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适当的时机做出选择(3)

  伊文站在房间的中央，出神地看着墙壁上油灯投落的影子。
  学院里一部份的建筑经过翻修恢复了原貌，周围的一切显得干净、安宁而庄严，就连莫伊拉老师曾经的房间也重新修葺完毕，现在变成了辛可莱贤者大人办公的地方。
  她很少进入这个房间，因为总会让她想起小时候犯错了被莫伊拉老师教训的情景，而现在，仿佛她又成了一个犯错的学生独自站在房间的中央等候长辈的训诫。
  房间里很安静，所有人一言不发，直到克里斯蒂娜的到来才打破了这一场沉默。
  “我已经按照你们的吩咐将四名涉嫌偷取学院藏品的学生关押起来，这是她们的供词。”
  塞莉菲尔略微翻阅了卷轴，“辛苦你了，克里斯蒂娜。”
  “根据四名信徒的供述，她们确实是为了调查先知的事迹而来到这儿，她们是从三女神教会里听闻了先知的故事从而对此很感兴趣，偶然间得知在魔法师学院里有一位和先知有着同样外貌特征的女人。”
  “就这样？”莫丽卡疑惑，“她们没有说是谁指使的？”
  “没有。”克里斯蒂娜摇了摇头，“不过，我想大家已经能猜到幕后指使者是谁。”
  莫丽卡皱眉道：“那只是我们的猜测，与她们亲口承认是不一样的性质，现在只能证明她们是破坏了学院的藏书而已。如果把她们遣送回诺威克鲁，对我们而言恐怕只有百害而无一益，但我们又没有证据能证明她们是女王派来的奸细……”
  默黎打断道：“她们已经知道了伊文的身份，不能让她们回去诺威克鲁。”
  克里斯蒂娜挑眉，“没有证据，辛可莱无权处置她们的性命。”
  默黎：“我是学院的负责人，她们的事情可以交由学院处理。”
  “那万一诺威克鲁帝国追究起来呢？到时候别说是魔法师学院，恐怕整个辛可莱都要陷入战争的恐慌。”克里斯蒂娜顿了顿，“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让伊文的身份公之于世？她的身份不应该值得所有人的敬仰吗？”
  “但也会招致世人的畏惧，在世人的认知里，先知的到来改变了世界的一切。”
  “那更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先知就在我们的国家，先知在保护着辛可莱的一切。”
  “那谁来保护伊文？就凭一群连诺威克鲁帝国都无法战胜的军队吗？今天有诺威克鲁女王在打着她的主意，说不定明天就有别的国家在觊觎着她，到时候别说是保护辛可莱，我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克里斯蒂娜冷冷地盯着默黎，默黎也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好了。”
  伊文上前制止了二人之间的争吵。
  “我不需要别人的保护，我可以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大家。”
  默黎收敛了气势，轻声道：“伊文，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伊文抬高的声音有些嘶哑，“叶塞尼亚·诺威克鲁，我会亲手了结与她的恩怨。”
  “我会杀了她。”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克里斯蒂娜双手抱臂在胸前，“弑杀君王，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选择。”
  伊文：“如果不杀了她，我们一辈子都只能活在她的恐惧当中。”
  克里斯蒂娜：“就算杀了她，往后也会有无数个诺威克鲁的王成为我们的威胁。”
  伊文：“但从今往后不会再有叶塞尼亚的存在。”
  她们恐惧的并不是诺威克鲁帝国，她们真正害怕的是帝国女王的存在，一个与恶魔结契的邪恶化身。
  女王不死，她们将会面临一辈子的欺压，不，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她们将会再次面临同样的危机——魔法的消失与种族存亡的战斗。
  因此，为了心目中理想的未来，她一定要杀了叶塞尼亚·诺威克鲁。
  一直保持沉默的埃莉诺忽然出声：“但是我们杀不死她，只要她身上的魔法一直存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生命为她提供魔力。”
  那一场谈判之战，她亲眼目睹叶塞尼亚是如何得以复生。
  永生不死，这也是她们无法战胜诺威克鲁女王的原因之一。
  伊文默了默，说：“我们没办法在这个世界里杀死她，但如果是在别的世界里，我想我可以做得到。”
  精灵瞪大了眼睛，惊讶道：“难道你要用穿越时空的能力将她带去别的世界？”
  “没错，既然她想要知道关于先知的一切，那我就让她亲眼见识一下先知的力量。”
  伊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渐渐握紧了拳头。
  “你这想法实在是太疯狂了。”埃莉诺皱紧眉头，“你可曾想过你这样的做法会给另一个世界带去新的危险？”
  莫丽卡也认同精灵的说法，说：“根据传说的记载，先知曾经两次成功打开了时空之门，第一次是他们为了生存从异世界来到这儿，第二次却是打开了死之国的大门从而导致魔物的侵入……伊文，你又怎么能确定下一次打开的时空之门会是通往哪一个世界？”
  伊文沉默了一下，回答：“我不能确定，但是不管去了哪一个世界，只要让她脱离与这里的魔法联系，我就能杀死她。”
  如果是回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的魔源早已枯竭殆尽，她有把绝对的握能够杀死叶塞尼亚。
  如果开启的是死之国的大门，她可能没办法杀死与魔物结契的叶塞尼亚，那就只能让叶塞尼亚一辈子都留在死之国里。
  不管开启的是哪一个世界的大门，只要叶塞尼亚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辛可莱的大家就能拥有更好的未来。
  伊文在心里坚定了这一信念，抬眸看向她最信任的人。
  “我不认同你的想法。”塞莉菲尔用威严而冰冷的声音说，“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伊文。”
  “塞莉菲尔……”
  “我不允许！”
  塞莉菲尔大喊了一声，歇斯底里。
  她的眼眶红透，里面包含着愤怒，悲伤，痛苦，无助，却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是伊文不曾看见过的一面。
  身为辛可莱的贤者不能轻易落下眼泪，贤者的眼泪只能为她珍爱的臣民而存在。
  她的眼泪不再独属于她深爱的一人。
  “如果是要用你的牺牲来换取辛可莱的一切，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不是牺牲。”
  伊文快步走到塞莉菲尔的身旁，低声道：“我从未想过要牺牲自己，只要有你存在的世界，我就一定会在你身边。”
  “就像当年我成功找到了你，回到了你的身边。”
  不管身在何处，只要有塞莉菲尔存在的世界，她一定能找到回来的路。
  塞莉菲尔闭上眼睛，不再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想也不想一巴掌打在伊文的侧脸上，转身走出了房间，留下所有人愣在原地。
  房间里顿时安静得只有呼吸的声音。
  就这样过了许久，莫丽卡主动解散了会议，众人带着沉重的表情离开了房间。
  默黎走上前，为伊文施展了一道治愈术消退脸上的红肿，却被拒绝了。
  “伊文，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想法对于塞莉菲尔，不，对于我们所有人而言是自私的……”
  伊文低垂着头，苦涩地说：“我只知道如果我再不作出反击，那下一次我们将会面临的危险就不仅仅是信徒前来试探这么简单，有可能我会遭受到刺杀，有可能我会被夺走了力量，更有可能辛可莱将会迎来一次新的大屠杀。”
  “塞莉菲尔，你，还有大家，所有人都明白这一道理，不是吗？”
  “既然叶塞尼亚这一次是冲着我而来，那我们不如顺势而为，趁此机会解决了她。”
  “只有死人不会说出秘密，也只有死人不会构成威胁。”
  “我们都想要改变现状。”
  她的声音很轻，隐隐透着一丝无力的感觉。
  默黎就这样盯着那双蓝色眼睛看了许久，最后什么也没说。
  言语在此刻是多余的，因为她清楚知道眼前的少女已然长大，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她们身后，遵循着命运之路前行的女孩。
  那一份冰冷而坚定的决心早已在心中滋长。
  ·
  深夜，门外有东西在响动，一个困惑的声音响起。
  “谁？”
  “是我，夏恩。”
  夏恩迅速下床，打开了房门，默黎穿着一条纯色睡裙走了进来。
  “默黎大人，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默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伸出手轻抚着夏恩脸上红肿的伤口。
  夏恩感受着这份无声的温柔，笑了笑：“雷米娅医生已经帮我上过药了，没事的。”
  默黎仍然什么都没有说。
  夏恩低垂着头，犹豫了一下，抿唇道：“默黎大人，我这一次是不是妨碍到你了？”
  “为什么这样说？”
  “那些信徒……是你故意让她们这样做的吗？”
  默黎的动作停了下来，沉默看着她。
  夏恩始终不敢抬头看她，低声道：“上一次我们来辛可莱的时候，我知道你在塔恩港口见了一个人……”
  “夏恩。”默黎打断了她的话，“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不愿意治疗你身上的伤吗？”
  夏恩紧张地抿着唇。
  “我希望你能铭记这一次的教训。”默黎冷冷地说，“有些事情即使你已经知道了，但绝对不能说出口，只能永远藏着心里，不然下一次你所承受的就不仅仅是肉体上伤害，知道了吗？”
  夏恩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是，默黎大人。”
  默黎就这样安静地看着眼前紧张无措的少女，许久，唇边扬起一抹笑容。
  她牵着夏恩在床边坐下，转移了话题：“夏恩，你觉得现在的辛可莱怎么样？”
  夏恩微微一愣，似是不明白默黎为什么会这样问道。
  “没关系，你可以说实话。”
  “现在的辛可莱……是个很荒凉的地方。”
  “嗯。”
  “贫困，落后，荒芜，但是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很淳朴，而且这是默黎大人你的故乡，我、我会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
  默黎笑了笑，“那你觉得这里是你理想中的国家吗？”
  夏恩沉默了一会儿，摇头。
  “我想你也看出来了，现在的辛可莱是被幻想与假象蒙蔽的一个小地方，距离真正被称为一个国家还有一段很漫长的道路。”
  “平等与自由，是辛可莱、也是魔法师协会一直追求的理念，但是塞莉菲尔，伊文，莫丽卡……她们都没有完全明白所谓的平等与自由，其实只存在于强者的世界里。”
  “那些过于醉心自己理想中的人，唯有经历更多的磨难才能彻底清醒过来。”
  “我希望有朝一日，她们能够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辛可莱的未来。”
  默黎看着墙壁上灯光投下的影子，语气像是在自言自语。
  夏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安静地挽着女人的手臂，用她的方式为这落寞的身影送上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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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主角的性格我在这里做点补充，伊文和塞莉菲尔作为主角是始终把“善”作为人生准则，
  在面对“生”“死”的时候她们会更倾向于拯救生命。我在文中有提到，伊文手中的剑与魔法是为拯救生命而存在，而不是为了杀人和被杀，也不是在恐惧和憎恨的驱使下而杀谬。她很看重生命，一方面是莫伊拉对她的教育，另一方面是后来的经历铸就了她现在的想法，比如纳斯特事件里为了救她而牺牲的布莱恩，为了夺回传送宝石间接害死了伦纳特，这两件事情对伊文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因为是在她失去记忆后最迷茫的时刻发生的，所以对于“生命”她有一份坚持的执着。
  塞莉菲尔身为精灵贤者，她的创造魔法就是为“生”而存在，包括创造生命，复苏生命这一类代表希望与光明的能力，她在死之国与莫伊拉的灵魂谈话后心境发生的变化，其实就是“死亡”与“黑暗”这一负面能量在影响着她，因为魔法与心智是相互影响的，这一点我在文中有提到。
  或许我在文中方方面面的描述让她们看起来特别“圣母”，包括在信徒生死的这一段剧情里，
  伊文在用她的道德标准绑架别人，但其实后面会写到伊文为什么想要留住信徒的性命，只是这段剧情还没出来。
  当然她们这样秉持着向“善”的性格也间接导致了辛可莱各方面强大不起来，我创造的主角不是完美的，她们也不会在一夜之间成长得特别强大，就像默黎所说的，只有经历磨难才会彻底清醒，伊文，塞莉菲尔，默黎，莫丽卡，故事里面每一个角色仍然在经历着磨难，她们一直都在成长、在变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