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为祭
“绿竹姐姐,阻止血池崩坏,除了聚魂,还有其他方法吗?聚魂的话,炎江凌会杀了夏慕云的,那个老古董,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云瑶脸上怒气冲冲的,心中却十分担心夏慕云,担心有人会因此容不下他,担心他因为血池之乱葬送了修行。
绿竹摇摇头,“据我所知,还有一个方法,就是主子爱上的那个女子主动献祭血池,不过,那样主子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效果也不一定如传说那样。主子他宁可自毁修行,也不愿意伤害姑娘分毫。最立竿见影而且不伤害人的方法,就是聚魂。主子慈悲心肠,不愿意舍十方灵魂,每每缉拿住,也会直接抹去它的业障,消去顶上三花,送入轮回的归途。”
“我听炎江凌提起过聚魂,他需要多少我的血,我愿意献出来,只是……”云瑶表明了心迹,但还是有点犹豫,“只是,我还有双亲在,希望不会因为此事丢了性命。”
绿竹有点惊愕,“云瑶姑娘,你可千万不要跟主子说这些啊,如果主子知道是我说的,非把我丢到拔舌地狱不可。”
“不会的,这是炎江凌跟我说的,跟你没关系。”云瑶看着绿竹,“你现在告诉我吧,需要多少?”
绿竹有点怯生生地回答,“需要你的心头血,每日一升,连续四十九日。”
云瑶听到这个回答后,十分恐慌,“啊?这么狠啊?我就算造血功能再厉害,也不能日产一升啊。”
绿竹的眼睛中闪过意思狡黠,可惜云瑶并未觉察到,“我知道一个术法,可以让你每日产血。”
“什么术法?”云瑶急忙问,她很希望帮夏慕云解围,她觉得自己很爱他,不希望他法力尽失,甚至灰飞烟灭。
绿竹用手朝空气中抓了一个什么东西,打开之后,手心里一张黄色帛卷,“这是术法,你可以先去考虑一下,如果你想好了,再来这里找我就好。主子回幽冥,我要在这里看守门户。”
绿竹送走云瑶之后,绿竹表情骤变,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宫殿里面,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她恶狠狠地说,“夏慕云,我要让你的小情人血液枯竭,让她生不如死。她只是一介凡人,蠢笨至极,不知道你喜欢她什么。我会吸干她的血,增益自己的法力,到时候,跟那个想成为鬼帝的人联手布阵,让血池的污血流过湨水,荡涤人世间。我要让你们都得到报应,报应。”
后来,她的容貌开始变形,衣服也变幻了颜色。一身鹅黄色罗裙的女子站在了夏慕云的书房,她眼中充满了愤怒和哀怨,然后是冷笑和不屑。
“青儿,你这样做,如果帝君知道,可是要严惩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王叔,我知道事情败露的后果,可我就是气不过!你看那个凡人蠢笨如猪,为什么却深得慕云哥哥的心,我哪一样比她差?我是天界的公主,真君的门徒,她算什么?一个凡人,不就是有个什么命格吗?我是天神,才不稀罕她的血,我就是要毁掉她,毁掉她……呜呜--”女青说着说着,声音变得呜咽,伏在书案上哭了起来。
一位身穿黄色衣袍,面容模糊的男子轻轻地说,“青儿不要担心,我一定帮你。我要让他们知道,天神的预言是多么可怕,我要让他们看到冥河倒流的盛景。”
女青哭了一会儿,抬起头,“可我听说,那血池被灵符镇着,只有慕云哥哥一个人才能解开,帝君都无能为力。”
那男子冷笑一声,“本座统御九天星斗,听万籁和鸣,区区镇压血符,不会伤我。我会亲自去做这件事,然后留下痕迹。妖王和大司命不都蠢蠢欲动吗?正好给他们一个在帝君面前露脸的机会。”
“可是,□□上说,这个那个女子的血可以助鬼帝聚魂,镇压血池,这是真的吗?”
男子冷笑一声,“那都是帝君编出来荒唐之言,记载在□□里罢了,不过是为了引出对他不忠的人。那女子是洛神的心头血,带着女娲石锻造的灵戒轮回十方天地,还给鬼帝当过彼岸花。她的血根本不是什么纯阴之血,而是洛神的至尊天神血,只是因为她的命格有异,才会变成纯阴之血,不过,可以增益法力倒是真的。一位天神,如果法力无边了,想做什么那还不是水到渠成,别说镇压血池了,就算是地覆天翻也不是没可能。”
女青点点头,“所以,咱们可以把她抓来吃了?”
男子摇摇头,“你生来就是天神,要她的血没有用处;只有妖神吸收她的血才会有所助益。你姐姐,现在就是妖神,如果她吸了这女子的血,就可以重聚火灵珠,离开九黎那个鬼地方。三千多年了,她在人世间轮回,想必你姐姐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只是找不到机会下手而已。”
女青听了男子的话,心中涌出一个想法,狡黠一笑,这一笑却被男子准确地捕捉到了。
她娇嗔道,“我明白了,那个大司命说是喜欢姐姐,可是纯阴命格女子的事情,却从来没有跟姐姐说过,这算什么痴情?”
男子摇摇头,“他掌管十方天地生灵的命运,怎会不知?只是帝君许与不许罢了。你以为这些年春城锁魂阵里的那些生人,是谁送给你姐姐的?真的是赢勾和后卿吗?别忘了,那阵里锁着的可是那姑娘的小跟班本尊。小跟班跟她说这些是为什么?你好好想想吧。你想做的,无非就是毁了她,一计不行,还有第二计,你放心,本座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女青温柔一笑,扑到那男子怀中,“还是王叔最疼我,父王就从来不肯为我做这些。”
男子轻拍她的肩膀,“好了,青儿,我的遮容咒语在这里只有半个时辰的功效,我得赶紧离开,如果让夏慕云或者帝君发现,对你对我都不好。”
女青点点头,与那人一起离开了幽冥行宫。
让云瑶对绿竹深信不疑,女青那些真真假假的话借着绿竹的嘴巴说出来,她更坚信了。离开医院后,她就开始思忖,“有人像中毒一样爱着夏慕云,这可怎么办?如果是寻常女子,我是一定会争的,我的爱人怎么能拱手他人?可是人家是女天神,分分钟撕了我的节奏,我还要不要继续爱?我又有什么资本来继续爱?”
夜幕降临,浦江沿岸已经有灯火通明,她坐在江边的长椅上,呆呆地望着云江中来来往往的画舫游船,百般疑惑。恍惚中,她仿佛看到前面有一个半透明的影子在晃动,而她自己也仿佛从那句躯壳里面跳了出来。
她问那影子,“如果我和一位不可一世的姑娘同时爱上一个男人,该怎么办?”
那影子问她,“有多么不可一世?”
她苦笑着,“可能因为得罪她,我会失去所有的一切。”
那影子继续问她,“那这个男人的态度呢?”
她低声说,“应该很爱我吧,他跟那个姑娘认识很久了,都没产生爱情,却跟我产生了。”
那影子说,“啊?云瑶,我理解你的苦楚,也清楚你的担忧,但是在爱情面前,永远不要怯懦。你记住,你也是爸妈的掌上明珠,也是这世界上的唯一。一个爱自己自己也深爱的男人,抓住他,不要放走他。至于另外一个女人,让那个男人自己来处理就好了。”
云瑶没有继续问下去,她跟那影子说了一声谢谢,谢谢这段话。就在她离开江边的时候,那影子依然在那里晃动,眼中饱含着眼泪和不舍。
此时,另外一位身着银色绛云袍的女子站在那影子身后,“德贤,你跟了她数日,陪她哭,陪她笑,也陪她经历了许多。如今你看她,平安喜乐,还收获了一个爱她的人,你也该放心离去了。”
那影子眼泪掉下来,却好似蒸发一般,“可是你听到了吗?她爱的是鬼帝,她还想去血池地狱献祭。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到了那里还怎么回来?我想帮她这一次,不能让她自毁身子,自绝生命。”
银色衣服的女子说,“德贤,这些时日,我动用隐身术,才让你躲过阴司的锁魂链,留在忘忧阁。倘若你想帮她,阴司们肯定会捉拿你去幽冥审判,生死簿上没有你的姓名,你很有可能会被送去给辟邪神虫。”
那影子期期艾艾地说,“孟苒仙长,德贤很感谢您多日的照拂,我无以为报,愿来生能去你那里讨一口茶喝。我这短短的一生光景,每一日都不是为自己而活,嫁给三郎之后,才有片刻欢愉。如果不是为了霓裳能够平安归来,我也不会……如今,我也想为自己活一回,现在说‘活’字,是有点不切实际。”
这孟苒就是忘忧阁的孟婆了,从幽冥存在时,她就伏羲大帝任命为忘忧仙人,值守忘忧阁了。有传言说,孟苒对伏羲大帝情深意长,而伏羲大帝却不为所动。伏羲大帝爱慕的是女娲,而女娲当时还是昊天的师妹,二人还诞育一个女儿,就是宓儿。昊天后来镇守九重天,女娲守九州,两个人相约守护天地众生,舍小爱顾大局。
后来共工氏之乱,天塌地陷,而昊天大帝神鬼混沌,以女娲一人之力,无力应承。伏羲大帝为了众生娶了女娲,并与她合力安定九州,守十方天地。伏羲氏魂飞魄散之时,孟苒伤心欲绝。他跟孟苒说,自己身归混沌是必然,只是被镇压的恶灵难免会出来危害人间,孟苒与其在这里哭泣伤心,不如问她做点什么。后来,孟苒拿着一纸帛书,来到了忘川边上的忘忧阁,帮他一起摆渡无辜的亡灵。因孟苒年岁比帝君还大,很多前来报道的人都笑称她为孟婆,这个称呼也就一纸延续了下来。
孟婆长叹一声,“你哪里是为自己而活,你仅剩一缕幽魂,还是想着霓裳转世的这个孩子。可是,你只是一缕幽魂,又如何帮她?你没有路引,不能进入过奈何桥,更别说去血池瀑布那里了。”
德贤的眼泪开始涌出来,“我虽然没有路引,但是我孕育救世的阴女,会有人助我渡过忘川,并且逃过阴司审判的。”
孟婆摇摇头,“我知道那人是谁,也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为何,此人如此行径,愧为天神!”
德贤试图去擦拭泪水,脸上却是透明一片,什么也捉摸不到,“不管他目的为何,也不需要知道他是谁,我只是想要帮助我的女儿,而他可以提供帮助。纵使真的灰飞烟灭,我也绝不后悔。”
“今日,云瑶还会去风水阵之中,去完成鬼帝的意愿,你只需要同她一起进入那阵眼,那人会来接引你。此行诸多凶险,好自为之吧。”说完这句,孟婆转身离去,环佩叮当,仿佛仙乐一般。
而这名叫德贤的女人的幽魂,则默默飘在了云瑶身后,紧紧跟随。
云瑶一边走,一边重复那几句话,“在爱情面前,永远不要怯懦。”她告诉自己,“我虽然是凡人,可是我不是胆小鬼,我选择的爱情,不怕你横加阻拦,我会越挫越勇,直到打败你。我的一世也不过一个多甲子,你却是永生,一个天神不会计较一个小女子的短短几十载。”
她驱车回到家里,才想起来晚上还要去破阵子的事情。她本来该问问绿竹的,可是自己当时太担心夏慕云,竟然忘了这回事。她思来想去,提笔给夏慕云写了长长的一扎书信,
“慕云,
我知道你此时正在血池维持局势,我恨不得飞到你的身边。可是山高路远,我无仙法傍身,只能遥祝你万事平安。安信的风水局,我今晚会准时赴约,我相信老天爷会看到我的诚意,也希望那布下风水局的人会被我的诚心打动。关于爱情,关于未来,我没有想太多,但是当下,我不会放弃你,不管你怎么想,这个甲子,我们是不会分开了。
云瑶。”
云瑶封好书信,自言自语,“世人都说想让鬼知道什么,就烧给他,并在心里默念鬼的名字,鬼就会收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忽的想起颈间的七宝璎珞,就摩挲着它说,“你是有灵的,对不对,那么能不能把这书札传送给你的主子?”
那璎珞果然有灵,发出柔和的七色之光,形成一个传送门一样的通道,而那书札也好像被什么力量吸引着,从桌子上飘起来,朝着那传送门飘了过来。
云瑶大喜,“你果然是有灵的,我就知道,你是有灵的。”
璎珞的七色光对于云瑶没有伤害的,但是跟在她身侧的德贤却感到万箭穿心之痛,“七宝璎珞,是鬼帝的七宝璎珞,我如何抵挡得住?”她迅速逃离到那璎珞法力所不能及的范围。
书札传走之后,璎珞的光芒开始变得暗淡,继而隐去真身,藏在云瑶颈间。云瑶不确定这信息是否会被夏慕云读到,但是她确信自己会勇敢应战女青的挑衅。
她给老纪和蒋老师打了电话,说自己要被justin派去澳洲出差,时间紧迫,就不能回家了。老纪和蒋老师也表示支持孩子的工作,该奋斗的年纪不要享受安逸。
云瑶问起老纪联合投资并购的事情,老纪沉默了一会,说本来不打算隐瞒她的。云瑶说没事,并购还没有进入实质性阶段,计划书上已经有了悦宁集团,项目初期要论证,审核的事情太多。她没有说自己打算退出项目的事情,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继续做下去呢。
云瑶没有跟父母说法阵的事情,她不想自己的决定影响父母的平安喜乐。或者换个说法,迟早都有可能会波及到,但是她自欺欺人地以为,不告诉他们,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危险,他们就会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