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二章 意如流水
乌桕一愣，“你有办法？”
颜歌不语，于他而言，这么多年早已见惯生离死别的场景，六界往复匆匆，除了神魔两界，其余三界生灵死后都要进入鬼界轮回，其中尤以人界生命最为短暂。轮回复轮回，造化弄造化，不过是为平稳六界所做的措施，实在没什么可叹可惜的。
就算小莞儿可能有幕后凶手的线索，也不值得他出手去救。
话虽如此，他还是缓缓走进石室。幽蓝的灵光自手掌延伸至全身，清冷剔透，几乎将整间石室照得宛若白昼。
他，只是有点不想乌桕难过。
颜歌很难解释自己这种情绪从而何来，仿佛从遇到乌桕开始，他的所作所为就经常不像自己。这时一双手突然将他拦住，颜歌停下就听对方道：“颜兄，你可知强制打破符咒会伤你内丹？”
颜歌稍停，点头。
“那你还要做？”
颜歌未语，再度上前。
姬明昊疾走几步将他拦下，不可置信道：“你该清楚就算这样这女子也没救了，她……”
乌桕一直紧盯前方，在颜歌跟姬明昊尚未发现危险到来时，她已经冲了出去。推开颜歌的同时她迎面撞上的是飞扑而来的小莞儿，那双殷红的眸子莫名看得人心惊，乌桕却不知为何从中发现了一丝惧意。
不是对她，更不是对颜歌他们，更像是对他们身后的某个……
来不及多想，乌桕灌注灵力于掌心，在二狗反身定住小莞儿的同时，手掌贴上对方心房。
女子心事，最是动人。
是曾与二狗奔跑的山头，是彼此藏身寻找的乐趣，是星空下互相依靠的安定。人与兽，无论出自哪种感情都很难长久，因为这该死的天命，因为这弹指一挥的岁月。
没有看太久，乌桕收手，而小莞儿也在她的窥探下，暂时性地停止杀戮。
“你……看到了什么？”二狗怔怔道。
乌桕摇头，看向颜歌，“她化妖前曾服下花娘子精元，不知可否有救？”
姬明昊诧异，“姑娘确定吗？”
乌桕点头。
姬明昊显是不太明白她这特异功能的厉害，闻言稍一沉思才道：“若是有妖的精元护体，倒的确可以避免灰飞烟灭。不过即便我们强制符咒脱离她身，她还是不会恢复以前的样子。”
“那么会怎样？”乌桕道。
姬明昊看了眼颜歌，叹道：“轻则失忆，重则……不人不妖一辈子。”
二狗当即崩溃，发出阵阵哀嚎，姬明昊道：“你身为上古神兽自当明白这一点，人与妖本就不能和谐共处，更何况……”
“姬公子，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是徒劳。”乌桕礼貌地打断姬明昊，走到二狗身边，摸了摸它的脑袋。
在小莞儿的梦境里，二狗最是喜欢被她摸着脑袋。亲昵的动作无比温柔，似相伴多年的好友又似恩爱缠绵的恋人。他们之间是什么感情早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彼此信任，愿意为对方付出，哪怕最后魂飞魄散亦是在所不惜。
可二狗似乎迟了一步，因为小莞儿先牺牲了自己。
那个梦境中，单纯的少女被陌生来人威胁，在发现对方可以轻易取走二狗性命的时候，选择成为他的傀儡。她服下会让自己痛苦的毒药，按照对方的要求离开虚无山，一路辗转来到幽荒之源。
对方让她潜进十里桃林偷取花娘子内丹，可在她动手之前，又被安排了另一个任务。
是阿游。
陌生来人能力很强，竟轻而易举将小莞儿变成了颜歌的模样，干粮和水是他们给阿游的，人也是他们送走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埋下一颗毒药，让他回到中原，让他成为九幽门脚下的一个障碍。
乌桕除了认为这是在给九幽门添堵外实在想不到其他理由，人心邪恶至此，又或者那黑袍下隐藏着的根本就不是人，是恶鬼。
再之后，小莞儿进入十里桃林，也成功取到了花娘子的精元内丹。可就在她准备把东西交给对方的时候，冰川幻境里二狗的一声哀嚎，却让小莞儿停止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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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乌桕看来，小莞儿其实并没那么蠢，她早在离开虚无山的时候可能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但她赌不起，她知道面前这个人心狠手辣，她不能让二狗置身于危险中。可当二狗的声音通过冰川幻境传到了十里桃林再传进她的耳朵里，累积许久的委屈跟思念让她彻底爆发，她以为二狗出事了。
责备跟谩骂齐出，乌桕很难想象那样一个瘦小的姑娘身体里会有这么大的力量，竟生生从陌生人手里抢下那颗花种精元，并强行吞下。
可惜还是迟了。
或许那个陌生人早就算到了这点，他们的交易是在窟洞进行的。瘴气十足的地方再加上情绪的爆发，加速了小莞儿身上符咒的发作。几乎只一瞬，她的身体开始变化，直到乌桕他们赶来，却已经没有机会了。
乌桕不敢将事情经过告诉二狗，这除了会让它更加痛苦外没有任何用。她尽管早知世间一切总是不尽如人意，却还是想要问问这天，为何总是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为何他不曾拯救这些弱小的生命。
人，真的太脆弱了。
小莞儿的情绪再度失控，不绝的嘶吼中，满是痛苦跟无奈。二狗的身体越抖越厉害，饶是活了上万年，仍旧抵不住生离死别带来的伤害。乌桕叹气，将手放在了二狗的头上。
“试试吧，好吗？”她看着它道。
二狗怔怔望着她，良久，有泪落下。
“若……还是不行呢？”它道。
乌桕闭眼，“那就……杀了她。”
二狗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尽管连它自己也想过如此残忍的结局，却还是不愿相信。它没有再说话，少顷只有红光自它口中浮现，渐渐将小莞儿围在其中。颜歌这时上前，静立在小莞儿面前，单手平伸，幽蓝灵光逐渐大现，良久，彻底取代了红光。
“以吾之名，净化汝身。”
蓝光成线，进入小莞儿体内。
“心似白云，意如流水。”
小莞儿身体渐渐升至半空，四肢百骸隐约有黑气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