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
将消息带回隐秘据点,还未等雪女道个谢字,子文便离开了。
若说对反秦联盟的行为没有意见,那是骗狗。
秦国以法治国,以法强国,以法术民,不避权贵,庶民百姓,大夫将士,一旦犯法,必定严惩,后世的法律也多有秦法的影子,可以说秦国其形虽亡,其神却流传千年。
大秦不是墨家反对的第一个国家,墨家祖师爷墨翟创立墨门以来,一直反对的就是□□酷吏、霸权主义,反正谁强,墨家就反对谁,谁弱小,就会视情况给予帮助,就始皇帝往上数几代人,其中也有不少得到过墨门帮助的。
而儒家呢?孔老夫子曾避秦不入。
儒学教化世人,遵从礼制,君王对他们来说,是必须服从的,对抗一国之主,对儒家来说,无异于违背了人性,这样的思想对于君王统治长安来说是有利的。
可儒家又说‘刑不上大夫’,这本身就与秦律相悖,试问一个如此强大的学派,一面宣传着亲君之道,一面脱离于秦律之外,怎能叫歼灭六国,建立帝国的嬴政不担心?
李斯有意将儒家推入谷底,却也是帝国君上授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土。
五百多年前,犬戎入寇,周幽王死。
自此,西周亡,平王东迁。
东迁后,当时还是附庸国之主的秦襄公奉命灭戎得胜,做为周王恩典,岐、丰一片尽为秦有,因此,秦辟地千里,遂成大国。
秦国地处偏僻,能征善战,却不识中原礼数,大有天下卑秦之说,其文化主要来自姬周文化,就文字、科学工艺、民俗等等,除去秦穆公时代,秦在战国初期都是比较落后的,加上秦人秉性尚武,常年和西戎作战,被中原诸侯视为蛮夷。
孔子常言‘危邦不入,乱邦不居’,用儒学来教化秦地民众,确实不太可行。
子文曾一度推测孔老夫子其实是自视过高,鄙夷贫苦豪放的秦人,但又想两千多年后,孔子仍然为世人推崇,就说明这位儒家大圣自有过人之处,不是她这样无心胸眼界的人可以妄加揣测的。
本着看好戏的心态,怀着不要命的想法,我有时真想问问罗网头子,其实你和相国大人乃至秦国朝堂早就看不顺眼儒家了吧?
练功和工作两不误,空闲的时间完全有效的利用起来,生活变得十分充实忙碌。
雪女的意思就是墨家的意思,见我没提要离开的事,庖丁眼角的笑纹多了好几条,相信除了把我当自己人这个原因之外,还高兴有个勤劳听话的店小二供他差使。
其实,我何尝不想赶紧离开?可......太晚了。
子文不去想以后庖丁贼骨头他们知道她投靠罗网的画面,那一天,必定鱼死网破,谁叫她怕死,能活着,谁又想死?
舍生取义,她试过,做不到。
人活着,只为自己,其他的不过置于身后,握于掌中,踏于足下。
端午快到了,为了祭奠那位气节高尚,忧国忧民的大诗人,儒家这几日的饮食都以清淡为主,这就无形之中加大了子文的工作量,让子文在送饭途中不得不加倍小心。
素菜比较重,速度比较慢,这就增加了李二妞同志诉衷情的机会和时间,要知道前天才被老板骂白眼儿狼,再和老板狼(娘)发生肢体接触就不好了。
从有间客栈出来没多久,街上的人随着官兵的提醒、推搡退到两边,我站最后一排,看着开道的官兵颇多,一不留神被前面的王铁匠狠狠踩了一脚。
子文吃痛地蹲下,食盒放在旁边,去揉揉那被踩扁的脚掌,这一蹲就错过了很重要很狗血的一幕。
王铁匠前面是几个交头接耳的叔伯阿姨,再前面是一身风华的张三先生,所以他们讨论的话题一半是出洞大批官兵开道的是什么人,一半是前面的俊俏公子是哪家的,有没有成亲、休妻或者纳妾的打算。
张良并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这种时候,他应该走了,可为什么在人群最前面?因为旁边的公孙玲珑堵住了他的去路,他只好静下来和公孙玲珑一起站在原地,等着大人物经过之后再说。
公孙玲珑故作娇弱地开口,“张三先生,看来你好像不太开心呐,不如给人家说说,兴许人家能帮帮你呢~”
张良脸上依旧如沐春风地笑着,心里正在寻思着怎么甩开这看似无意的试探。
道路的另一头及时驶来大队人马,暂时让张良从公孙玲珑‘炙热的目光’下抽出一半心神来。
漆红色的马车在内史驾驭下不紧不慢地前行,车帘上黑黄相见的纹饰深刻夺目、细腻庄严,马车前五米、后五米是骑着高头大马的秦国军官,就他的军服铠甲来看,官阶至少是百夫长,马车两边是神色肃穆的卫队,手里的刀枪剑戟散发着摄人的光芒,道路两旁的秦兵队伍更是不准身后的百姓近前半寸。
吵杂的百姓们立马噤声,这样的大人物绝对绝对绝对半点得罪不得,若一不小心有一言半语传进那些人的耳朵里,一会的午饭也不必吃了。
张良暗自思量,这马车里坐的究竟是何人?看马车上的纹饰,既不是李斯更不是中车府令,在这偌大的桑海,能与近似于龙纹相配的图案也只有那位扶苏公子了......
不对,这队伍虽然气势迫人,可与公子殿下出巡的礼制还欠缺很多,至少罗网没有随行护卫,蒙恬亦不在队,况且扶苏突然出行,流沙和墨家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张良心中万千思绪交错,桑海局势迫在眉睫,算错一步,满盘皆输。
回头一看,公孙玲珑摇着面扇,冲着自己笑意深深,张良觉得,头好疼。
子文穿上鞋子正欲起身,不料人群往后面一挤,像是前面道路中间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啊”王铁匠退后时,结结实实连手带脚的又把子文踩了!
“你...”
王铁匠这回有反应了,转过身来一脸诚挚的歉意,“对不住,对不住,子文你没事吧?”
我硬生生把脏话憋了回去,心里不住地咒骂姓王的活该娶不着媳妇儿,祖上三代都是打铁的。
“对不住啊,子文兄弟”王铁匠各种道歉,光是“对不住”三字就说了十八遍,子文终于在他顽强的意志下强颜欢笑了,完全忽略了前方正在发生的事。
安静下来的百姓起了片刻的骚动,队伍前方的路中间多出了数十个冬瓜,骑在马上的秦将无一不是脸色青黑,虽然还未有大动作,周围的人也知道今天有人要倒大霉了。
“冬瓜,冬瓜,我的冬瓜,你们不许抢我的瓜!”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从左侧两个秦兵之间的空隙钻了出来,口角歪斜流涎,光着一只脚,四处乱窜捡他的瓜,捡起后一个弄丢前一个。
为首的秦将眉头皱成一团,脸色黑得难看,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一划铮亮的□□,“大胆刁民,还不走开!”
一对老夫妻奋力从人群中挤出来,去拉回还在捡瓜的儿子,赶紧面向为首的秦将跪下,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不是故意的......”恐惧求饶地哭声中还夹杂着少年要捡冬瓜地叫喊声。
急上司之急,忧上司之忧,一左一右执着长戟的秦兵出来,去驱赶烦人的三个庶民。
不料老夫妻的傻儿子不肯走,又身形瘦弱,低着身子一绕,向后面的马车冲了过去,口中还不住地喊着,“冬瓜冬瓜......”
“放肆!”为首的秦将反应极快,臂力一挥一进,□□刺了过去,平民无故袭击军官乃是死罪,更别说马车里的那个人了。
“嘡”□□落地,激起微尘,秦将手臂被震得发麻,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看清打落自己□□的人,马上所有的人立即下来,正要跪拜,却因一个手势止住了动作,其他人也是一样。
身着藏蓝色的人收回手来背在身后,面前的傻子反而站着不动了,只是眼睛还不住地往马车那里瞟。
连头发也用藏蓝色锦带束起的人转身走过去,捡起滚落在车轮旁的一个冬瓜递到傻子怀里,随即回到马车里,“让他们把瓜捡完。”
由于街道两边都站满了秦兵,百姓们也不敢伸着脖子去看刚才的贵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却根据那声有力沉着地吩咐,觉得马车里的人应是个脾气不错的好官。
秦兵对老夫妻催促道,“还不快点!”
沉浸在刚才一幕中的老夫妻被秦兵这么一吼,立即回过神来,哆嗦着相互搀扶起来,慢慢去捡散在四周的冬瓜。
傻子抱着冬瓜又摸又亲,像对待自己的媳妇般的朝人群里进去,人群里也让出半米宽的空间,而后傻子跟着父母把所用的瓜依次捡完放回原处。
一为身高有限,二是无心关注,子文的视线只接收到满目的后脑勺和细细的议论声。
百姓甲,“可真够险,老支的傻儿子命也大。”
百姓乙,“可不是?我早就劝老支把傻子扔了得了,天天惹祸!”
妇女一号,“你丫的有三个儿子当然不心疼,人家三十多岁才有这么个傻儿子,能扔了吗?只怕要给他傻儿子养老送终咯~”
“哈哈哈哈......”
子文摇摇头,提着食盒走远,工作时间拒绝各种八卦吐槽。
一家三口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将道路上的冬瓜捡完,军队开拔,人群渐渐散开。
树大必定招风,人帅招惹桃花,公孙玲珑眼含秋波的注视着张良,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此刻都与他们无关,能与张良先生这样相望到永远也是极好的。
可是张良不想,抬袖一拱,“公孙先生,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公孙玲珑莲步轻挪,扭扭屁股挡住张良去路,忽略她的体型,声音柔得出水,“张良先生别急着走嘛,都这么熟了,还这般害羞~”说罢公孙玲珑一手持着扇柄,一手轻捏面扇边缘遮一遮脸,做害羞娇嗔状。
“......抱歉,在下真的有急事”张良一顿,赶紧逃离公孙玲珑的视线。
公孙玲珑心中冷哼一声,看着张良离去的方向,神秘莫测地笑了笑,摇啊摇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