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许明诚点了点头。
  陆庭宣这才翻身上马,挥手让迎亲队伍往前走。
  嫁妆上午就送到了陆宅去。
  许正清虽然为官清廉,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俸禄也有限,但唯一的女儿出嫁,给她的嫁妆还是很丰厚的。虽然说不上是十里红妆,轰动京城,但也是尽他们所能给的一切。
  陆家豪富,许正清和沈氏心里也晓得,许琇宁的这些嫁妆相对于陆家的财物来说不算什么,但这也是他们做父母的一片心意。也是让旁人知道,他们对许琇宁这个女儿有多看重。
  墨兰是跟着嫁妆先到了陆家的。新房是一所三进院落,名叫景园。哪里都已经收拾的好好的了,竟不用墨兰再做什么。
  就叫了丫鬟婆子,将许琇宁的嫁妆暂时全都放进旁边的厢房里面,然后等着许琇宁过来。
  等听到丫鬟说迎亲的队伍已经回来了时,墨兰连忙往前院走。
  前院那里已经很热闹了。陆庭宣和许琇宁正在拜天地,旁边站了好些观礼的人。
  有媒婆扶着许琇宁,画屏也在一旁站立着。看到墨兰,就走过来跟她一起站着。
  等到礼成,媒婆扶了许琇宁往新房走,墨兰和画屏赶忙跟了上去。
  到了新房之后,媒婆将许琇宁扶在床沿上坐好。对陆庭宣说了几句吉祥话,然后就请陆庭宣掀开新娘子的大红盖头。
  新房里面也有几位前来观礼的人。郭瑾瑶和她的母亲就都在。
  原本自打看到陆庭宣,郭瑾瑶就对他开始动心。后来去康安楼听戏的时候竟然看到陆庭宣和许琇宁在一起,姿势亲密。一问之下,方知陆庭宣和许琇宁竟然自小就定有亲事。
  她自是伤心难过。好在在那之前她和陆庭宣并没有见过几次,陆庭宣对她也一直很冷淡,情思有限,若不然,不晓得会伤心成个什么样子。
  不过当陆庭宣将他和许琇宁成婚的请帖遣人送到他们家,敬请她父母前来观礼的时候,郭瑾瑶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一块儿跟着来了。
  当日在康安楼她也只是匆匆的见了许琇宁一眼,印象中也只惊叹这位小姑娘的相貌生的好生出众,但却并没有细看。现在就想好好的看一看。
  她总是想知道自己比许琇宁到底差在哪里,竟让陆庭宣眼中心中只有许琇宁一人,对她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一眼,更不说上心了。
  仿似若知道了许琇宁比她好在哪里,她便能真的死心了一般。
  于是在陆庭宣掀开许琇宁的大红盖头时,她便屏息静气的望着。
  那日在康安楼,她便已知许琇宁的相貌生的极好了,今儿一见,更是自惭不如。
  五官哪里都是极标致的,自是不必说。尤为难得的是她眉眼间的那股子灵气和娇憨气,便如一颗世所罕见的夜明珠一般,从内往外的散发着柔和的光,让人见了就移不开眼去。也忍不住的想要怜惜她几分。
  钟灵毓秀,容光照人。果真是老天爷厚待之人。
  郭瑾瑶心中黯然,默默的垂下了双眸。
  许琇宁和陆庭宣都已经坐在床沿上了,媒人上前将他们两个的衣带系在一起,打了个同心结。随后便开始撒帐的仪式。
  这些在上次许明诚和周静婉成亲的时候许琇宁就已经见过了。其实上辈子她嫁给凌恒的时候自己也是经历过的,但是现在,跟陆庭宣一同坐在床沿上,听着旁人的祝福语,感受着各样吉祥的干果沙沙的落在她身旁的声音,她只觉心中既紧张又兴奋。
  还有一种别样的,说不上来的感觉。脸颊都忍不住的发烫,放在膝上的双手也忍不住的轻颤着。
  忽然有一只手伸手来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掌心温暖干燥。
  她转头望过去,就见陆庭宣也正在望着她。看到她的目光,眼中浮上细碎的笑意。
  如同夕阳照耀下的湖面,波光粼粼,满是柔和的光彩。
  许琇宁望着,心中的紧张不由的渐渐散去。也反手握住了陆庭宣的手,只觉心中甜蜜蜜的。
  就这样嫁给这个人,跟他牵着手过这一辈子,想想竟然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心中也再无半点迷茫彷徨了。
  陆庭宣能察觉到许琇宁的放松,但他却没有法子让自己如同表面这样的轻松自在。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他第一次成亲,而且成亲的人还是许琇宁,他一直放在心尖上的人。
  胸腔里的一颗心正在快速的砰砰跳动着,握着许琇宁的手要很控制才能让她察觉不到他此刻的紧张和激动。
  他终于娶到了许琇宁。在他看来原本极为世俗极为无聊的撒帐仪式这一刻竟也满是神圣。
  屋子里的女眷原本和陆庭宣就不是很相熟,这会儿观礼之后便也没有要闹洞房的意思。说了几句贺喜的话,便三三两两的往屋外走。
  被人这样一直观望着心里总归还是很紧张,也很别扭的。看到这些人都走了,许琇宁才轻轻的舒出了一口气。
  不过待她转过头,看到陆庭宣正在笑吟吟的望着她,也不晓得怎么,心里竟是比刚刚更加的紧张起来。
  一张脸都红透了,连脖颈上也感觉滚烫的一般。
  最后她实在受不住陆庭宣灼热的目光,垂下头去,露出来一截纤细,染满了红晕的脖颈。
  陆庭宣看着盛装打扮的许琇宁,心中也满是紧张和激动,较刚刚更甚。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忍住自己不抬手去抚摸许琇宁的脸,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沉稳:“我先去外面招待下宾客,你在这里等着我。”
  顿了顿,又倾身靠近来,贴着许琇宁的脸颊轻轻的笑着说道:“嫁衣不要脱,等我回来。”
  第122章 勾走
  郭瑾瑶情绪低沉, 和母亲一起走出景园的院门,不想迎面就被人给撞了一下。
  郭母和郭瑾瑶都吓了一跳,两个人往后倒退两步, 抬眼去看撞到她们的人。
  是个年轻的男人。身形清瘦, 离得近了,能闻到这男人身上有一股子淡淡的药味。
  这个年轻的男人是赵一鸣。原是想要来找陆庭宣的,只顾闷头走路,不想竟然撞上了人。
  也连忙抬眼去看,便见是个中年妇人和一名少女。身后还跟了一个丫鬟。
  三个人想必都被他吓的不轻。特别是那名少女, 这会儿一双眼圆睁着, 面上满是惊讶。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两旁的戳灯已经点亮, 这会儿正明晃晃的亮着。
  因着今儿是陆庭宣和许琇宁大婚的日子,戳灯里的蜡烛都是大红色的。烛光透过蒙在灯上的白纱透出来,光线越发的柔和起来。
  有道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更何况郭瑾瑶原就生的相貌秀丽,眉眼间还有一股子书卷的清气, 这会儿在烛光下见到, 只会让人越发的惊叹。
  赵一鸣便是如此。而且在看到郭瑾瑶的头一眼, 他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就好像忽然有人在他的心尖上轻轻的掐了一下般, 一颗心忽然就颤的厉害。
  向来能说会道的一个人, 这会儿竟然形如泥塑木雕, 目光望着郭瑾瑶,整个人都呆住了。
  郭瑾瑶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虽然很有才学,但见到的年轻男子也不多。这会儿猛然的被一个年轻的男子这般盯着瞧,羞的一张脸都红了。忙低下头往母亲的身后躲。
  郭母原就不认得赵一鸣。而且赵一鸣今儿的相貌还用药水改过了,所以在郭母眼中,这只是一个不认得的,相貌生的很普通的人罢了。
  这个人,先是闷头撞上了她们,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说就罢了,这会儿目光还直直的盯着自己的女儿瞧。
  也不晓得是哪家的子弟,竟然这样的不知礼仪!
  郭母心中就有几分不高兴起来。
  不过她出身书香人家,是个性子温和的人,从来没有开口骂过人。这会儿虽然心中对赵一鸣很不满,但也没有说什么,只不悦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就转过头叫郭瑾瑶和翠浮:“我们去前面。”
  翠浮应了一声。郭瑾瑶则是压根就不敢抬头,手攀在郭母的胳膊上,随着她低头往前快走。
  赵一鸣也忘了要叫住她们,或是道个歉,或是攀谈两句,问清楚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姓甚名谁,见她们走了,也只转过身,继续呆呆的望着郭瑾瑶的背影。
  于是等到陆庭宣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站在这里形如一块望夫石的赵一鸣。而且他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甚至还伸手到赵一鸣的眼前扬了扬,赵一鸣依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陆庭宣晓得他这位师兄是个跳脱的性子,什么时候有这样过?心中微惊之下,忙伸手拍上了赵一鸣的肩。同时沉声的唤他:“师兄。”
  手中很用了些力,赵一鸣毫无防备之下,只被他这一下给拍的半边身子都垮塌了下去。
  不过这一掌也确实将赵一鸣给拍的回了神。不再目光呆呆的望着郭瑾瑶,转过头看陆庭宣。
  陆庭宣问他:“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看他刚刚的模样,好像心神都被什么东西给勾走了……
  赵一鸣迟疑了下,最后还是如实相告:“刚刚我在这里看到一位姑娘,她,她。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就是,想要一直看着她。哪怕她已经走了,我还是,还是想要看到她。”
  赵一鸣虽然在医术上极有天赋,人也是个没正经的,但还从来喜欢过姑娘,自然不晓得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感觉,但陆庭宣却是立刻就明白了。
  原来赵一鸣的心神是被一个姑娘给勾走了。
  唇角微弯,陆庭宣便问:“那位姑娘是哪一位大人的千金?姓甚名谁?”
  赵一鸣摇头:“我不知道。我,我压根就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就将刚刚他是怎么不小心撞到郭瑾瑶母女,随后他看到郭瑾瑶时惊艳的什么话都忘了说,只呆呆的望着她,对方母女如何抬脚就走的事都对陆庭宣说了。
  陆庭宣:……
  这还是那个在他面前一直聒噪的跟只麻雀的师兄吗?
  想了想,他只好说道:“女眷都在后院,我现在叫个丫鬟带你过去。你躲藏在暗处,偷偷的看一看那些女眷。待看到刚刚的那位姑娘,你就告诉丫鬟。丫鬟自会去打听她的名姓。旁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他师兄竟然也会有对一位姑娘一见钟情的时候。若对方云英未嫁,他肯定会想办法促成这门亲事的。
  赵一鸣现在已经没有半点主见了,自然是陆庭宣说什么就是什么,连连点头。
  陆庭宣就招手叫了个丫鬟过去,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丫鬟应了一声,领着赵一鸣往后院走,陆庭宣这才继续去前院的大敞厅里招待今儿来贺喜的宾客。
  。……
  许琇宁这时还坐在床沿上。
  新房里除了墨兰和画屏还有几位丫鬟,不过都是许琇宁从娘家带过来的。
  陆宅这里原就只留了一户家人看守,并没有丫鬟。自打陆庭宣求得许正清松口,说年后四月要和许琇宁完婚,他才开始交代下来买丫鬟仆妇的事。谁晓得现在忽然又年底就成亲了。就算买了几个丫鬟仆妇,但也都没有调、教好。便暂且只让她们做些粗活,不放在许琇宁身边伺候。
  好在许正清和沈氏是极宠爱许琇宁的,她这一出嫁,竟是将绘雅苑里所有的丫鬟都给她陪嫁了过来。各人负责的事情依然不变,倒也省去再安排的烦恼。
  现在墨兰就在有条不紊的吩咐丫鬟打水过来给许琇宁洗漱,自己和画屏则要过去服侍许琇宁换下身上的大红嫁衣,将头上戴的首饰取下来。
  今日许琇宁从清早起就开始梳妆打扮,这一身繁琐的嫁衣和头上的首饰都穿戴了一整天了,现在也是时候该换取下来了。
  不过却被许琇宁给抬手阻止了:“算了,暂且不用换下来。”
  墨兰和画屏对望了一眼,都不晓得她这是什么意思。
  大礼都已经行完了,这一身嫁衣还不换下来吗?而且今儿她发髻正面戴了一支赤金镶宝的五尾大凤钗,两鬓各戴了一支赤金镶宝的三尾大凤钗和一支赤金凤首步摇,凤口衔着的珍珠流苏长长的,一直垂到了胸口。鬓后还各压了一朵大红色的绒花。这些首饰份量都是很足的,这样一直戴在头上不重的吗?
  “姑,少奶奶,”
  墨兰原本习惯性的想要称呼许琇宁为姑娘,但忽然想起她现在已经嫁给陆庭宣了,忙改口称呼她为少奶奶。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身上的这嫁衣,还有头上的这首饰,现在真的不脱取下来吗?”
  许琇宁听到她叫自己少奶奶,先是一怔,过后反应过来,面上浮上两片红晕。待想起刚刚陆庭宣临走时贴着她耳朵说的话,那两片红晕便越发的浓了起来。
  也不晓得陆庭宣刚刚为什么会跟她说那句话。可是听他当时说话的语气,分明是很暧昧,很引人遐想的。
  许琇宁心跳得加快。也不好对墨兰和画屏说得,只含糊的说道:“嗯,暂且就先这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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