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英亲王到大理寺时,贤王世子已经到了,见了他关切道:“您府里没事吧?”英亲王摇摇头。
贤王世子不由感叹:“所以说,要那么多女人有什么用?整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勾心斗角,看看我们家多好,就我和唐氏,清清静静的,一家和气。”
英亲王笑了笑:“你们府里的嗣子打算怎么办?”
“多简单的事,若唐氏实在生不出,到时过继一个也就是了。”
“你倒想得开,就不知道老贤王是个什么意思。”
贤王世子得意一笑:“爷爷自然是随我的。”
两人正说着家常,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长戈气喘吁吁走进来,见他脸色凝重,都生出不好的预感,果然见礼后,他道:“王爷,属下去晚了,那信使外室被杀了。”
英亲王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贤王世子也拿扇子狠狠敲在手心,扼腕叹息:“又迟了一步!可见我们的推测是对的,那外室身上肯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真是可惜了,这下线索全断了。”
长戈看了眼主子冷凝的脸色没说话,其实原本是有可能阻止的,昨天一行人上路后突然收到侯府出事的消息,当时为了尽快赶回,英亲王将人分为两拨后,将所有回京的马都换成了最好最快的马,他们几人的速度难免会受到影响,其实只要早到半个时辰,人就能保下来,不过如今说这些已经晚了,毕竟王妃他们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这桩案子他们费尽心思查探了许久也才抓到这一点线索,如今所有功夫算是白费了,难免觉得憋屈。
这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英亲王的低气压,就连最活泛的齐渊也不敢往前凑,贤王世子也凝眉叹息,很是无奈的模样。
英亲王早早回了王府。
他面上毫无异样,姜丛凤也因为心里有事没有过多关注,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榻上倒难得安静了许久。
其实姜丛凤有心想问问他到底怎么解决孟侧妃一事的,可想起之前问了几次他也不愿多说,便没有开口,但心里总归是有些不得劲儿的。
许久没人说话,英亲王正觉不对,转头见她耷拉着眉眼一副郁郁模样,不由疑惑:“这是怎么了?”
姜丛凤摇摇头:“无事。”
虽说着无事,可她脸上委屈的模样却一点不像没事:“到底怎么了?不是说了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本王说的?”
姜丛凤沉默片刻,看他一眼:“妾身当然愿意事事都和您说,可您却有许多事不愿和妾身说……”想起之前他好几回都随便打发了她,愈发觉得有些难受,连眼睛都红了:“妾身知道自己性子冲动人又不聪明,可您每次有事都不愿意和妾身说,只会让妾身觉得自己笨,也更觉得配不上您……”
说着一滴眼泪啪嗒落下,把英亲王给惊到了,忙起身坐到她身旁抱住她:“怎么突然就哭了?这有什么好委屈的?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本王不就是了?”
眼泪一串串落下:“可是有时候您明明就不想说妾身怎么问嘛,问了不是更讨嫌嘛!”
英亲王边给她擦眼泪边回想自己什么时候有话不愿意和她说的,好像公事是不怎么和她说,便道:“有些外面的事说了你也不懂,何必让你跟着操心呢?本王只想你无忧无虑的,懂吗?”
“可无忧无虑不代表一无所知嘛,显得妾身真的跟个笨蛋似的,再说了,您有时候明明心里装着事明明不开心,那怎么叫妾身当做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的傻乐?妾身是您的妻子,应该是要和您同甘共苦的人才对嘛!”
哎哟他这颗心哦,简直快被她给融化了,见她眼泪一直流个不停,只好捧住她脸,低头吻上她的唇,终于止住了她的抱怨和哭泣,然后在她迷迷糊糊正要回吻自己时,又退开了,低声笑道:“好了,不哭了?现在可以安安静静讲话了?”
姜丛凤脸红又有些恼羞成怒:“您总是来这一套!”
英亲王笑:“但很管用是不是?”
姜丛凤气得转开头不看他,水润润的眼儿看向别处,可心里那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别扭和恼怒好像突然就没了。
见她嘴角抽抽强忍笑意的模样,英亲王自己就先笑得不行,心中因贺兰山一案线索全断而生出的郁气也不翼而飞,不禁想到自己在她面前时,好像多数时间都是笑着的,不由心头发软,握紧了她的手,柔声道:“好了,本王错了,往后不会再瞒着你了,你想知道什么本王都告诉你好不好?”
姜丛凤却并不恃宠而骄:“妾身也不要您事事都和妾身说,只是往后您别总是把妾身当个小孩子似的什么都不说。”
英亲王又亲了口她红润润的嘴儿,笑道:“瞎说,本王可不吃小孩子的嘴儿!”
作者有话要说: 骚瑞,今儿晚了点儿,刚修完,其实还想再修修……哈哈哈~~~
第39章 雪芙
英亲王又亲了口她红润润的嘴儿, 笑道:“瞎说,本王可不吃小孩子的嘴儿!”
姜丛凤脸色爆红, 怒瞪他:“说了要正经!”
“好,正经,你说,你想知道什么, 本王现在都告诉你。”
姜丛凤摸了摸烧烫的脸颊, 别扭道:“妾身想知道孟侧妃到底做了什么您如此厌恶她?”
见她最在意的竟是这个,顿时讶然挑眉,多少回过味儿来, 知她是有些醋了, 心里却也高兴。他原本不打算拿过去的事让她跟着操心,却没想到反叫她多想了, 当下抱着她将先王妃的死因慢慢说了,却并不提及长乐的事。
姜丛凤顿时愕然:“竟是她害死了先王妃?那可是她的亲姐姐!”
英亲王点点头:“对, 她其实早就知道了孟氏的所作所为,但先王妃心性柔弱善良,从未说破过, 被下了毒的枕头被她悄悄扔了, 侧妃姨娘的闹腾她静静忍了,就这么折腾着没几年就病逝了,临死前还给本王写了信,恳请本王不要伤害孟氏。因此本王回京后只处置了那些侧妃姨娘,并未搭理孟氏。”
“以德报怨, 何以报德?先王妃……”姜丛凤心中震荡,却实在不明白她的想法,然而如今人早就没了,却也没必要多说。
“是啊,若她能强硬些,也不会落到那样的结果,长乐小时候看多了那些侧妃姨娘的嚣张,他母亲又不愿与她们争执,他不明白,受此影响性子就有些阴沉。不过每个人的想法和行为处事皆不相同,但本王却不希望你也成为那样的人,本王希望你通达明朗,哪怕性子强硬些也没什么,重要的是能想得开,活得好。”
姜丛凤嘴角的笑怎么也忍不住,扭捏道:“其实妾身最开始也想做个温柔端庄、大度贤惠的好妻子。”奈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又在英亲王有意的纵容下,没多久她就恢复了本性。
“温柔端庄大度贤惠?你?”英亲王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见她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当真觉着自己捡到了活宝,心里更是爱的不行。
下晌,富安侯府世子再次上门,转告了富安侯的意思,英亲王虽对富安侯如此果决的放弃了孟氏有些讶异,却也觉得情理之中,便也没多说什么,叫来牛叔,让他将孟欣竹送去菩提庵。
菩提俺是管氏宗族修建的一所庵堂,原本是为了安置族里年老的妇人们,后来渐渐演变成犯了错的妇人们发配的去处,但凡去了那里的女人轻易不会放出来,首先名声没了,再者日子清苦不见天日,人基本也就毁了。
孟欣竹得知后怎么也不敢相信,闹着要见英亲王,下人们理也不理,兀自收拾东西,孟欣竹见此又惊又慌,便说走前要见一见父母,正好青虹前来督促,闻言便道:“好叫孟侧妃知道,王爷原本说了也可送您回富安侯府,但您娘家却拒绝了,只说任凭王爷处置。”
“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娘和父亲是最疼爱我的,他们怎会无动于衷?一定是你们私自做的决定,一定是姜氏那贱人害我,一定——”
“啪!”地一声,青虹一巴掌打断了她的吵闹,冷声道:“还请孟侧妃安静些,若嘴里再不干不净,奴婢只好堵了您的嘴抬出去。”
孟欣竹被打蒙了,反应过来后摸着刺痛的脸颊呵呵冷笑:“想我孟欣竹竟也有这天,连个奴婢也能随意打骂!呵呵……”终是不再闹腾,低垂的眼里却涌上滔天恨意——总有一天,她要让这满府的人,那贱人,甚至英亲王,都要付出代价!
天色昏暗的时候,英亲王府的后门开了,面无表情的孟欣竹和重伤的唐嬷嬷瑞新等丫头被一起送上马车,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英亲王府,送到了城西阴暗的菩提庵里。
青虹押车,亲眼看着他们主仆被送进去,回去禀告了姜丛凤知道,仍免不了担忧:“主子,太后娘娘会不会再次插手?”
姜丛凤冷笑:“上次那个林嬷嬷气焰嚣张的来,灰头土脸的回去,太后就知道了王爷的态度,此后却一直没有动静就说明她不愿为了一个侄女儿真的得罪王爷,再者此番是富安侯府自己开的口,她凭什么再插手?”
青虹想了想,便也觉得有道理,不由松了口气。府里少了个搅事精,这晚姜丛凤睡得都香甜多了,然而在菩提庵的孟欣竹主仆却心灰意冷,无法安眠。
尤其唐嬷嬷重伤,孟欣竹此时自己都顾不过来,瑞新又得照顾主子,她只好强撑着一把老骨头清洗伤口,再上了点药。
刚躺下,突然有人推门而入,唐嬷嬷吓了一跳,强忍疼痛起身看去,见是一个蒙面的高大男人,顿时眼泪就出来了,跪倒在地,忍不住压抑地哭道:“主子,奴婢没用,没能护好娘娘,反叫她被送进了这样的腌臜地方。”
男人瓮声道:“怪不得你,只怪她心比天高,一意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唐嬷嬷松了口气,又问:“那往后可怎么办?侯府不愿接娘娘回去,这里湿冷又阴暗,娘娘可是从小娇养长大的,这种地方让她怎么活呀!”
“无妨,她正好可以在此修身养性,磨炼磨炼性子,免得看不见这世间险恶,以为她想要什么别人就得给她什么。”男人的声音有些冷淡。
唐嬷嬷便也不敢多说,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问:“那,娘娘那药可还要继续服用?”
“既然出了王府,药就不用了,且换成正常的补药吧。”说着递给她一个包袱:“这里面是银票和常用的药物,你赶紧把伤养好,好好照顾她,其他的事不用担心,这里有我的人,她会在暗中照顾你等,等机会合适了,我自会接你们出去。”
“是,奴婢遵命。”唐嬷嬷大松了口气,恭敬应下,半天却无人回应,再抬头时人已经没了,只有满室清冷的月光。
五月二十六,姜家父子在慈恩寺停灵四十九日后下葬。
前几天英亲王就吩咐长戈和牛叔去姜家帮忙准备,到了送葬当天,姜丛凤看着父兄的棺椁从慈恩寺中挪出来,虽依旧悲伤,却平静了许多。短短两月时间,姜家从险些倾覆再到她的生活天翻地覆,过往那个被宠得有些憨傻的姜丛凤终于还是在血淋淋的现实里成长了许多。
然而当她远远地看着父亲的棺椁上落下第一捧土时,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出来,心仿佛在那一刻都空了——自这一刻起,她再也没有父亲了。
回去的时候英亲王见她情绪低落,便同她一起上了马车,摸摸她发红的眼睛,柔声道:“又难过了?”
姜丛凤点点头,见他关切地看着自己,突然就想起他此前说过要为父为兄的话,眼底又浮上一层水雾,英亲王见了忙抱过她,轻声宽慰:“乖,本王在呢,不怕。”
姜丛凤靠在他怀里,任他的温暖包裹住自己,他强健的臂膀抱紧自己,成熟男人的气息无处不在,和父亲的感觉真的很像,她依赖地蹭了蹭,软声道:“多谢王爷。”
英亲王笑了笑,亲了亲她的发顶,正要说话,却突然马车一个急停,忙抱紧了姜丛凤,一手撑住车厢,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外面就传来齐渊的惊呼:“雪芙?”
英亲王听见不由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讶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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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亲王的近侍有四人,分别是从小陪在身边的牛总管长子牛莽、跟了他十六年的沈长戈、由小兵升上来的齐渊、以及女侍雪芙。
雪芙是英亲王第一任武师傅的女儿,姓蒋,也是自小习武,与英亲王有师兄妹之宜,后来蒋师傅因旧疾告病回了老家,雪芙则以侍从身份留了下来。她虽是女子,但性格坚毅,行事落落大方,功夫也好,虽是英亲王身边唯一女侍,却无人敢小瞧。
此前贺兰山一战中,在保护英亲王突围时因混乱而失踪,后来英亲王派人回去搜寻过几次,却只找到一截衣衫,因当时激战惨烈,现场满是残肢断臂,便认定她很可能也遭遇了不幸,后来还为她立了衣冠冢,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一行人回到英亲王府,听雪芙讲述她这段时间的经历。姜丛凤对巾帼女子最是钦佩,也留下来一起听。
雪芙五官英气、身材高挑、着男子短打装扮,坐姿笔直内敛,与当下女子们的矫揉造作完全不同,姜丛凤在一旁看得更是眼热。
只听她徐徐说道:“当时和大家分开后,属下在奋战中受了重伤,原以为此番是活不了了,却在滚落一处山坡后,掉进了山缝中昏了过去,等属下再次醒来奋力爬出去,才发现战役已经结束了,我军正在打扫战场,属下当时大喜,就想找人问一问王爷您的下落,但想到此前您怀疑那一战的反常,属下再三考虑,决定暂时不与大家汇合,而是乔装打扮,混进士兵中间,看能不能查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说着她历经了风吹日晒而有些发黄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却没想到真叫属下歪打正着,潜伏近两月,终于有了些发现。”
闻言众人不由大喜,齐渊朗声笑道:“老蒋你真是好样的,咱们这边正山穷水尽呢,你就回来了,当真应了那句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快说一说,都查到什么了?”
雪芙看了眼厅内,却并未说下去,姜丛凤察觉,忙起身道:“你们先说正事,我去安排晚膳。”又问雪芙:“不知蒋姑娘是什么口味?喜清淡还是重口些?”
雪芙起身抱拳一礼,垂眸道:“好叫王妃知道,属下乃是王爷身边一等侍从,虽因女子身份并无品级,但与沈大哥齐渊他们也是一样的,王妃唤属下蒋侍卫即可,至于口味……”
“至于口味,想必和沈叔叔他们也是一样的,何须劳烦您——这超一品王妃来操心一位没有品级的女侍从的吃喝?娘您也真是操心太过,也不怕折了某些人的寿么?”屈鸣鸣抢过雪芙的话,表情淡淡地看着她,眸光清冷。
众人一时有些尴尬,雪芙面色不变,起身行了一礼:“想必您就是屈小姐吧,您不是在王府长大,所以不知道王府众人的行事,属下就是这个性子,向来有话直说,王爷他们也从未当真过,若您觉得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姜丛凤瞪了屈鸣鸣一眼,笑了笑对雪芙道:“你是有功之人,自然不能薄待了,且随你的意来吧,别和她一般计较,她就是个孩子。”心里却明白了,巾帼和巾帼,也是不同的。
屈鸣鸣轻笑:“娘这话说的,有功之人就能傲慢无礼尊卑不分?照这样说,外祖父和舅舅对战鞑靼送了命,我们姜家人是不是就可以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
众人脸色一变,管长乐已是冷喝出声:“鸣鸣,慎言!”屈鸣鸣毫不在意:“怕什么,我外祖父和舅舅是有功之人,皇上宽怀大度,又怎会计较?”
雪芙的脸色僵了一瞬,跪倒在英亲王面前:“王爷,是属下放肆了,请您责罚。”
英亲王淡淡道:“这话,你不应该对本王说。”
雪芙顿了顿,垂着头看不清模样,却最终转身跪向姜丛凤:“还请王妃责罚。”
姜丛凤笑道:“蒋侍卫多虑了,本王妃又怎会真的小肚鸡肠到与有功之臣计较,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说着朝英亲王一礼:“妾身不打扰王爷理事,且先告退。”英亲王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摆手让她走了,屈鸣鸣和管长乐两人也紧随其后。
到了外面,姜丛凤点了点屈鸣鸣的鼻尖:“大人们说话,你个孩子插什么嘴,再者还有王爷在,他自会主持公道,哪需要你急巴巴的冒出来,没有规矩。”
“娘啊,那蒋雪芙对您傲慢无礼,摆明了不尊敬您,女儿怎能视若无睹?所以这不是不懂规矩,而是孝道,俗话说孝大于天,想必王爷他们也不会在意。”
“真是好一张利嘴!”姜丛凤哭笑不得。
这时管长乐道:“蒋侍卫为人的确有些冷傲,不过今日对您也确实过分了些,她不过一个侍从,竟敢当着众人对您不敬,鸣鸣并没有做错。”
屈鸣鸣不忿:“既然如此,你干嘛吼我?”
管长乐无奈:“你教训归教训,怎能动不动就把皇上挂嘴边上,这是大不敬你知道吗?严重些是可以治你罪的。”
屈鸣鸣不情不愿,却还是答应下来:“好了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管长乐见此笑了。
姜丛凤见女儿听得进去哥哥的话,显见两人关系融洽了许多,不由欣慰一笑。
屋内雪芙正在说起她查到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