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在出事前一个月,淡千山调用了生物基因库,将九洲各地因为意识体剥离陷入昏迷的动物都找出来了,有好几个他都亲自前往确认过,他似乎在找什么,标靶定位是四年前,但搜检出来的十六只动物,发病或者受伤的时间均不超过三个月,淡千山的工作似乎陷入了困境,这从他的工作日志上可以看出来。
生科院一部分同志忙着还原淡千山搜检意识体的途径,一部分负责研究淡千山剥离意识体的办法,军区医院负责维持淡千山机体生命,各地研保院则配合工作,竭尽全力营救陷入昏迷的动物,找回淡千山遗落的意识体碎片。
这个月月初,三方敲定出了一份名单,十六只动物有了着落,总也算是个好开端,毕竟比起先前一头雾水,现在救治有方向了。
只要有治疗方案,就有醒来的希望。
巴鹿鹿小同志工作能力突出,算是整个九洲,或者说整个蓝星最擅长搜寻意识体的机器人了,治疗方案出来以后,研保院提议召回小机器人,但小机器人误打误撞找到了那只因为搜寻难度大、研保院打算放弃的犀牛鸟,大伙直呼庆幸,召回计划就搁浅了。
秦向中眉头皱得死死的,查看仪器上各项数据,他脑部活动非常剧烈,似乎是想要违背机体的意志,强行醒过来。
病患脑活动活跃,放在其它植物人身上,医生喜闻乐见,但淡千山不行,他意识体不全,现在恢复不到三分之一,强行醒来,五脏六腑到底哪一个先衰弱,还不得而知,更严重的,并发衰弱,那真是神仙也难救了。
氧气罩,推入镇定剂,20mg。
执行医师动作非常迅速,不到五分钟,很明显能看到病患的眼睑重新平稳下来,还是轮班守着吧,疾病这种事,真不知道突然会出什么状况。
秦向中长长吐了口气,亲自看护着给淡千山做了一个全身检查,看血、心肺、脏器暂且都没有问题,又召集了几个中医老头,望闻问切,开了些药,忙碌一整天,天黑才安稳下来。
秦向中隔两个小时查一次病房,看淡千山脸色苍白,心里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虽然说是要保护动物,但你把自个的意识炸成一片片的,来保护它们,不是本末倒置吗。
秦向中想不通,生科院的同志们想不通,国安局的同志更想不通,淡千山十五岁入军工,到现在二十八岁整,十三年,甭管是在哪个地方工作,所有和他共事的人,都没觉得他是个有爱心的人,喜欢小动物就更扯了。
不是说他会虐待动物,而是提起这个人,所有的人第一印象都是,淡教授,脾气好,好接近,但不好亲近,请教学术问题会好好回答,非常有耐心,闲聊则一句没有,成天不是搞科研,就是搞科研,奖金基本捐给灾区、福利院、基金会,但没听说对什么小动物比较热衷。
遇到流浪猫狗,手边有吃的就给一点,没有,也不会特意去买。
后来转而说要来做环保,专攻濒危动物保护,国安局和军工航天的领导同志真是大吃一惊,规劝无果,只好让他调任生科院,全当休养了。
但天才就是天才,在哪儿,都能搞出一番成就。
爆炸案时,他恰好被冲进了一个犄角,捡回一条命,如果不是意识体炸成了碎片,估计早先就醒过来了。
动物的生命很珍贵,但两害相较取其轻,如果因为保护、拯救这些动物,而失去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科学家,那真是要让所有人扼腕叹息的。
眼下查出来,淡千山有途径剥离意识体,这消息一旦公布,可以想见会在全球引起什么样的震动,出于对淡千山生命安全的保护,这则消息暂时秘压不发,大家都等着,等他苏醒,来解开这一个几乎等同于玄学的科研秘密,开辟人类进化史上的新篇章。
无数高层盯着,京蓟军区医院头顶的压力可以想见有多大,淡千山绝对不能有一丝闪失。
秦向中杵着拐杖在病床边坐下来,和他汇报一下巴鹿鹿小同志的情况,这一年巴鹿鹿小同志表现这么好,你把它制造得这么厉害,怎么前三年不让它出来发挥光热,它现在可不得了,在罗萨城配合武装部队执行任务,立了大功,听研保院的同志说,小同志身体里似乎有备用电路,宕机过一次,还能自行恢复,是把小同志做成九命猫了吗。
滴
秦向中被吓了一跳,瞧见淡千山嘴巴溢出血,脸色大变,脑内颅压500+,持续升高,蛛网膜下腔出血,血栓,血管破裂,秦向中整个人都炸了,立马召集医生,脑出血,立刻推进手术室!
淡千山费力地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勉力吐出几个字,却被兵荒马乱的动静,各类仪器发出的警报声掩盖了,满喉的鲜血,以及脑内的血肿,拽着他的意识往下沉,淡千山抗争不过,很快重新陷入了昏迷。
执行医生狂喜,差点手舞足蹈,他醒了!他醒了!秦老!
秦向中很沉得住气,乱什么!都镇定些,再不动手术,他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这会儿醒来,也不知道身体会变成什么样,秦向中并不乐观,但现在情况危机,也管不了许多了。
人被推进了手术室,六个医生准备妥当,护士们虽然各安其职,但还是心焦,张琴忙乱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通知亲属,淡教授没有亲属,唯一的亲人是那只小机器人,张琴联系不上,便转而联系淡教授的助理秦浩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从明天开始,工作日日更,还有宝宝在看吗?
第39章 哞哞哞美美
淡千山推入手术室,命悬一线,国安张凯旋,生科崔修远半夜收到消息,脸都来不及洗一洗,形象乱七八糟地赶过来了。
听说是脑出血,急得上火,之前都好好的,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
还有说醒了是什么意思,不是说救治那些动物需要时间,淡千山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才会醒么?
有生命危险又是怎么回事,既然有生命危险,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提前把他弄醒。
万一他脑部出了什么问题,咱们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吗!
崔修远当惯领导,一声叠一声的质问,秦向中却不买他面子,让他往旁边站站,病人的情况又不是一成不变的,照他以前意识体的毁坏程度,他就算想醒,也醒不过来,这回有机会醒来,是因为先前找齐了六枚碎片。
我们当然希望他身体康健,但他强行醒来,我们过分干预,他一样会有生命危险。
秦向中刚从手术室出来,很疲倦,还得进行两次清创,手术明晚才能结束,你们在这儿站桩也没用,都先回去。
急也没法,都是干着急,隔着厚重的手术门,什么也看不见,张凯旋崔修远在手术室外头守了一会儿,回去催研保院了,预备集中一切能集中的力量,不计代价,敦促研保院加快工作进展。
不知道现在抢救那些动物还有没有用,但总比干站着强。
领导风风火火来,风风火火去,一层的医护人员都松了口气。
直播镜头里小机器人已经消失好几天了,张琴联系不上小机器人,猜测它是派去执行任务了,询问秦浩,淡教授出了这样大的事,是不是跟组织申请,把鹿鹿调回来。小家伙是很想念水火爸爸的,因为医院里时不时会接到萨城警方的电话,代小机器人询问淡教授情况。
秦浩摇头,它现在在边境上配合武装部队出任务。
它在那儿能发挥功效,回来也不起作用。
可亲人的陪伴,意义不在于起什么作用,而在于陪伴啊。
张琴张了张口,猜到秦老师的想法,想说虽然是鹿鹿是机器人,但和电饭煲,烤火器是不一样的,可秦浩毕竟是淡教授的助理,算是淡教授身边亲近的人,对方不联系小机器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听同事说那只犀牛鸟已经醒来了,小机器人算是超额完成任务,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张琴打开视频链接,看了看直播,最近因为犀牛鸟情况好转,网友知道这些都是小机器人的功劳,喜欢它的人又多了一些,票数一直上涨,有5000多了,今天增长速度格外快。
盖尔平原,天将明未明,绿草新芽上还有昨晚未干的雨露,难得的一丝清凉,犀牛哞哞的叫声显得异常欢快,它在树下不断地纵跃,打滚,又想要抬起长脑袋来往上看,因为好朋友在上面。
昂昂~
喜欢四处横冲直撞的兕大王这回没有莽撞,它总是会在树干前停下来,只是一直跳动着四蹄,笨重的身体跺出的灰尘几乎像烟雾一样把它笼罩住了,一片欢腾。
啾啾啾啾!
除菌箱里的小鸟儿努力地煽动着翅膀,不断地用喙啄除菌箱的侧壁和顶盖,想要从缝隙里挤出来。
[是想念好朋友了,快让他们团聚吧!]
[真好呀,和好朋友重逢,又开心又幸福!]
[裴爸爸快开箱子,把小鸟儿急坏了。]
裴少清检查了它的伤口,看确实愈合了,遥控开了除菌箱的盖子,犀牛鸟美美一下钻出来,啾啾~啾啾!
犀牛鸟展开翅膀要飞,煽动三次,只支撑了一会儿,直直往下掉落,正观看的网友惊呼,小鸟儿却没有摔到。
兕大王冲到犀牛鸟降落的位置,用背接住了犀牛鸟,快活地摇头晃脑,张着厚厚的嘴巴,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欢快的音乐,吃到了最清凉的甜品。
犀牛鸟啾啾叫着,企图再飞,但总是只能持续短短的时间,飞不出五米,可它似乎并不悲伤,很快打起了精神,盘旋在犀牛周围,啾啾叫着,间或给兕大王清理皮肤里的虫子。
像很久以前,它们没分开时那样。
犀牛似乎发现了好朋友的状况,发出了很大的昂声,朝犀牛鸟晃动长脑袋,等犀牛鸟落在它背上后,背着犀牛鸟快速奔跑起来,它在原野上一圈一圈地奔跑,就像是要做好朋友的翅膀一样。
不知道名字的野花瓣随风飘落,一大一小带起了草原上的流萤,它们时而相互触碰,时而扑草,时而追逐飞虫。
认识两个月了,裴少清从来没见兕大王这样快乐过。
是的,是快乐,虽然它不会讲话,但它和好朋友重逢的开心激动,从它轻快纵跃的步伐,扬着的长脑袋,憨憨却愉悦的眼睛里透出来了。
裴少清看着,也不由跟着笑,靠着树干,手肘搭在膝盖上,闲适地看着远处,带着些金色的朝阳从原野尽头的地平线缓缓升起,一寸寸撒过来,为草原渡上漂亮的绒光,清风拂过,袋熊立起身体眺望远方,前爪像是掬了一捧阳光,扑在脑袋上洗脸,晃晃皮毛,精神抖擞地奔跑起来,水牛驻足,雄鹰展翅冲向云霄,万物生灵,迎接崭新又自由的一天。
裴少清悠悠叹了口气,真好,这样安宁,自由自在,远离尘嚣,辽阔,野性,充满生命力的天地,这样多姿多彩的地球。
再没比这更美的景色,更好的画面了。
地球一定要一直这么漂亮。
裴少清咬着一根狗尾巴草,在心里想。
补给到的时候,飞行员给裴少清送来了一个袋子。
巴鹿鹿小同志请萨城的同志帮忙,带来转交给兕大王和美美的,是兕大王的犀牛角,听小同志说,犀牛鸟意识体离开,就是为了帮助犀牛找回犀牛角,它在追逐盗猎者的过程中,惹怒盗猎者,盗猎者打伤的。
飞行员交代完,留下物资,小心抱过趴在裴少清怀里呼呼大睡的小豹崽,先回萨城。
那边犀牛鸟连跑带飞地奔过来,啄袋子,要把袋子往犀牛那边叼,啾啾啾着,很急切。
动物与动物之间,兴许有人类尚未探知的交流方式,犀牛鸟啾啾叫,犀牛哞哞应着,跑过来了。
犀牛鸟啄袋子,打不开,叫声急切,裴少清在草地上坐下来,拉开袋子给它们看。
犀牛似乎认出了这是它的角,用脑袋去碰,开心地纵跃,犀牛鸟用喙啄了杯子,要把杯子放去犀牛脑袋上,放上去,又掉下来,掉下来,它又继续放。
犀牛趴下来,趴在袋子旁边,发出了轻轻的哞哞声,渐渐地,犀牛鸟也呆住了,张着翅膀站在袋子前,呆呆的。
或许它们也发现了,兕大王永远地失去了它的犀牛角。
袋子里犀牛角切割,制成了器具,杯子,碗,酒盅,带在手腕上的珠串,还有一些已经打磨成粉,裴少清拿着这些东西,再看两个呆呆的大家伙小家伙,心脏很闷。
珠串是装饰,杯子,碗,酒盅,都只是器具,人类不缺这样的器具,何不放过它们,放它们一条生路呢。
也许相处了两三月,有了感情,见过动物为这些东西遭遇的血腥厮杀,见过犀牛妈妈打死,身体腐烂,小犀牛不肯离去,靠妈妈尸水存活的画面,见过大象电网击中,割牙,剖杀的惨状,也或许是清醒地明白,这里风景很好,现在很安全,没有人迹踏足,但当直播撤去,污垢隐藏进黑暗里,子弹依然会射出,血腥依然会继续,裴少清少有地情绪低落。
搁在膝盖上的手掌,却什么软软的,带有温度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裴少清抬头,对上犀牛一双清澈得像琥珀石一样的眼睛,不由笑了,横冲直撞的铁憨憨,脑袋其实是软的,带有弹性,不像想象中那样硬邦邦。
呆掉的小鸟儿也一摇一晃地挪过来,探着脑袋伸到裴少清手掌下,啾啾啾~
放进去一会儿,又钻出去,抬着小脑袋来看他,不见他动作,再缩进去蹭蹭,等他忍不住笑起来,小鸟儿的啾叫声也跟着欢快了。
莽撞的犀牛甚至叼了一把青草,搁到了他手中,对着他哞哞叫,好似在说,不要悲伤,青草好吃。
裴少清逗笑了,很神奇地感知到了两个动物的安慰和感谢,忍不住用手揉了揉两个家伙的脑袋,打起精神来和它们商量,犀牛角装不回去了,就算粘起来给兕大王带着,也会给它带来危险,叔叔把东西毁掉,相信叔叔,有一天,原野上,一定会有一片,真正没有盗猎,安宁自在的土地。
小家伙大家伙懵懵懂懂的,裴少清像上次粉碎象牙一样,用粉碎仪粉碎了所有的犀牛角,粉末倾倒进了河水里,一下散开了。
啾啾,啾啾!
啾啾,啾啾!
裴少清看着河水出神,听到犀牛鸟的叫声,很诧异,犀牛鸟的叫声短而脆,而且音色有明显变化,就像是在,在叫鹿鹿,路路一样。
裴少清忍不住重复了一遍,美美,你是在叫鹿鹿吗,巴鹿鹿小同志。
六六!八六六!
犀牛鸟飞到犀牛脑袋上,犀牛昂了一声,转身小跑,犀牛鸟朝什么地方啾啾叫,它就朝什么方向跑。
东南方,指向六百里外的高天山。
于碑从树上跳下来,它们应该是想去找鹿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