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

  真要命!杜芊芊有些花痴地想着,帅的人皱眉思考都这么性感。
  “我猜你是要说小芹姐的事儿。”
  杜芊芊颇有些惊讶地朝着他竖了竖大拇指,“果然厉害!”
  “两性节好、讲求夫妇之义,若情意不相谐和,无法使之强合,故设有和离之法。”裴华先给杜芊芊喂了一颗定心丸。
  杜芊芊微微皱了眉,双手托着腮支棱在桌面上,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毕竟周围一个也没见呐。”
  见她这样,裴华有意逗她开心,将这些个先宕开一笔,“怎么没有?不知你听说过没有,有个姓李名孝德的男子去衙门告发寡嫂以一夫人几易其夫,结果当时的地方官替这位阿嫂辩护,认为嫁或不嫁都是自由,斥责李孝德不务正业,赏了他一百大板。”
  裴华说到“赏”这个字的时候还配合地做了下打板子的动作,杜芊芊“噗嗤”笑了出来,“还有这样的事儿?!”
  “当然!你只管放心,有律法在、有案例在,咱们不怕的。”
  第423章 打他!
  杜芊芊点点头,喉咙却有点发紧。在哥、嫂子还有姐姐面前,杜芊芊不敢也不能表现出这种担忧的情绪,因为他们三人还得靠她加油打气、坚定信念,特别是姐姐,若是看到自己为她的事情其实内心同样焦灼不安,她肯定是要打退堂鼓的,那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还好还有裴华哥,能让她有个安心释放情绪、表达不安的依靠。这般想着,眼眶和鼻腔就有忍不住的酸意,可是这样就流眼泪未免也太丢脸了,生怕出声就露了馅,杜芊芊站起来去给裴华倒了一碗酽酽的松针茶,去去腻。
  瞧着她眼圈儿红红的,裴华心里有些不舍,更觉疼惜。从她投奔了大山哥以来,这一路的不容易自己都瞧在眼里,帮了周围人大大小小多少的忙,大家伙儿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她的能干和聪颖,总觉着没有她抗不了的事儿。可她自己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姑娘,怎么可能那般刀枪不入。
  她愿意在自己面前坦露出这一面,被自己中意的人信任和依靠,裴华觉着窝心又欢喜。
  见她倒茶掩饰小情绪,裴华也不去戳破,继续道:“要绝两性之好,有三个途径。七出、义绝与和离。”
  这些就是杜芊芊今儿个想要一气儿问清楚的地方,这些她“穿”来之前多少也知道些,但也都是顺带听一耳朵的程度,再细些的哥嫂还有乡亲们也都只能说个大概,毕竟庄稼人没读过什么书、且都抱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不管日子或好或歹,没有谁会去琢磨这些个。
  “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恶疾、多言、盗。不顺父母去,为其逆德也;无子,为其绝世也;淫,为其乱族也;妒,为其乱家也;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粢盛也;口多言,为其离亲也;盗窃,为其反义也。若女方触犯了这七条中的任一条,男方可以单方面做出休妻的决定,无需报官府。只需写一纸休书,邀双方近亲属或邻人见证或署名即可。”
  真是个万恶的旧社会!杜芊芊心里疯狂吐槽着,“那女方岂不是不愿意都不行吗?”
  愤愤不平的语气让裴华失笑,连忙安抚她;“也不是,这是七去,还有三不去。前贫贱后富贵、与更三年丧、有所娶无所归,若是这些情况想要休妻也是不能的。”
  杜芊芊努了努嘴,嗨,持家致富、为公婆守丧三年,这不还是以对男方家族的利益和秩序为出发点吗?
  “那义绝是不是就能女休男了?”
  “嗯。”裴华点了点头,手里握着茶盏,松针的清香氤氲而上,瞧着杜芊芊因愤懑而皱起的鼻头,有些忍俊不禁却又有些为难,清了清嗓子,“咳咳。”
  “嗯?”
  见裴华突然停下不说了,杜芊芊疑惑地朝他看了看。
  裴华又清了两下嗓子,抿了口茶,硬着头皮道,“夫或妻与对方亲属之间或双方亲属相互之间有谋杀、重伤……”
  顿了顿,“重伤或者奸淫等行为的,不论夫妻双方感情如何及是否愿意,必须离之。”
  “噗嗤”一声,这下子轮到杜芊芊咳嗽了,她正喝着茶,听到“奸淫”二字,怪道裴华刚才吞吞吐吐的,当下又想笑又觉得没有来的害羞,被茶水呛到,咳得惊天又动地。
  裴华连忙上前来给她拍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给她顺气。
  就这个小动作,杜芊芊觉得十分窝心。很多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急着追问被呛到的人“没事吧”、“要不要紧”之类的话,被呛到的人这里还喘不过来气呢,还得去应付这些个没眼色的问题。
  从裴华的视角来看,因为大力的咳嗽,杜芊芊刚才拼命忍住的泪花此刻就挂在长长的睫毛上,颇有些泪盈于睫的娇俏和可爱,鼻头和脸颊都红彤彤的,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害臊。
  他一个大小伙子说这两个字都怪不好意思的,也难怪她这么个小姑娘反应这么大。
  “那――”杜芊芊黑亮的眼珠子一转,“什么程度的伤就算是重伤了?一颗牙肯定不算的,那三五颗算不算?”
  裴华一听,好家伙,看来是自己多虑了,有时候他真想知道眼前好看的小脑袋瓜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总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你这厢以为她在害羞呢,她那里已经动起了将彭大壮打成重伤的主意,纤纤玉手伸出白嫩修长的手指头比划着要打落彭大壮几颗牙。
  第424章 甜得掉牙
  “将人打成重伤可是得蹲牢房的,为了彭大壮那样的人,咱们不值当。”裴华笑着将她的指头又按了回去。
  “咱们”两个字让听得杜芊芊心情大好,“那看来还是只有和离这条路可走了。”
  裴华点点头,“若夫妻不相安谐而和离者,不坐。”
  接着稍微顿了顿,理了理思绪,尽量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味报喜不报忧也解决不了实际的问题,趁着这会子杜芊芊心情好,逐条娓娓道来,“虽则短短一句话,但是这里头的条条框框还是不少的。首先得男方先写一纸放妻书,双方本人得在其上画押,其次,得会及诸亲,也是双方的六亲眷属皆要作为见证人一同画押,放妻书如此才算生效,否则就会被视作私放,那么自然的,和离行为就无效了。”
  杜芊芊边听边点头,她对于这些早就有心理准备,好歹也是婚姻大事,若是草草就能完结岂不成了儿戏。
  “对了,放妻书通常男方双方各留一份,这是日后再婚时候的重要凭据。”裴华补充道。
  “嗯……”杜芊芊沉吟着,迅速总结了重点,“如今看来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让彭大壮乖乖写了放妻书,还有如何让彭家人同意在放妻书上画押。”
  果然聪明!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杜芊芊不仅没有被这些繁琐弄得烦躁,还已经准确地抓住了重点,什么是“会及诸亲”、“聚会二亲”?这是面儿上的话,说穿了可不仅仅是让这些亲属见证,而是让他们参与了审查并行使同意权,其根本的目的还是为了保护家族的利益关系。
  以彭大壮那样的条件和品性,一旦和小芹姐和离了,还会有哪家不长眼将自家闺女送过去活受罪?更何况眼见着芊芊和大山哥这边钱匣子鼓了起来,彭家过去这大半年没少占便宜,哪里会肯放手?
  杜芊芊微微咬着下唇,锁着眉头使劲儿地想着,裴华轻轻起身去了厨房,等他回来手里多了个茶盏和一根棒棒糖。
  揭开茶盖,却发现不是松针茶,只是另一茶桶里的白开水,因笑道:“裴华哥,你可真是粗心,松针茶在另个茶桶里,怎的没瞧见?”
  裴华不答话,只微微笑着,“喝口润润嗓子。”
  不管茶桶再怎么絮了棉花,保温效果也是有限的,原本的滚水已经成了温的,倒是正好满口喝的程度,杜芊芊其实不渴,但不忍拂了他的好意,抿了一口,“嗯?这?”
  却原来是甜的。
  “原本想用蜂蜜的,可找遍了碗橱却没找到,只能舀了些白糖兑了。”裴华解释道,接着将手里的棒棒糖递过去,“喏,和糖水一起吃。”
  就像哄柱子的语气,杜芊芊有些想笑,不过被心上人当孩子宠的感觉还真不赖,只是,“为什么?”
  裴华被问得微微一愣,“啥为什么?”
  “这些啊!”杜芊芊举了举左右两只手,一只手里端着糖水、另一只手里攥着根棒棒糖。
  “哦,你说吃了甜的心情会好。”
  杜芊芊不知道这种话能不能算作情话,但在她这里,这简直是再动听不过的超满分情话了,这句话她并不是对裴华说的,而是和柱子无意之间说过,那会儿柱子嘴里嚼着牛轧糖,口齿不清地问自己:“芊芊姨,怎么你做的零嘴儿都是甜的啊?”
  牛轧糖粘劲儿大,柱子用力地嚼着,咬下去的时候还罢了,上下排牙齿再要打开可得费点儿力了,“嘶嘶”吸溜着口水,真怕他把嘴里原本换牙期已经岌岌可危的牙齿给粘掉了。
  “因为甜的吃了会让人心情好啊。”
  就这么一句,让站在一旁的裴华听见了、记住了,所以今儿就照着做了。
  其实糖水加上棒棒糖,真得甜度过大,嗓子眼儿有些齁儿得慌,不过不妨碍杜芊芊开心地又吃又喝,有了这份用心,这不起眼的糖水和糖果比世上的所有甜点来得可口。
  “裴华哥,我没事儿。起码现在知道步骤了,要往哪方面攒劲儿,总比之前无头苍蝇强多了。”
  裴华点点头,眼里满是笑意,在他眼里,世上的所有甜点也没眼前人的笑眼来得甜。
  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想要告诉杜芊芊,但是他忍住了,过不了几天就到芊芊的生日了,他想要等到那天给她个惊喜。
  “还要吗?我再给你倒一碗。”看杜芊芊喝得眉开眼笑,裴华心里暗道,这法子果然有用,还盘算着等等再多舀些白糖。
  呃……杜芊芊暗自吐了吐舌头,就不了吧,现在喉咙就已经甜得直发紧呐,再来一碗只怕真的要甜得掉牙啦。
  她聪明地没有作答,而是站起身拉了裴华,“裴华哥,咱们去后院瞧瞧我姐归整的菜园子,除了薤白看看还种些什么?我记得你爱吃茄子,我让我姐也种几垄……”
  第425章 衙参
  虽然进出县衙府邸也有几次了,但这还是李康第一次见到衙参的情形,方知道原来所传皆真、而非杜撰。
  “一曰乌合,二曰蝇聚,三曰鹊噪,四曰鹄立。”
  主簿、训导、教谕、典史、巡检等这些都是不入流的官,出身也各有不同,这句颇有些挤兑的意思,说这些人有如乌合之众,赶在黎明前像蚊蝇一样于县衙里聚集,吵吵又嚷嚷,鸦聒鹊噪。等堂上梆发作响,各自像“鹄立”一样站好,也就是小站班的意思。
  “五曰鹤警,六曰凫趋,七曰鱼贯,八曰鹭伏。”
  等二梆敲过之后,堂鼓就一阵紧似一阵,虽然这与李康并不相干,但他听着也心如擂鼓颇有些激动。那些县衙里的官员们就如同鹤受了惊吓,立即抖擞了精神,接着鸭子一般摇摇摆摆、又似游鱼首尾相接,一齐上堂参见县丞老爷。鹭鸟体型高大瘦削,颈项和足都很长,这些佐杂官吏们见主官时不用行大礼,因而他们的动作均像“鹭伏”一样。
  “九曰蛙坐,十曰猿献,十一曰鸭听,十二曰狐疑。”
  参见之后栾县丞赐座,但为了表示恭敬,这些佐杂官吏们并不能挺起腰板来坐直身子,必得如青蛙,微微前倾,因而称之为“蛙坐”。随后进行的献茶仪式,他们必须躬身起立谢茶,这会子身形又像长猿。下面就由栾县丞训话,这些人就鸭子听雷,不知所以然了,所以被称“狐疑”。
  “十三曰蟹行,十四曰鸦飞,十五曰虎威,十六曰狼餐,十七曰牛眠,十八曰蚁梦。”
  衙参结束,诸人退出,速度也有要求,不能快也不能慢,脚步得稳,此乃“蟹行”;等到了衙门大门之外,完全出了栾县丞的视野,这下子一点儿束缚皆无,“鸦飞”一般;这会子就两幅面孔了,临上轿子得大耍一番“虎威”,唤交付、骂跟班,一路威风赶回家去饱餐一顿,更甚者有的还要再补上一觉,好做一个“蚂蚁缘槐夸大国”的美梦。
  这种对权力的向往看来是刻在男人的骨子里的,李康看完,心中叹了又叹,此种“叹”不仅是感叹更是赞叹,而与栾县丞这样的人攀上了紧密的联系,李康也是十分庆幸,不仅他爹娘和兄长,就是他自己也是想着今早完婚才好。
  “李公子,老爷请您进去。”有丫鬟来传。
  李康还兀自琢磨着心事,丫鬟声儿也没敢大,见没反应,又微微提高了点儿嗓门:“李公子!”
  “啊?”李康回过神来。
  “老爷请您进去。”
  “好。”李康答应着朝那名丫鬟轻轻笑了一下以示感谢,略上挑的眉眼配上这笑容,看得那丫鬟双颊绯红,转过身去,悄悄儿捂了捂小鹿乱撞的胸口。
  李康在栾县丞那里比平时呆的时间久了不少。
  “老爷,康儿那孩子今儿个来怎么呆了那么长时间,走的时候还兴致却不甚高的样子,莫不是他办错了什么事,你训他了?”
  栾县丞呷了口茶,是栾夫人惯常喝的花茶,这会子心里有些不爽快,嫌这花茶腻歪,招了下手,示意一旁的侍女给重新换了乌龙来。
  “不是我训他,竟是他为难我呀。”
  贴身服侍的丫鬟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当上的,且不说每月月例银子比其他丫鬟要多,且地位也要高上一阶。一众丫鬟里,得那些出挑儿、惯会服侍的才能被选中。丫鬟领命后复又端上的,是栾县丞最近最爱喝的金萱乌龙,因着发酵程度重的关系,汤色呈现澄净的橙红色,虽有淡淡果香,但却是不折不扣的乌龙。
  “嗯,不错。”栾县丞咂摸了一口,随口夸了一句,随后嘱咐道,“这金萱乌龙两三泡以后方出彩,留着别倒了。”
  “是。”
  接着,栾县丞才同栾夫人道,“这小子,倒真是个上进的。”
  “怎么?”栾夫人朝着身后示意了下,丫鬟便赶紧上来给她揉肩捶背,昨儿个被小宝缠不过,抱了会子,今儿个肩颈连着腰背就酸疼的了不得。
  “也是会琢磨,想着当咱们县木行的头儿呢。”栾县丞说着,摇头笑了笑。
  栾夫人先是愣了愣,接着便也笑了出来,“这孩子,他才多大了?哪里能压得住那些个行商几十年的老狐狸。”
  “我也是这般说,他这么个毛头小子,说出话来也立不住。”
  “再说了,人家祁家兄弟两个当了这些年了,同咱们往来也近,哪儿有将人家换了的道理?”栾夫人这话够婉转的,言下之意谁都懂,祁家平时没少往自家进贡,“那孩子聪明,你指点一下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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