。”杨屋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是凑到杨老太跟前说的。
  一群人在这胶着着,那边楚婷还安安稳稳的躺在家睡觉呢,她不知道这些事情,只知道杨武说今晚上要去守夜,所以晚上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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