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此话说出后,明云见便从府丁的腰间抽出一把短剑,斩断了牵着马车的马匹缰绳,将短剑扔给府丁后道了句:“告诉王妃,本王今夜有事,不能回府了。”
  话音刚落,他便翻身上马,扬尘而去,走的不是回城方向,而是离京。
  明云见走后,沐大人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手中握着的茶杯不住颤抖,险些将里头的茶水撒了出来。回忆起方才明云见看他的一记眼神,当真与平日里朝堂所见完全不同,果然文王并非众人口中所传的温善之人,只要是皇家人,骨子里流淌的都是冷冽狼血,骇人得很。
  青门军的确早一步带着夜旗军离京去追金门军了,金门军此番赶路不敢声张,毕竟圣旨未到,封易郡王不能明目张胆以剿匪名义攻打免州山川上的私兵,若金门军所行败露,势必打草惊蛇。
  既不能张扬出去,行军分批,速度便慢下许多,可他们早一日离开京都,总比夜旗军与青门军跑得快。
  青门军与夜旗军加在一起近六千人,绝大部分都不是骑马离开,明云见追到队尾时,天已经全黑,弯月高挂,于山林中投下一缕缕淡薄的白光,如雾一般。
  众人听到身后哒哒马蹄声传来时,几乎是同时回头,青门军与夜旗军也是分批追上,如今明云见所见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大约只有五百余人,青门军与夜旗军掺半。
  骏马飞奔至众人面前,为首者看见明云见的脸瞳孔收缩,但出乎意料,他却没有半分惊讶。
  明云见望着人群中的夜旗军,平日里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都不在其中,不过他是明云见,是文王,身份摆在这儿,毕竟统领了夜旗军十余年,即便是明云见不记得他们,他们也记得他。
  “文王殿下,深夜在此处碰面,还当真是巧合啊。”开口说话的,是青门军副都统,也正是因为有他作证,才叫将作监断定文王府命夜旗军偷盗太后寿礼。
  明云见骑在马上,桃花眼在人群中扫过,低声道了句:“不是巧合,本王便是特地来找你的。”
  “文王殿下找下官何事?”青门军副都统笑道:“若下官能帮得上忙,文王殿下尽管开口。”
  明云见未搭理他,甚至一眼也不在他身上多看,只是冷着声音对面前几百人道:“凡夜旗军者,往后退行二十步,不论今夜收到青门军何种指令,统统不许参与!”
  待明云见说完这话后,几百人面面相觑,夜旗军与青门军穿着不同,可偏偏,却无一人敢应明云见的话,叫他一声令下,冷在了风里。
  青门军副都统哈哈大笑,指着明云见道:“文王殿下当真是糊涂了?夜旗军早不归你管,这两个月,青门军可有好好招待他们。他们跟在你身后,也是受尽屈辱了,如今有更好的前途摆在眼前,如何取舍,是个聪明人都知该怎么做了。”
  明云见牵着马匹的缰绳逐渐收紧,看向面前众人的脸色也越来越沉,他的话,又重复了第二遍,偏偏没有任何一人敢应,也无一人敢动。
  果然,如沐大人所言,青门军恐怕早就已经投靠嵘亲王了。
  “便是夜旗军不再听本王指挥,你们本都是京都军,擅自离京,犯了军法,待到回京后便只能等死,倒不如想想后果,早时撤离,本王亦可当做什么也不知。”明云见道。
  青门军副都统的笑声越发猖狂:“文王不会以为,我当真是去追金门军的吧?你且看看周遭林中,有多少青门军,再看看你身后,还有谁?”
  明云见闻言,扯着马匹缰绳转身,便于他身后几十步的悬崖边上,半挂车一辆马车,几名侍卫死在一旁。马车上被射十几根箭矢,车帘随风飘动,荡起时一缕月光照入其中,坐在马车内大气不敢出,脸色煞白的,居然是明子秋。
  第89章 崖上
  月影云稀, 夜风阵阵, 马车内的人双手紧紧抓着马车两侧窗沿以求平衡。
  一个时辰前马匹受到了惊吓直往悬崖边上冲去,后来马匹被箭矢射死, 幸而马车飞到了悬崖边被悬崖侧的一块小石头阻挡了车轮,明子秋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她知道马车外有人, 也正因为那些人才让她变成现在这种境地, 那些人在说话, 所谈内容她听不清, 只能听见耳畔崖边叫嚣着呼啦啦的风声,还有她紊乱的心跳声。
  明子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本只是想去一趟金河涂楠的老家,在金河岸与他碰面,然后将自己亲手打了络子的夜明珠送给他以作此番出行的护身符。只是现下尚未到金河, 马车就在半途被拦了。
  这处距离金河, 也只是不过两个时辰的路而已,金河顺着悬崖边流淌至下便是人家, 明子秋心里害怕,害怕她恐怕再也没有见到涂楠的机会,也再回不去皇宫了。
  便是这般在马车内焦急着等了近一个时辰, 她才听见马车外有人在喊‘文王’,当风吹起马车帘, 月光照在下马而来的明云见身上时,明子秋才觉得自己与马车一般悬着的心稍稍落地,安稳了些。
  就在明云见的身后, 还有那些青门军与夜旗军,她没听清双方方才说了什么,可眼看朝她这边过来的只有明云见一个,明子秋也知道……那些将她逼至山崖边的人,不会听命于文王。
  “皇叔!救我、皇叔!”
  明子秋喊出声音的那刹那,马车又被风吹得晃动了瞬,她立刻大叫出声,眼泪刹那流了满脸。
  明云见脚下一顿,明子秋的这一喊让他几乎寸步难行,足下每走一步,心里便沉重一分。地上的车轮痕迹显示了一个时辰前这里发生的一切,马车边死去的宫人尸体也早就被风吹凉,他想不通,为什么明明应当在宫里的明子秋,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地。
  明云见走到马车前,他看见如今马车的情况不敢贸然行动,仅凭他一人是无法牵住马车头叫马车不动的,倘若他牵制住马车头的瞬间挪动了马车轮子与轮下山石的距离,反而导致马车后仰,明子秋就救不回来了。
  明云见朝明子秋伸手,对她轻声道:“子秋,别怕,把手给我,我拉你出来。”
  明子秋望着明云见的手,她与明云见之间就只有车内车外的距离,可是偏偏这个距离叫明子秋无法行动。她的双手抓着窗沿便是为了保持平衡,不知松了其中一边,马车是否就要坠下崖去了。
  青门军副都统见状,给了身侧人一记眼神,那两人顿时心领神会,拔起腰间的刀剑朝明云见的方向走去。
  青门军副都统道:“文王率夜旗军旧部欲追上执令的金门军,阻挡他们,夜半行刺,慕华公主好言相劝,文王却不顾情谊,将公主杀死,公主尸骨坠入悬崖。”
  他啧了啧声:“好在夜旗军中也有正义之士,给我通风报信,我这才率领青门军前来营救,谁知还是迟来了一步。慕华公主已死,文王意图造反,本都统不得已只能先斩后奏,为大周除去你这个祸患!”
  明子秋闻言,不可置信地看向青门军副都统,也看见了那两个朝明云见挥刀过来的人,她立刻开口:“皇叔当心!”
  两道刀光于夜色下闪过,几乎晃了众人的眼,明云见出手极快,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招的。那两个意图杀他的人一个被夺了兵器,踢断了肋骨倒在一旁哀嚎,另一个被他割断了手腕,捂着伤口跪地冷汗直冒。
  青门军副都统见状,心中大骇。
  文王从小读诗书长大,自幼喜好书墨琴棋,对武学一窍不通,也不喜欢与习武之人扎堆,这是京都众人都知晓的事,就连明子秋也惊讶,不知明云见何时会的武功。
  青门军副都统见两名手下已经不能动弹,顿时朝身后的人开口:“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便是这一声令下,至少几十个身怀兵器的人朝明云见这侧冲了过来。饶是他与江湖人中学会了些自保的本领,可眼下人多势众,每一个都想杀他,明云见还得护着身后明子秋的马车,生怕一个不慎给马车造成了负担,反而害了明子秋。
  起初还好,可是越打到后面,他便越束手束脚。
  明子秋也看穿了,凡是朝明云见过来的人,都只是被他重伤,直至不能提起兵器上前便是,竟无一人是死在他的手下的。冲来的几十个人中,一人抽出空隙,朝明云见的肩膀上刺了一剑,被他削断了手指,无法握刀。
  青门军副都统也察觉到,只觉得文王妇人之仁,于是从一旁箭筒中抽出一根箭矢,直直地朝明云见射了过去。
  羽箭嗤地一声穿过了他肩上的皮肉,就钉在了明云见的右肩处,几乎刹那便让他举不动刀,于是他换做了左手握刀,眼神不住朝众人身后看去,眉心紧皱,目光越来越冷。
  一招不成,青门军副都统又准备抽出第二根箭时,便听见身后传来了窸窣之声,像是风吹过深林树叶的声音,又像是不断靠近的马蹄脚步声。
  就在此时,众人之后最外围的地方传来了一道哀嚎,首当其冲的便是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浑身黑衣的男人。那男人身形如鬼魅,双手握着短剑,几乎是一刀毙命,叫他身侧的人都来不及拔出兵器反抗。
  青门军副都统这才发现,远处林中的树枝上,使轻功跳跃过来的还有不少,这些人大约有百来个,竟是统一着装。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夜旗军穿插其中,戴鬼面的与夜旗军的服饰,何其相似。
  青门军副都统像是发现了什么,不禁朝明云见望去,再看向自己身侧反抗的几百人,瞬间头皮发麻。夜旗军根本一直都是明云见的手下,这些倒戈向他的,其实只是养在夜旗军中的废物,真正听命于文王的人,恐怕早就随着青门军其他队伍分散,并在这个时候,刀剑相向了。
  一黑衣人劈开人群,直朝明云见过去,帮明云见挡住了大半的人,又见明云见肩上已然负伤,自责万分,低声道了句:“属下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青门军副都统顿时扬声道:“好、好你个文王!原来你才是京都城中潜藏最深,最有威胁的那一个!你会武功,甚至拿夜旗军为幌子,在京中养了私兵!朝中你使计谋吞并三部,如今又想将我围困在此灭青门军!你、你狼子野心!若说嵘亲王造反,你怕是会抢于他先!!!”
  便是这一句话,叫马车内的明子秋朝明云见的背影看去,她瞳孔收缩,心中五味杂陈,可远处飞来的黑衣人的确不是京中任何一军之下,像是夜旗军,又不单单只是夜旗军。
  明云见不欲与青门军副都统废话,他捂着肩膀,肩上鲜血染红了右侧长袖,右手不住地颤抖。
  青门军副都统知晓,后方追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明云见竟然养了私兵,就不会只养这一百人,今日他怕是活不成了,倒是可以在临死前再做一件事。
  青门军副都统将手中的箭矢挪了方向,对准了马车内的人,一箭射出,明云见甚至反应不及,他立刻转身朝马车奔去:“子秋!”
  明子秋也看见了羽箭朝自己过来,直直地对着她的面门,她本能往一侧靠近躲过这一箭,羽箭割断了她的发,明子秋却催动了马车,车轮下的石子咔擦裂成两半,马车顿时朝山崖倒去。
  明云见几乎是刹那抓住了她的手,左手扎入山崖边的泥土内,负伤的右手扯着明子秋的手,一瞬的扯痛叫他冷汗直冒,而明子秋也重重地撞在了山崖侧,口吐鲜血,伤了肺腑。
  明云见望着明子秋的脸,轻声道:“子秋,别怕,皇叔抓住你了,你抓紧了,若有力气,便顺着我的胳膊爬上来。”
  明子秋害怕得眼泪直流,嘴里腥苦的血味儿让她很不好受,最难过的,是心口一阵阵的抽痛。
  她望着明云见的脸,明云见肩上的伤不断流血,滚烫的鲜血顺着箭身滑落,滴在了明子秋脸上的那瞬已经冰凉。
  即便是盛暑天,深夜山崖边的风还是冷得刺骨。
  明子秋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受了伤,亦或是心痛得厉害,故而开口时声音颤抖,人也在颤栗:“皇叔,真的会武功……”
  便是这一句,就叫明云见脸色煞白,他眸色一僵,闭口不言,手上还在用力想要将明子秋拉上来,可他完全使不上力,再坚持下去,这条胳膊也怕是要废了。
  “皇叔,你当真在京都养了私兵吗?”明子秋问明云见,一句句话非但是伤他,亦是在伤自己:“皇叔当真如那个人所说……有朝一日,会举兵造反吗?”
  明云见一瞬哑言,只是望着明子秋滴满鲜血的脸,还有她那双满是不可置信,又万分受伤的双眼,心里一刹凉了下来。
  “父皇早逝,我与子豫是皇叔教书长大的,除了母后,皇叔便是我们最亲最亲的人,皇叔若要造反的话……会杀我、会杀子豫吗?”明子秋说这话时,心里闷得痛,好似呛了风,不住地咳嗽。
  “别说了……”明云见实在撑不起身子,只能扬声喊:“阿燕!!!”
  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不暇,甚至无法回头看去,加上青门军副都统也加入了争斗之中,他以一敌多,几次三番被人缠住手脚,眼前的人便是杀了,短时间内也杀不完。
  鲜血顺着明云见的胳膊不住地往下流,几乎将他整条手臂都染成了红色,他与明子秋交握的双手上因为有血水与汗水加润,越发打滑,明云见的力气也越来越小,坚持不了多久了。
  明子秋自然知晓自己正在一寸寸往下坠,她也知道,山崖上方必然是艰险万分,她恐怕不能活命了。在马车内待了一个时辰,便是看到这样的结果,明子秋也在想,如若早知要死,不如一开始便死了就好,也免得听到后来这些叫人伤心心寒的话。
  “皇叔曾说,权势地位如白衣,富贵名利如苍狗,皆是野心所造就的浮云。”明子秋也不知自己接下来的话,明云见能听得进多少,这话,是说给明云见听的,也或许是自我安慰。
  她道:“皇叔若当真为白衣苍狗所诱,有朝一日反了大周,还请皇叔念在明姓,念在子豫还小,母后为妇人,饶过他们一命。”
  明云见一颤,喉头发紧,他望着明子秋的脸,看见她脸上被鲜血所糊,看见她积聚泪水的双眼中,自己狼狈的倒影。世人皆被权势所控,几人能得以喘息,而最为吸引人的皇权之下,不知铺垫了多少人的性命,明子秋……也将成为其中之一。
  明云见知道,他救不了明子秋了,他的手渐渐失去力气,明子秋又负伤无力,身后慷锵的兵器声不断传来,或许下一刻便有刀剑从背部刺入他的心口。
  只是明子秋的双眼还满是纯澈,叫人不忍。
  她明明是最天真烂漫的那个人,明云见曾教过明子豫为帝需心狠,却从不教给明子秋半分。他只想自己在意的人,安然快乐地活着,却不想今日明子秋还是被有心人拉入局中,成了嫁祸在他身上的罪名。
  明云见还想起,不久前祝照才在他耳边笑说慕华公主有心上人了,祝照为了她的婚事比静太后还要操心,也不知今日过后,这世上所有心系明子秋之人,能否承受如此打击。
  明云见眼下逐渐模糊,他长舒出一口气,对她轻声道:“子秋信我,皇叔不反。”
  他的语调,正如明子秋年幼时害怕,他蹲下哄人一般。明子秋听见这话,灿烂一笑,只是笑容中还含了惧怕与苦涩,她道:“我信皇叔……皇叔救不了我了,放手吧。”
  前一刻哭着喊‘皇叔救我’的人,这一刻却能说出这般无畏的话。
  明云见再度开口,不知喊了几声‘阿燕’。
  明子秋也知道,明云见再坚持下去,不是他断臂,就是他们俩一起坠下山崖。她望着明云见的眼,文王一如记忆中,永远是她心里最喜欢、最喜欢的皇叔,温柔、护短、细心,也是她年少无知时所言,最想嫁的那种人了。
  “我信皇叔,我信的。”
  明云见的手上刹那失了力,明子秋挣开他的那一瞬,夜风呼呼刮过山崖边,将他指尖滴落的血吹成了薄雾。
  方才还在眼前的人,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在山崖下的云雾里消失不见,明云见只觉得耳畔嗡声,短时间忘了呼吸,也恍惚耳鸣。
  彻底没了知觉的手在山崖边被风吹得晃动,明云见望着早已没了影子的云层,慢慢爬起了身。他插在土里的五根手指用力到极致,指尖破损,裂开了细小的伤口,而一袭白衣也被鲜血染红,成了半边修罗。
  明云见的发丝在风中吹乱,玉冠歪下,他慢慢转身,面色冷得仿佛能将方圆百里的人都给冻伤。
  阿燕好不容易制伏了青门军副都统,远方而来的夜旗军也越来越多,几百个青门军与倒戈的夜旗军不是对手,他们根本没想过留活口,故而不给任何人求饶狡辩的机会,立刻便在山崖上铸成了一条血河。
  青门军副都统半跪在地,他抬头望着明云见的脸,只觉得分外可怕。
  “慕华公主已死,来日就算你说破了天,也无法在陛下跟前自证清白!”青门军副都统顿时哈哈大笑,扬声道:“明云见!自此以后,谁都知晓你的狼子野心,你比嵘亲王更可怕!至少他在明,你却一直在暗。”
  明云见走到青门军副都统的跟前,看着他的双眼,已经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哦,是吗?”他动了动嘴唇,半晌才忍下心中的不适,道:“那不如从今日起,本王便浮于明好了。”
  “你以为,本王如今只掌握了兵部、户部、工部吗?”明云见一脚踩在青门军副都统的脸上,脚下用力,直接将他半边脸踩入了泥土里:“不如就让本王告诉你,除了这三部之外,礼部早已服从于本王,封易郡王也在替本王办事,金门军统领古樊,正是本王府中管家古谦的亲弟弟,夜旗军非三千,而是三万。”
  青门军副都统瞳孔收缩,越听一句,越是胆战心惊。
  “怎么?你以为明子秋死了,本王就怕了?”明云见声音压低,犹如鬼魅夺命:“是你青门军投靠嵘亲王意图谋反,截杀金门军不成,反将私自出宫游玩的公主杀害,本王不过是为公主报仇,为护大周安宁,才灭杀青门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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