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阳平公,我跟在陛下身边几天,从未见过这么一个人,南岸也告诉我了,灭了燕国之后,陛下把慕容全族的人都迁往了长安,给他们修好了府邸,那个亡国之君还被陛下封了新兴候,就是没有你说的这个人,您是不是记错了?慕容族中没有这个人啊?
  不可能。宣城一口回绝,历史不可能错,怎么会没有他?
  第六十五章 当局者迷
  可下一刻他便失声笑了起来,开始只是冷哼哼的几声淡笑,最后却成了仰天大笑。
  哈哈哈,历史真的改变了,梁仁,我没有白来一趟,哈哈,慕容冲没有了。
  明月,去,昭告军中大将,就说今晚在洛阳开庆功宴,宴请诸位将领和士兵。
  明月一下子被煳弄住了,结结巴巴道,阳平公,庆什么功呀?洛阳都没有战事。
  宣城止住大笑,右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傻啊,我替皇兄庆功,灭燕之战,去吧。
  明月还是愣愣的,宣城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傻着了,快去,告诉军中将领,今晚南宫军宴。
  明月迷茫了好一阵子才摸着脑门出去了。
  宣城好一会儿才从兴奋中回过神来,他自个儿傻笑了大半天,最后正常起来,不停的低声喃喃,梁仁,历史也不是说非得按照那个轨迹来嘛,总得有什么不一样,穿越一次,要还是原来那个历史,那就太没意思了,慕容冲在苻坚的灭燕战争中丧生了,这一次,苻坚不会失败,我也不会败。他一下子心情好了太多。
  明月吩咐那些人安排好了晚上的军宴之事,宣城拉着他不放,走,喝酒去。
  哎,哎。
  宣城这一次蛮横了,强拽着人就走。
  该去逛逛洛阳城了,他这么愉悦的想。
  长安。
  苻坚在宣室内看着今天众臣呈上来的折子,正要拿起御笔批注,南岸轻轻推门进来,小跑到苻坚跟前,凑到耳边,低声了几句,苻坚脸色一惊,还是这样?
  南岸脸色也不好,点了点头。
  走吧,去看看他。
  南岸叹了一口气,跟在身后,朝明光殿的方向去了。
  宣城兴高采烈的跟军中每一位将领都碰了酒杯,第一次喝酒这么高兴的,明月劝都劝不住,慕容垂在边上看着,朝他使了使眼色,明月识趣的退下了。
  宣城又扬声唤道,明月,明月,过来,倒酒。
  慕容垂端着酒盏过去,阳平公。他轻轻按住他手中的酒盏,低声说,何事令您如此高兴,还专门在南宫设宴宴请下属。
  宣城瞥了他一眼,是你呀,慕容将军。
  他醉晕晕的站起身来,眼神迷离的盯着慕容垂看,挑衅似的说了一句,你们终究是输了,他死了。
  慕容垂迷茫的看着他,您说谁死了?
  宣城只笑不语。
  他一个人离开了一片欢乐的宴席上,军士中其实谁都不知道为何他们的主帅要宴请他们,洛阳之战是燕国不战而降,宣城只是奉命来守城。
  慕容垂看着他孤单的背影,终究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看来苻氏并不是兄弟一心,看似团结,实则散沙,恐不久乎。
  慕容垂在洛阳给长安的慕容韡写信,慕容韡拖着一直不回信,渐渐的他也就不送信到长安了,反正在邺城的时候,他们就是政见不合。
  于是,慕容垂过来给宣城说,回长安去,宣城正好有这个想法,只是碍于明月刚从长安回来没多久,不好再提,慕容垂这么一说,他倒是重视起来了。
  对呀,我可以自己回去呀。他这么得意洋洋的想,可转念又是纠结了,万一回去苻坚不高兴怎么办?会不会罚我失职之罪,不经调动擅自离守,这在古代好像是大罪啊。宣城想想都冒冷汗。
  他大胆的叫来明月安排后这里的诸事,说,咱们回去。
  阳平公,这可不行啊,没有陛下的调令,我们不能擅自离开这里。
  我是他的弟弟,我回去他还能杀了我不成。宣城说的理所当然。
  慕容垂又来怂恿,是呀,您是陛下的亲弟弟,陛下一贯听从您的意见,洛阳的军务已经安定下来了,长安才是秦国之重,您回去陛下定会理解您的。
  他知道慕容垂不可信,他知道慕容垂是奸诈狡猾之徒,可没来由的他还是听进去了他说的这些话。
  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燕国降了之后,秦国的北方已经无大患了,西边的凉国此前已经有向苻坚臣服的迹象了,秦军占领姑臧也是早晚之事,洛阳已经不是秦国的重点了,如今该设防的是南边和西边,一是为了晋朝北伐而上,二是为了尽快灭凉,统一北国。
  第六十六章 伊人似梦中
  明月,收拾收拾,我们明日便从这里启程吧。
  阳平公,不可,真的不可以。明月这样劝道。
  宣城冷冷的笑道,有何不可?我就不信,苻坚能拿我如何。
  明月再劝。
  宣城驳斥。
  明月不劝了,低着头走出了中厅,宣城仰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慕容将军,陪我出去走走吧。
  你认识王嘉吗?站在牡丹花丛中,宣城忽然这么严肃的问了一声。
  洛阳的牡丹花开了,开的极为艳盛,在南京的时候,秦淮河两边的牡丹,那叫一个艳丽,十里秦淮河,水绿花红。
  听过,但没见过,听说是秦国境内有名的术士。慕容垂不解,只是正经的回答。
  宣城苦笑,笑容中嘴唇有几分的颤抖,找不到他,苻坚永远欠我一个答案。
  慕容垂沉声道,陛下做事总有他的道理。他只能这么附和着说,他不知道对与错,亦不知道其中缘由,他只是感激身边这个人,有美名,有美貌,有气度,有雅量。
  宣城强拧着笑容,是呀,他总是有自己的道理。
  于是,宣城就那样没有任何的调令就擅自从洛阳离开了,他一个人跟明月,他把军务安排给慕容垂,不知为何,他就这么的信任起这个人了。
  他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不是怕苻坚责怪,也不是怕慕容垂会坏事,因为他知道慕容垂这个时候还是忠于大秦的。
  他是担心自己的揣测成立了,明月回长安只是向苻坚复命,他所有传达过来的意思其实都是错误的,是苻坚在欺骗他,包括王嘉的事。
  回到长安的时候,下了一天的雨,宣城把自己藏在暖阁中没出门,他望向窗外,那里的阁楼叫明楼,后来他听府中的人叫的,明楼格外的独特,他记得第一次回来从洛阳回来时,自己赌气不去见荀太后,苻坚亲自过来跟他喝酒,就在那栋楼阁里面,那时,他在墙角看见了蔷薇。
  他眯着眼静静的听着外头雨水落下的声音,打在树叶上,滴答滴答的响着,他从榻上起来,轻轻的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外面烟雨蒙蒙的,他看见那明楼里似乎站了个人。
  白色的衣服,黑色的长发,一直披散到脚跟,身材消瘦,纤长纤长的,用现代的尺寸来讲,应该有一米八以上的样子。
  他是仙人吧,宣城痴痴的看着。
  忽然,那人转过头来,冲他一笑。
  宣城顷刻怔住。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他是?
  来人,快来人。宣城大喊,明月不一会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喘着气道,阳平公,您怎么了?有何事吩咐?
  宣城急忙拽着他的手腕,明月,快去把明楼上那人给我叫下来,快去。
  明月抬头看那明楼里,空无一人。
  他无奈的道,主子,您眼花了吧,明楼里哪有人。
  宣城仔细一瞧,果然,高高屹立的明楼里,除了檐上滴下的水珠外,什么都没有。
  玉树**花,明楼周围的琼枝玉树倒是精致得很。
  算了。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宣城清醒了些,淡淡一声,径自的回到了榻上,又仰面倒了下去。
  明月说,陛下今早问过您了,说既然回来了就进宫去见他,让您进宫一趟。
  宣城闭着眼,没精没彩的回了一句,我这昨天才回来,刚到府中睡个懒觉,他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明月呀,你这间谍做的也忒到位了吧。
  明月张口无言。
  下去吧,我知道了,晚上我去见他。
  这才三四月,寒气是没过呢还是提前了半年呢?宣城赶紧掩了被子。
  梦中,这一次,猪头,小黄,萝卜,还有梁仁他们都没有出现,只有一张面孔。
  那是一张不分雌雄的面孔,很美很美,他从来没见过世上有这么一个人,他比女人的美多了一分刚硬,但比男人的俊又多了几份的媚,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比他见过的所有男人女人的眼睛都美。
  烟波流转之际,他早已将人的魂魄勾尽。
  花开花谢,世间生死轮回,干坤扭转似乎都不重要了。
  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他独领风骚。
  那是在明楼中出现的白衣人。
  第六十七章 伊人似梦中
  入夜的时候,宣城醒来,睁开眼,榻前站了一人。
  明月,我说了会去的,不用这么催我吧。
  他朦朦胧胧的眼神完全张开的时候终于看清了,那是苻坚。
  数月不见,宣城忽然发现面前之人自己都快不认识了,可心底里总有一股劲,催着他鼓动着他。
  一定要见这人,一定要跟这人在一起。
  也许,这是宣城进入前秦来看见的第一人,所以他把所有的信任都给了这个人,他怕,他依赖这个人。
  哥哥。他叫了一声。
  继而,他又那么任性的叫了两个字,苻坚
  他笑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不是要我进宫去见你的么?
  苻坚不说话。
  我没有拿到你的调令,私自离开的洛阳,你会罚我的么?我知道,这是死罪。
  苻坚沉默。
  我让明月回来过一次,想看看你在干什么,你知道我的想法了吧?就是不想我那么艰苦的在洛阳,你还是不让我回来,守在那个地方,王嘉我没见到,我找了他,可没找到。
  苻坚一直沉默。
  宣城终于停歇了,他不说话了,苻坚于是就出声了。
  你为什么回来呢?
  这是他要问的,也是宣城想要问自己的。
  对呀,为什么那么亟不可待的从洛阳回来呢?
  这时他才郑重的面对起面前之人了。
  苻坚的脸色很凝重,从来没有过的正色。
  以往,他那么温柔,刚来洛阳的时候,他说话都是那么的温柔,眼神里面全是温柔,可此时?
  宣城突然不敢面对他。
  他轻轻的下榻,刚迈出去一个脚步,手臂被人拽住了。
  你不信朕?宣城看到了他眼里的那股失望。
  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生根了,不是情深,是情隔。
  宣城摇摇头。
  他不想说话。
  是他的错,也许,他是真的误会了苻坚,无论怎样,擅自离守,都是死罪。
  朕不杀你,因为你是朕的亲弟弟。
  苻坚走的时候这么说。
  宣城坐在湖边,他看着湖心亭那些树上的绿芽,他发呆了。
  那个晚上,直到露水上来了,他才走进暖阁,明月伺候他睡下,台上的烛火熄灭了,明月掩门出去的时候,宣城问了一句,你真的没有见到慕容冲吗?
  宣城合上眼,可他一直睡不着,脑海中一直盘旋着一个面孔,那个身着白衣的仙人,那个眼睛,那个身量。
  他应该在哪里见过他。
  史书?还是梦中?
  我应该去给苻坚道个歉。他这么想。
  第二天,宣城早早的起身,刚推开门,明月才匆匆忙忙的跑过来,主子,您,您今天怎么这么早?
  宣城道,我进宫去,你不用跟着了。
  明月脸色难堪道,主子,不好吧?
  我说好。宣城强势道。
  话闭就走,明月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终究是不敢跟上去了。
  真的是太早了,早朝的时辰都还没到,没有一个大臣赶到,宫里的太监们也才在匆匆忙忙的奔往各宫去侍候主人。
  去甘泉宫吧,苻坚应该还在寝宫。
  宣城没多想,他只想快一点见到苻坚,向他道个歉,承认自己的失职之罪。
  可是,今天甘泉宫的宫人们都有点怪怪的,各宫的太监们都集聚在宫门口候着了,这里却连一个太监都没有,就连侍候穿衣的宫女们都不在。
  宣城心里有点忐忑,可脚步却没有停止,有一阵细细的风吹来,撩开了宣城脸边的一小撮长发,宣城眨了眨眼,上了台阶,里面没有动静,宣城刚想伸手推门的时候,此刻,一阵细细绵长的呻吟声却从门缝中传了出来。
  那不是嫔妃。
  宣城登时静立,屏住唿吸。
  继而,那声音却没有停止,一阵低婉,一阵儿高昂,痛苦难耐的感觉。
  宣城脸顿时烫的如火一样。
  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宣城一下子脑子如白纸一样,空了。
  他不知道此刻自己是推门进去还是离开?
  进去能如何?看到的是谁?苻坚还是那个男子?离开又如何,以后总要面对。
  所以他选择静默,等苻坚走出来。
  第六十八章 慕容冲
  可是,就在他做出这么一个尴尬的决定的时候,里面却有人说话了。
  凤皇,不要哭。
  宣城目瞪口呆。
  心里顿时像是有一块千金的石头压了下来一样,好沉好重,他胸口闷闷的,灼心的疼。
  慕容冲。
  凤皇,天下人皆知,慕容冲小字凤皇,大江南北都传遍了,说燕国出了一个凤皇,九州都为之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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