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
就这样,我们在平淡中过去了十年。
我已经快要十六岁了,月瑶已经二十六岁,芙临和昆仑,也都十岁了。月瑶像母亲一样照顾着我们,事无巨细。
我虽然封了一个郡主,也没有什么实在意义,只是当时有些封赏,之后没再进过宫,也没有享受任何待遇。
这样挺好的,被所有的人遗忘了,也不是一件坏事。
今儿天很热,我在走廊上摇着蒲扇,看着院子当中的水缸里的一株睡莲发呆。月瑤送芙临和昆仑去学堂了,我要她回来的时候顺便到集市上买一些香包和五色线,明儿就是端午节,给芙临和昆仑带上,以免蛇虫鼠蚁的侵扰。
晌午时分刚过,月瑶便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不多久,就听见有人小叩朱门,敲门声轻松不失礼貌,仿佛也没有恶意,便让月瑶开门。
来人是一个清瘦的,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和她年龄差不多。南方女子身边跟着一个和我年龄相仿,更加清瘦的男孩子。不过,虽然是男孩子扮相,但一眼便知那也是一个女孩子,因为眉宇之间掩饰不住的清秀,还有双耳上的耳孔,清晰可见。
来人看我们的架势和一脸淡定的表情,似乎已经知道她们要来,有些惊讶,但还是不失礼节的说:“请问,星辰郡主住在这里吗?”
她西原话说的很标准,只是一身宋人打扮。
“有什么事儿吗?”
“在这里说话不便,不知可不可以进府详谈?”
“自然可以,请进。”
来人随我进入内殿,他们走的很小心。两位温文尔雅,并无冒犯之举。
坐下之后女子笑了笑,看了眼月瑶,月瑤看了一眼我,会意的出了门去。
那女子才走到我身边,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您也是西原人吗?”我问。
“我是西原人,只不过现在居住在宋都临安。”
“不知二位找我,所为何事?”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我的心揪了起来,忙说:“小女人微言轻,恐怕帮不了您。”
我时刻记得姑姑跟我说的话,凡是不能都往自己身上揽,要给自己留余地。
“实不相瞒,我就是十二年前出逃的西原公主,贺兰。”
我有些懵了,这件事我是听说过的,贺兰是夏桓宗李仁孝的女儿,也就是先皇的姐姐,罗太后的女儿。她本被先王安排与金国皇帝和亲。但却喜欢上了一个宋部来的使节,两人在原金议和的前夜私奔出宫,从此销声匿迹了。
但此时这样一个女子出现在我面前说自己是公主,我是万万不信的,即便她是公主,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我想了想说:“您为什么不直接回皇宫,那里有太后娘娘,她不是您的母后呢?”
她的神色有些暗淡,说道:“母后,我哪里还有母后,她现在已经成了新皇的新欢,是这普天之下的笑柄。杀子夺位,恐怕自古少有吧!”她没再说下去,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悲哀。
许久她才回过什么来,话锋一转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说点正事。我这次回到兴庆府,我是想带走我的孩子。”
“孩子?”我惊讶的问。
“是的,我的孩子。”
“十年多前,我怀孕生下一个男童,他的父亲是宋部的王爷,孩子出生的时候难产,产婆按照嘱咐保住了大人,但我却晕厥了一天。小孩子一直没有气息,所有的人都断定这孩子已经死了,产婆便寻了一个地方将孩子放下。
后来我醒了,发了疯似的去找孩子,即便是死,作为母亲,我也想见他一面。产婆循着昨天的地方去找,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大家想着是被野兽叼去了,找了四周,却没发现任何情况,连包孩子的被子都没有找见,他们大胆的推断小世子可能被人抱走了。于是,便派人四处去寻找,一年之后,他们在一个庵堂里见到一个尼姑,说是一个姑娘曾经在山下救起一个男孩,当时身体很弱,但后来被精心照顾,活了过来。
当时,你已经被封为郡主,而我是获罪的逃婚公主,再加上当时新皇上任,皇城无法靠近,因此,我找到了当时在宫里信得过的太监,拜托我的母后,派一个信得过的宫女照顾你们,那个宫女,便是月瑤。”
我朝门外看去,月瑤站在那里,低头朝我作揖,我相信了贺兰公主的话。原来芙临居然是公主的孩子,怪不得看起来那么贵气。
但仅凭她的这些话,不能相信她就是孩子的母亲。她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犹豫,忙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布,这布的花纹与我抱走福临时的布料是相同的。我忙从柜子里把布料拿出来,与她的进行比较,居然真的是一块完整的布料。一切看似荒谬,但似乎有了确凿的证据。
“我现在住在宋部临安,想把孩子也带回去。”她突然说。
我的内心是拒绝的,我已经习惯了和芙临、昆仑、月瑤相依为命,我们几个缺一不可,如今芙临要被带走,要我怎么舍得呢?
就在这时,院子里远远的传来两个孩子笑闹的声音,贺兰公主忙起身走出门去,我也慌忙跟了出去。她走到两个孩子身边,我用手指芙临给她看。
她的眼角泛起泪花,悄无声息的蹲在两个孩子身边,看他们玩游戏,两个孩子将桐树的叶子在手里用力的握碎,叶子的脉络却将碎渣连系在一起,扯开之后会变成网,软软的,手感极佳。
她爱怜的看了看芙临,许久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孩子,便有些疑惑了,我忙上前解释道:“左边的是芙临,右边的是......”我迟疑了一下,只说也是捡来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