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知青之后
我只好转移话题,说:“咱还接着说知青,这些知青,现在还有没有留下来的,哪怕一个?”赵若怀回答:“怎么没有?我父亲就是省城来的知青,已在广阔天地作为了二十多年,现在早已被改造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不经意的一句话,引来一重大秘密。
“后来不是都大返城了吗?他为什么没有返城?因为你母亲?因为你?”我问。
“不是说返就返的,还得城里有关系、有人。他城里好像是没人了。”
“你爷爷奶奶呢?”
“亲生爷爷奶奶死得很早,我父亲都没多少印象。正因为父母都死了,所以就送给了省城姓赵的人家。姓赵的夫妇到四十岁都不生育,就收养了我父亲。父亲去后两年,他们的亲生儿子降临了,所以对父亲的态度也就每况愈下了。老头儿稍微好点,那老太太,对父亲基本就剩下嫌弃和虐待了。后来下乡运动一来,城里每家都得有至少一名子女下乡,父亲不下乡,难道让他们的亲生儿子下?等到知青大返城时,那赵老头早就死了,赵老太太顾他的亲生儿子还顾不过来,哪有闲心管我父亲?”
“那你父亲和省城养母,现在还有来往吗?”
“刚刚下乡那几年,父亲还偶尔寄点钱回去,后来老头儿死了,就渐渐的没了联系。”
“那你父亲真正的老家在哪里?你们怎么会选择姓赵,不姓回你自己亲生爷爷的姓呢?”
“不知道,这里面可能另有隐情,父亲一直讳莫如深。我母亲也不让多问。也可能是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我父亲这人,语言很少,就刚才那些事情,也是我从我母亲那里断断续续打听到的。”
“你父亲被送人时多大了?”
“六七岁或者七八岁吧!也不是很清楚。”
“那就是你父亲不愿意说罢了!六七岁的人不可能不记得自己的出生地和姓氏吧?四五岁的孩子都记得。”我这样说着,心里想到了杨柳妈。杨柳妈正是在五岁不到的年龄被送给了后来的王家外婆。而我的亲舅舅,也是在六七岁的年龄被一远房亲戚带去了省城,从此音信杳无。那岁月酿就了多少惨剧呀?母亲在讲述那段离别的场面时思路何等清晰,清晰得我常常耳不忍闻。赵若怀的父亲,又怎么会不记得呢?
孙思在一旁插话说:“四五岁的记忆是模糊的,只记得一些零散的片断,理不出什么头绪来。”他的声音明显有些哽咽。我看他一眼,竟然眼睛都有些发红。这个孙思!一身武艺、铁骨铮铮的汉子,被赵若怀父亲的故事感动成这样,至于吗?这人又有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我们途经了一段长长的峡谷,峡谷里看不见任何农户,最窄的地方简直就是遮天蔽日,只能抬头看见一线天。如此阴森可怖的氛围,与学校去葫芦湾的那条道的恐怖程度颇为类似。赵若怀一人行走在这路上之时,不知是不是和我有着相同的毛骨悚然?走出这段约一公里长的峡谷后,豁然开朗,大山居然离我们又渐行渐远,两山之间的开阔的地面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