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断绝关系?”杨武有点不敢相信,他固然跟老屋的人关系不好,但一直以来他面上做的也挺好的呀,不管心里怎么想他怎么为自己考虑,至少面上逢年过节尤其是楚婷嫁给他以后,今年过年还送了一只大猪腿过去呢,现在居然断绝关系了。
  楚婷看他脸上怔愣的表情,也没心疼,直接就说:“对啊,要不然呢,这一千五百块可不好凑,你妈说不能为了你一个人就倾家荡产,害了全家掏空全家。”楚婷丝毫没有心疼他的意思,句句往他身上戳。
  杨武只是刚才有一瞬间的诧异罢了,也诧异不了几秒钟,马上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呵呵,正是因为对杨老头和乔老太没什么感情,现在他们跟自己断绝关系,杨武居然也不觉得难过,坦然接受了。
  “你这趟过来是干嘛?”
  “还不是为了你,干嘛,要交罚款呢,我本来是打算把咱家新盖的房子抵押给银行,看能不能从银行借款的。”
  “去银行干嘛,利息多还还麻烦,人还找事,怎么不去信用社?”杨武倒是对这事有些了解,知道这银行对农村人来说顶多存款取款罢了,大多数其他的像是借款贷款那都是要走信用社的。
  “那我不是不知道嘛,现在打算待会回去过去信用社。”
  “你怎么来的,该不会是走过来的吧?”杨武问。
  “坐牛车来的,当然不可能走过来,我怎么可能走过来,”楚婷白了他一眼,这么大个肚子走过来还能得了呀,“我花了两毛钱让队长的孙子赶牛车把我给送过来的,他现在还在菜市场那边等着呢。”
  因为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旁边一直有人在看着,所以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其他的事,说完话了都要走的时候了,两人都沉默着。
  “行了,你快趁热把包子吃了吧,下次就能回家再吃了。”
  “你自己在家注意身体,小心肚子里的孩子,等我出去了再说。”杨武就交代了一句,其他的话也没有多说的必要,说的再多他现在人不在,光交代两句有什么用。
  “嗯,我知道了,你等着吧,我去信用社贷款去,要不了几天就就把罚款交齐了,你就能出来了。”
  从派出所出来,楚婷又走到菜市场那边坐上牛车,开始往县里的农村信用社那里去,路上牛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信用社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楚婷抬头看着外面“望乡县农村信用社”几个字,吸了一口气,拿着介绍信和证明走了进去。
  第52章
  从信用社中走出来楚婷叹了一口气,就知道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农村信用社从五零年刚刚建国的时候就有了,主要目标为了带领农民们发家致富,解决他们生产生活中的困难。
  有的人去信用社贷款的理由就是买牛一头或者买驴一头,也是十分正当合理的,但也不可能说借就借,你嘴一张就给借了那还得了,还得要社员代表和保证人。
  楚婷这一趟去信用社了解了这些事情,现在又得赶回生产队去找保证人和社员代表,坐在牛车上晃晃悠悠的往生产队赶,楚婷摸摸咕咕叫的肚子,从早上一路奔波到现在,肚子饿了。
  仔细抚摸肚子上凸起的部分,里面的孩子估计也饿了,正在闹腾着要吃呢,楚婷仔细安抚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怀孕以来一直吃的还不错的原因,这么挺着大肚子奔波,居然也没出什么事。
  楚婷坐牛车后面,双眼无神的看着周围的风景,想着该编什么理由去贷款,总不能跟人家说是为了交罚款吧。正想着,忽然前面走过来一群人,楚婷也不认得也没注意,谁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却一下子看到了她,还喊了一声,“弟妹!”
  楚婷左右看看,没人,是叫自己的,又仔细看了一眼领头的那人,是有些眼熟,但不太记得是谁了,“这位大哥。”虽然不记得,但是也叫了一声。
  王虎慢慢走到牛车前,他后面的那几个人也没有跟着。
  “你这是去哪的,有什么事吗?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说一声,咱们兄弟也可以帮帮忙,毕竟杨武原来也是纠察队的。”
  他这么一说,楚婷才知道这些人原来是纠察队的,也是去年的时候送下放的人到他们队来的那些人,在楚婷家吃过饭,楚婷还招待过他们,只是后来就再没见过了,难怪会觉得略微有些眼熟但不认识。
  “也没什么大事,我刚才想去信用社贷款来着,毕竟杨武他现在要交罚款,家里也没那么多钱。”楚婷虽说没什么事,但还是把她要办的事给说出来了,她心里暗自想着这人还是纠察队的呢,看着也是个头头,指不定能给走走路子,能帮帮忙。
  “直接从信用社贷款,”果然王虎听了眼前一亮,说道,“这个办法好,我怎么没想到呢,信用社是可以贷款,不过贷的比较少吧,都是顶多一两百块得了,你这要用的可不少。”
  “对,是不少,但我想着我把自己家的房子给抵押了,兴许可以多贷点,那房子是刚盖好的,都是红砖盖的,也值不少钱呢,就怕信用社的人会为难。”
  “这不妨事,信用社的人我也认识两个,这样你去找你们生产队的社员代表过来,我来当这个保证人,马上就能把钱贷出来。”
  “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大哥,等杨武出来我一定让他请大哥好好吃一顿。”楚婷高兴的说道,实在是太高兴了,因为这事她本来还以为要花不少时间磨呢,毕竟信用社的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这个要交罚款的事很难让人同意能贷款给她,可是现在有个有路子的人帮忙,那就是不一样。
  有了王虎的帮忙,又找了他们生产队的队长当社员代表,贷款很快就拿了下来,因为信用社平时都是借给社员买牛买农具买驴,所以一般只贷几百块最多的了,这次即使有王虎在后面通路子,也只贷款到了一千块,不过这一千块已经解决了大头了。
  贷款的归还期限有50天的、60天的、90天的、最长的是八个月,楚婷借的是八个月的,也就是说八个月之后必须还,利息是两分一厘。这个钱等杨武回来让他来解决好了,再加上王虎借给她的三百块,她自己掏出来的钱,很快就凑齐了。
  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到傍晚了,楚婷有些担心怕派出所已经下班了,白跑一趟,还是王虎跟她说现在应该没有下班,就算下班了派出所也会有人的,让她直接过去。
  站在派出所跟前,楚婷这下子是真的激动了,没想到就这样能把杨武给弄出来了。“走吧,”王虎催她,他本来只是半路上遇到楚婷的,但是后来帮楚婷拿到了贷款,干脆送佛送到西,直接带着她来把杨武接回去。
  杨武被带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是干嘛呢,蒙在其中,他上午才见过楚婷,完全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被放出来,他以为楚婷要从信用社筹款再准备东西,最起码得过个好几天。所以晚上被拉出来的时候,他以为这些人又要折腾他,或者临时出了什么事呢,谁知道一出来就看到楚婷在外面等着他。
  “走吧。”楚婷站在那一脸轻松的笑容,杨武签了字走了出派出所,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王虎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这事应该到这儿就完了,回去好好吃顿饭休息休息,去去晦气,你媳妇挺着这么大个肚子在外面给你奔波,你小子可要好好对她。”
  “那当然,肯定的,这次麻烦虎哥了,改天兄弟请你吃酒,好好感谢。”杨武诚恳的说。
  “行了,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吧,不过这纠察队你恐怕是”
  “兄弟知道,经过这一遭,我也不想着在外面折腾什么,还是老实呆在家里吧。”
  “行,回去吧,这么晚了。”
  三人分开走,楚婷跟杨武去菜市场那边,队长的孙子还驾着牛车在那等着呢,楚婷打算待会给他五毛钱,这一天来来回回的跑,都是他驾着牛车接送的,也是辛苦他了。
  杨武跟在楚婷旁边走着,他本来想扶着她的,看看自己的手又算了,他身上实在太脏了,自从一个月前被抓了之后就再也没洗过澡,没换过衣裳,还是睡在地上的,能想象到整个人都邋遢成什么样子了吗。
  楚婷也是离他两步远,“等你回家洗完澡换过衣裳的,我怕你身上有跳蚤。”
  杨武挠了挠头,“的确有,你可别靠近我,今天这么快就借到贷款了?”
  “嗯,今天刚好是碰到虎哥了,他在信用社有认识的人,我才成功借到贷款的,要不然可没那么容易,光是找保证人就费好大事了,队长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签字,当那个社交代表的。”
  楚婷把怀里塞着的那张贷款凭证拿出来,这就是一张纸,比a4纸还要小,上面写着立借人保证人社交代表项目数额期限等,最下面还有楚婷的签名和手印,“我可跟你说,这个要及时还,要不然还款可麻烦了。”
  “好好收着,等过段时间我就去把它还了。”
  “嗯,幸好不用把房子抵押了,”楚婷说出了她庆幸的事,“咱家的房子刚盖好,我还没住够呢。”
  “你要种的树还没种呢。”
  楚婷也想起来,这还是杨武被抓进去之前他们打算做的事,本来是打算种枣树的,再种点无花果,谁知道树苗还没弄过来,杨武就被抓了。明明是一个月之前的事,却好像时间过了好久似的。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走到牛车上,在牛车上他们没怎么说话,楚婷是奔波劳累了一天,心累,现在简直想回家躺着了,连说话都懒得说话。杨武是因为牛车前面还有别人,所以不说话,一路走回家。
  到了生产队,牛车停在队长家跟前,楚婷下来塞给赶车的小子五毛钱,队长听到声音从里面出来,看到杨武,“呵,二武总算是回来了,也不枉费你媳妇这来回跑的,”他下午还被楚婷拽着去信用社签字呢。
  “是啊,总算回来了。”杨武笑笑。
  “经过这一出,你也该收收心了,好好在家安顿安顿,你媳妇肚子也这么大了,你也挣挣工分,总得养活他们呀,孩子出生了,可就不是你们两个光头大人了。”
  “这个我也想过,不过现在刚回来,休息两天到时候还要麻烦队长。”
  “这不妨事,你本来就是队里的,随时能上工,给你记工分谁也说不着两句什么,”队长点点头,“行了,你快回去吧,回去好好吃一顿,洗个澡,睡一觉休息休息,这一通把人熬的。”
  杨武现在确实熬的瘦骨嶙峋了,这估计是减肥的最好方式,把人关起来不给吃喝。
  两人回到家,楚婷现在肚子那么大也不方便,杨武在灶前烧火,楚婷就做了她最近一直给自己做的饭,面糊糊。其实应该擀面条的,劲道的面条加上鸡蛋加上青菜,更填饱肚子,更耐饿,但是她的身体状况现在也不适合擀面条呀,就只能做面糊糊了。
  杨武坐在灶前烧火,楚婷拿着勺子在锅里搅,一边搅一边说:“现在天气这么热,家里也没什么肉,只有鸡蛋,先吃一顿把肚子填饱吧。”
  “都行,随便烧什么。”
  楚婷煮了一大锅面糊糊,放了不少青菜,打了四个鸡蛋,她只吃了两碗就饱了,剩下大半锅全被杨武呼噜呼噜给吃光了,楚婷都有点怀疑他能受得了,一下子吃这么多。
  吃完后,杨武就让楚婷别动弹了,回屋里等着去吧,他去烧火洗澡。等俩人终于洗完澡,躺在床上,好像都齐齐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尘埃落定折腾完了。
  杨武把一只胳膊搂在楚婷头上,楚婷顺势挪挪位子,把头放在他肩膀上,把他胳膊当成枕头靠在上面,还说:“会不会太重啊,我跟你说我现在可重了,每天都要吃好多。”
  “不重,一点都不重,”杨武慢慢用手摸摸楚婷的脸,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这阵子辛苦你了。”
  “哼哼,你知道就好,”楚婷哼了一声,“以后可得好好对我们娘几个,敢欺负我,饶不了你。”楚婷的肚子也东一块西一块的鼓起来,估计是刚才吃饱了,肚子里的小崽子们也吃饱了,终于知道活动活动了。
  杨武把手放到她肚子上慢慢抚摸,两人也没说太多的话,太累了,慢慢相互依靠着睡着了。
  第53章
  第二天上工的时候,杨武被放出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生产队,毕竟这年头八卦少,杨武这件事算是大八卦了,大家都追着最新进展呢。昨天的进展还是老屋彻底跟杨武夫妻俩断绝关系了,谁知今天就成了杨武已经被放出来了,这可真是让人笑掉了牙了。
  队长的大孙子昨天跟着楚婷,来来回回跑了几趟,自然是最清楚这件事情的,跟大家伙确认了好几遍,没错,杨武确实是被放出来了。
  那边老屋的人收麦子的那片田地,上工虽然是由队长分配田地干活,但一般队长都会分一家子在一片地上,也方便些少些争端,能互相帮忙,老屋杨家就在其中的一片地方。
  隔壁田的三婶子朝着乔老太喊了一声,“杨嫂子,你家杨武被派出所放出来了,是真的吗?我可听队长家的三顺子说了啊,你们也没去看看?”
  “这不是忙着下地割麦子嘛!正是农忙的时候,要赶着天气呢,免得下雨,还是快干活吧。”乔老太说着弯下腰,狠狠的割着手里抓着的麦秆,她这个年纪一般就不下地了,但是农忙时候工分特别高,所以她也过来了。
  隔壁这三婶子跟她关系一向不好,之前因为杨武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让她在那女人跟前低一头,后来杨武成了纠察队的,她又在那三婶子跟前高了一头。
  现在她说这话一听就是嘲讽她的,乔老太恨得牙痒痒,不过她最生气的还是楚婷,这老二家的昨天就能把杨武弄出来,那是凑到了罚款了,总不可能是昨天一天就能凑到吧。估计是之前就有门路了,居然什么都没说,尽等着他们没办法了断绝了关系,才一个人暗戳戳的把杨武领回来了,这心机得多重呀,就挖了个坑等着他们跳呢!
  乔老太心头不爽,杨老头心里面又怎么好受呢,本来跟杨武断绝关系就是下下策,他就不太情愿,只是老太婆说的不错,家里的孙子儿子总不能因为他背了坏成分,耽误了前途吧,可是现在杨武居然被放出来了,那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了。
  心情复杂,却还是要干活,现在正是麦收的时候,争分夺秒,不能浪费时间。
  这边老屋的人在心情复杂,那边杨武跟楚婷正在床上躺着睡觉呢,他们这一段时间一个被关着,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精神疲倦到极点,另一个则是怀着七个月大的肚子,却还到处奔波内操心着,现在终于一切都结束了,两人自然是要睡个昏天地暗才行,根本懒得起来。
  还是的楚婷的肚子先把他们叫起来的,楚婷现在肚子七个月大,里面有两个孩子,压根一点都受不得饿,必须得一个劲的吃东西才行,吃完饭隔一个多小时她就叽里咕噜的想吃了。
  之前杨武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又没人及时给她买零食补充,楚婷肚子饿了就给自己在炉子上煮一顿,压根不管是不是饭点到了,饿了就煮一顿。
  杨武被她翻身的动静弄醒,揽着她已经围不住的腰,睁开眼语气迷蒙的问:“起啦,不再睡会啊,反正也不急着不出门。”
  “不睡了,饿了,你两个孩子也饿了,起来让我过去。”楚婷推推睡杨武,她在床里面,要是原来身材轻盈的时候,自然能越过杨武下床,但现在是不行了,必须杨武让位才行。
  “嗯,我也起来了。”杨武说着也坐起身。
  “你别起啦,再睡会吧。”楚婷也不急着要求杨武起床,他毕竟昨晚上才放出来,在床上多睡会也是应该的。
  “没事,昨晚睡的早,现在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吃点饭,我来做饭吧,你这肚子也不方便,早上还煮面糊糊吗?”
  “煮那个方便,其他的我现在也不会做,你又不会做饭。”楚婷无奈,没得选啊,不是她不想吃别的。
  “不会做我也能学着做,你教我,你都肚子这么大了,总不能再让你做饭,反正我现在每天也不用上班了,在家做做饭也行。”杨武说。
  楚婷看了他一眼,“你愿意呀?”还挺惊讶的,因为在华国哪怕是三四十年以后,也有很多人都觉得女性才应该做家务,家里的活都不该是男人插手的,那时候都改革开放那么多年了,都还有那么多人那么认为,更别说现在了,反正他们整个生产队就没听说过,有谁是家里男人做饭的,被人知道了都是要被嘲笑的。
  “这有什么,我又不是做给别人吃,烧也是烧给你和孩子吃。”杨武不以为意,他的确也是觉得男人不应该下厨房做饭,但是现在不是楚婷肚子大了嘛,除了他也没其他人做饭了,再说他又不是烧给其他人吃,烧给自己老婆孩子吃有什么丢脸的。
  起床洗漱后,楚婷又艰难的上了一个厕所,然后去厨房监督杨武做面条去,他吃面糊糊也吃够了,本来还可以熬米粥,但是米被吃光了,她也没找其他人帮她买,最后就只能吃面糊糊了,现在总算能换换口了,让杨武擀面条去。
  “用擀面杖。”
  “切成一条一条的,撒一点面,别让它糊成一团了,糊成一团放到锅里煮出来的,就不好吃了。”
  “把它均匀的用手散开。”
  楚婷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指挥杨武擀面条,就差手里抓把瓜子磕着,就是标准的监工了。
  杨武倒也没有手忙脚乱,不是每个男人做饭都啥也不会,跟白痴一样的,他以前经常帮楚婷烧火,也看过她做饭,知道的差不多,现在虽然是第一次,但手上还挺熟练的,把面条擀好,又去地里摘了一把小青菜、几根小葱,洗净放到锅里,下面条加两个鸡蛋,一顿青菜鸡蛋面就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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