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因他近来遇到一桩奇案,找到的关键证物来自西域,若能破解证物之后的秘密,对抓捕凶犯大有裨益,但中原人嫌少有人了解此物,自然看不出来什么。
  此时,听闻谢统领的弟弟谢钏见多识广,故而专程请他过去配合断案。
  兹事体大,谢钏方决定登门,其他的一概拒了。
  汇报完最新的情况,小丫鬟总结道:“咱们二爷已今非昔比了,那些人才想着来攀关系,之前干嘛去了?要我说,也别对他们笑了,一人一个大嘴巴子扇出去,叫他们后悔!”
  清清:“……”有被冒犯。
  她本就心中有愧,听了这些传闻,更不敢去见谢钏,总担心会像那些闻风过来的人一样,被人笑话。便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喝茶画图,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
  铁锤却对谢钏的情况很感兴趣,鼓动小丫鬟多去打听他的消息。
  “二爷下午与大理寺少卿一块儿查案子去了,不在府中。”小丫鬟津津乐道,言语间全是对谢钏的崇拜。
  谢钏以前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一个不合心意就会乱发脾气,叫人不敢惹,如今却变得儒雅幽默,而且平易近人,对谁都笑三分,不由叫人好感倍增。
  这次回来还给府里每个人都送了礼物,连下人都有,小丫鬟就被收买了。
  清清听了,暗暗觉得他现在既然这么懂事,自己晚上就这么直接过去好像不太合适儿,还是送他点儿见面礼,对缓和关系也有帮助。却又不知道送什么,毕竟谢钏走南闯北,应该什么都不缺。
  想了想,叫铁锤去谢铎的酒窖里挑一坛陈酿,晚膳的时候意思一下。
  铁锤刚一离开,出去干活儿的小丫鬟就又回来了,面色有些奇怪:“夫人,李姑娘求见。”
  清清画图的手顿了顿。
  李姑娘?她不认识什么姓李的姑娘呀。
  -
  小丫鬟面色尴尬,走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怪奴婢没说清楚,院外这位便是曾经咱们二爷定下亲事的李家姑娘,在家行二。”
  清清眨眨眼睛,谢钏曾经定过亲?
  见到她茫然的表情,小丫鬟便知道夫人目前不记得这段往事,连忙将她帮谢钏退亲,还当众把他揍了个半死,之后又把他赶出家门的经过和盘托出。
  清清更震惊了,原来自己不光把他赶出家门,还让他丢了这么大的人,还把他的亲事给退了?!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自己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难怪谢钏会恨她,这未免也太恶毒了些。
  不过,李二姑娘现在来找她干什么?既然亲事两年前就已经退了,两家就没了关联,这亲还是她去退的,怎么看,李二姑娘也不该来找她呀。
  莫不是来算账的吧?清清一个头两个大。
  “莫不是看咱们二爷发达了,后悔了吧?”小丫鬟见她面色为难,便说,“夫人若不想见她,奴婢现在就轰她走。”
  两年前胡闹退了谢钏的亲事,已经够让人记恨了,如今前未婚妻找来,自己再轰她走,似乎更不合适。
  便拦住小丫鬟:“算了,来都来了,让她进来吧。”
  小丫鬟貌似有些看不上李茗玉,但夫人都这么说了,只得嘟了嘟嘴,说了声“是”,听话地出去请李姑娘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出现在院门口,女子身材娇小,身材圆润丰满,走路慢慢的,说话也慢慢的,帷帽摘下来,一张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喜欢笑,一排整齐的小米牙,长相倒是讨喜。
  见到清清,李茗玉先是行了个礼,而后战战兢兢的说了一句:“姐姐好。”
  姐姐这个称呼,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比较微妙了,因为清清已为人妇,当称夫人才是,她却喊了声姐姐,无形中就拉近了跟清清的关系。
  倒是挺会看人脸色。
  清清笑了笑,让丫鬟给李茗玉搬凳子,上茶和茶点。
  本是正常的客套,却叫李茗玉受宠若惊,视线左右飘忽两下,圆圆的眼睛里染了几分笑意。
  清清权当没有看出来她的紧张,客套了几句后,柔声问李茗玉是来做什么的。
  李茗玉本来还想打个哈哈把这个话题给岔过去:“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许久未见姐姐了,过来看看。”
  清清又不傻,她醒来这些时候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李茗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谢钏回家的时候才说好久不见,冲的是谁,还用猜吗?
  之所以这么问她,就是想给她个台阶,让她自己下来,她不想接,便算了。
  清清沉默笑笑,气定神闲地喝茶。
  最后是李茗玉自己绷不住了,犹豫着说道:“其实,我一直想见一见姐姐的,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今日赶巧儿,就过来了。”
  铺垫了一番,才又继续,“当年那件事我家也有错,但我当时年纪小,在家里说不上话,本以为时间会缓和一切,可如今已过去了两年,两家关系却仍是这般僵硬,我心中难过,特来给姐姐道歉。”
  清清不记得当初的细节究竟如何,听她这么说,还觉得这姑娘挺明事理的。居然为了缓和两家关系,上门道歉。
  不料,接下来就听到她说:“姐姐心善,莫要责怪我父,他也没有旁的意思,想着我与二爷能各成好事,没成想那件事情闹得太大了,这两年,竟没有像样的人家愿意与我家结亲,我与弟弟妹妹年纪渐大了,父母成日叹息,却于事无补,甚至还牵连了出嫁的姐姐,让她被夫家瞧不上。”
  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二公子更是被迫远走他乡,如今才回来……每每想到,我这心里啊,委实针扎一般。”
  清清捏着茶杯的手一顿,不解地看向李茗玉,听她这意思,是因为自己上门胡闹,才让她全家都打光棍吗?
  她到底是来道歉的,还是来骂人的?
  骂人也行,毕竟当初自己让她们家丢人了,可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更像是,想让自己给他们些补偿?
  清清给了她这么多次开口的机会,这么长的时间,她却始终没有说到重点,也有点儿烦了。
  所以,即使听出来她在暗示什么,也并未言语,只静静的喝茶,等着她说人话。
  -
  李茗玉一见她这个反应,急了,不停抿嘴,手指也在茶杯上捏来捏去。
  到底是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儿,心里也藏不住。见清清不理她,沉默片刻,突然哭泣了起来。
  并非那种直接了当的哭法,而是默默流着眼泪,还要担心被人看出来,所以要擦不敢擦的那种,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个不停。
  清清一见这场面,惊恐地和小丫鬟对视一眼。
  小丫鬟也是一脸的迷茫和怀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哭了。若这样出去,旁人还不以为是她们欺负了人家?
  清清连忙问道:“怎的还哭了?”
  说着,递过去一方手帕,让她擦眼泪,并安慰她:“事情已经过了两年,当初闹成那样大家都不想的,你也莫要难过。”
  李茗玉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心想,这女人可真会装!明知道当年是因为谁才退的亲,现在却要说这种话来恶心她。
  当初她跟谢钏已交换了八字,脸三书六礼都商量妥当,只等到了日子就成婚,偏偏这个女人用了手段嫁进谢府。
  她是什么身份?
  罪臣之女!她自己不要脸、不要命,逼着谢铎娶了她,就没有想过谢家其他人会怎么样吗?
  父亲好不容易才能来京城做个小官,不想因为儿女亲事而耽误了前程,这才硬着头皮做出那些行为,想让两家退亲。
  完全可以说,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自己和谢钏的亲事才毁了!
  若不是她,如今自己会在锦衣华服的谢钏身边,与他坐同一顶步辇,享受众人艳羡的目光,而不是被深宅大院的姐妹嘲笑眼光不行,放跑了这只到手的金龟婿。
  而且,当初父亲做的那么难看,谢钏都没有想过要退亲,这个女人却提刀去他们家胡闹,叫众人看尽笑话,也让她两年都没有嫁出去!
  现在她却用这样敷衍的姿态来面对自己,甚至连安慰都风轻云淡——做了这样的事情,她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脸皮如此之厚,就不要怪她不讲情面了!
  第32章 草率了
  “我何尝不明白当断则断的道理, 只是心里放不下罢了。”李茗玉做出难堪的表情,“姐姐莫要与二爷说我来过,免得叫人误会。”
  她要不说这话, 清清还不至于往别的方向上面想,她一说,清清明白了,她的确如小丫鬟所言,后悔了——求和是假,求复合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只可惜她求错了人, 谢二对她怕是恨之入骨, 如何肯听她的话?
  “唉。”清清重重地叹息一声,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李姑娘放心, 今日之事, 我绝不对第二个人提起。”
  李茗玉:“……”
  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能看不出她的意思吗?
  她与谢钏有旧,只是阴差阳错退了亲,这女人但凡有点良知,该说些“当年之事主要错在我, 倒将你们两个都耽误了, 如今定想办法弥补……”云云, 将他们两个重新撮合在一起啊!
  李茗玉快气死了,可是又不能直说, 太极打了半天,全被清清给推了回来, 一句便宜没占到反被套了不少的话。
  再这样下去,自己估计要忍不住和她吵架, 便想着找个理由离开。
  就在此时,铁锤从院外回来,右手托着一只封泥未拆的酒坛子。清清让她去挑酒,她便特意挑了埋了快二十年的状元红,上面的字迹都已经风化了,一看便知是陈年佳酿。
  原本兴高采烈的,进了院子才发现有客人,立马收起了憨憨的笑脸,老老实实将酒坛子抱在怀里,送去厨房。
  远远扫了一眼,觉得那小姑娘有些面熟,抓了个小丫鬟问:“这是?”
  “便是那位李二姑娘,”小丫鬟摇摇头,“退婚的时候那么能闹腾,二爷回来了她也巴巴的来,什么人呐。”
  就是!铁锤将酒往小丫鬟怀里一塞,“放好,我看看去。”
  走到近前,刚好听见李茗玉说:“看二爷如今过得好,我也能放心了,他是个顶好的,只是我二人缘分浅。”边说,边欲语还休地看着清清,唉声叹气。
  清清不记得事情经过,由着她说,铁锤却是清楚的,听到这话,火气一下子就蹿上来了。
  当初是李家老爷作天作地,死活不愿她嫁过来,暗示不成,便四处作践谢钏,将人名声彻底败坏了,逼得人不得不去退亲。
  现在倒好,见谢钏发达了,巴巴的跑过来说是缘分浅,就依照他们家那踩高捧低的得行,怕是再深的缘分也不够折腾的!
  “缘分深浅都是老天定的,李姑娘莫要伤怀。”铁锤假笑着说了句,凑近清清耳边,提醒她事情的经过究竟如何。
  方才她不在,可别让这姑娘给颠倒黑白了。
  虽然铁锤更想直接将人赶出去算了,但她毕竟是丫鬟,不能没了规矩。
  清清听完,看向李茗玉的眼神再不像一开始那样带着几分愧疚,反而有些疑惑。
  既是李家逼人在先,李茗玉怎么好意思来说当初两家都有错?
  ——他家费尽心思想要退婚,自己落得个悍妇的骂名,也成全了他们,何错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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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既已过去了两年,李姑娘该释怀才是,如今到我这儿来,可是还有其他打算?”清清抿了口茶,不给她留面子了。
  没等李茗玉开口,便继续说道,“不管李姑娘有什么打算,我这里做不了主。”
  李茗玉面色一僵:“姐姐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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