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祝你送死愉快(4)
当晚那批武举考生相约了出去喝酒,喝到醉醺醺各自回房,其中有位闹了肚子,在茅厕里蹲了半天才彻底解放,出茅坑时,有点头重脚轻步履踉跄,突然一阵风来,吹起一件东西,柔柔地覆在了他的脸上。
那人大惊,赶紧伸手扯下,却见是一方粉红绣帕,绣交颈鸳鸯,绣工精致细腻,鸳鸯羽翼分明,月光微风下轻轻拂动,幽香暗送,闻得人心也一阵阵荡漾。
武举愕然抓着香帕,无意中一抬头,便见前方小楼半卷帘栊,月光堆了满轩似雪,有人香鬓宛宛,笑靥深深,正将他凝望。
小轩窗,晚来风,谁家伊人倚雕栊。
月色下那女子风鬟雾鬓,眼波朦胧,七分颜色也添了十分。
那少年几疑夜入蓬莱,邂逅云间神女,又或者误走了幽静山野,和那媚色野狐有了一段孽缘,一时举着绣帕,发痴了。
那少女却突然红了脸,抿唇一笑,伸指对他一指,做了个“还我。”的口型。
少年心中一荡,起了挑逗之心,有心卖弄武艺,脚尖轻点,竟然踏着那楼前玉兰花树飞上,将那绣帕挂在了树梢,离那少女有一臂距离。
随即跳下树来,笑吟吟做了个“去拿啊”的手势。
那少女含羞带嗔看他一眼,顿时这少年又魂飞了三分,正想着不要为难美人,少女却似有几分倔强,当真自己爬上窗台,去够那帕子。
她微微踮着脚,一手提着裙摆,一手去够手帕,踮起的脚踝小巧精致,崩出紧而流畅的弧线,月色下看来一截白玉瓶似的。
少年屏住呼吸,眼睛也不敢稍眨,眼看那少女颤巍巍地要够着手帕,突然身子一倾,重心不稳,竟自楼端翻滚掉落。
少年大惊,冲上去便接,好在他一直站在楼下,反应又快,只觉得手上一重,香风沁鼻,那少女嘤咛一声,已经落在了他的臂弯。
少年拎起的心落地,软玉温香抱在手,神魂也飘了不知着落,好半晌才想起唐突佳人,正要询问人家名字来历送回宿处,不想头一低,发现少女已经晕了过去。
月光斜斜照过来,照着桃花人面,黑而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盈盈泪滴。
少年心中一荡,某处一硬,掌心一热,胆子一肥。
……后半夜的时候,某间房内传来细碎的低吟,像无数爬行在夜色脉络上的蚂蚁,在幽微处将沉潜的阴谋搔动。
忽然又有了低低的哭声,埋在人的怀里,不吵闹,却令人疼怜,听见这哭声的人,自然要嘘寒问暖地询问,于是就有了午夜的哭诉,堪怜的身世,被欺压的弱女,悲催的人生。
在那个周小姐献身上演的苦情故事里,君珂扮演了丑陋的大房嫡出姐姐,抢占了妹妹的未婚夫,还想逼死妹妹,狠毒地在漫长的时间里,不断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压迫,来试图要了脆弱温柔善良可怜的妹妹的命。
当然,还要展示点伤疤,好让这故事更加可信并惹人疼怜的,于是不仅是耳垂,便连踝上、颈项、胸前、几百年前一滴热油的小伤也找出来一一展示,恰好都是私密部位,伤疤未必找得着,眼福倒是给人一饱,正好换一回轻怜密爱,温柔抚摸,再战三百遭。
再战三百遭之后,人都睡了,自然不能不管枕边人眼泪涟涟的苦情史,少年义愤填膺,百般许愿,定要那恶毒的嫡女姐姐乱刀分尸,不得超生,听得苦情妹妹又是泪飞顿作倾盆雨,再战三百遭。
半夜大战,周姑娘纤纤欲折,少年精神昂扬,打算将苦情女送回去,便趁热打铁,持刀去杀那个恶毒姐姐。
这家客栈的上房也是连栋的二层小楼,对开轩窗,那武考生将周桃送回二楼第三间她的卧房,周桃指指隔壁,悄声示意:“那里面睡了我姐姐和她的丫头,别认错了,圆脸的是丫头,丑的是我姐姐。”
武考生点头表示会意,持刀出门就准备去隔壁,刚带上周桃的房门,忽然眼前白影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脚下一窜而过,速度快得肉眼难追,武考生竟然被绊了个踉跄摔倒在地,随即觉得什么东西从头顶上一溜烟踩过,叼起了他的短刀,他刚来得及抬起头,那白影已经衔着他的刀速度逃走,武考生只来得及看见那东西飘扬的尾巴,泛着银光的淡蓝色,像无数层冰雪堆积泛出的色泽,无法形容的淡与美。
武考生怔在那里,自己都觉得像是遭遇一场幻梦,世上哪有这样的颜色?世上哪有这样的速度?狐狸不如这迅捷,猎豹不如这轻灵,这是什么动物?
眼看武器将被偷走,武考生来不及再思考,爬起来就去追刀,一直追出了客栈,他的身影刚刚下楼,纳兰述的后窗开了。
他悠然探头看看天色,不急不忙翻身出窗,手掌轻轻在墙面一按,便横空挪移出丈许,夜色里蜻蜓一般飞越过墙面,直达周桃后窗外,悄无声息开了窗,轻轻落地。
周桃大战六百回合,十分疲惫,只是想等得手的消息,撑着不敢熟睡,一阵朦胧中听到响动,喜道:“得手了么……”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已经被人点了穴道。
纳兰述的手从她的睡穴上收回来,注视她半晌,摇头冷笑一声,随即像拎垃圾一样拎起她往门外走。
隔壁的门开了,君珂神色古怪地出门来,还不忘抱着她自己的枕头。
她对纳兰述拎在手里的周桃看了看,问:“要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