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温蒂4
“你来自什么地方，索斯先生？”温蒂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到桌子旁，拿起一颗橘子。她用细长的手指慢慢拨开橘子皮，露出多汁的果肉。一些橙黄色的汁水顺着她的手指流淌，她则抬起手来，将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吮吸。
只过了两秒钟，温蒂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的举动有些不合时宜，连忙停下了吮吸的动作。她慌慌张张将橘子递过来，但又局促的收了回去。
“我来自溪木镇。”西格尔伸手从温蒂掌心拿过橘子，先吸了一口果汁，然后将两瓣果肉放在嘴里，上面还有温蒂残留的体温。咽下去之后，他微笑着说道：“你肯定听说过那个地方，那是个繁华热闹的小海港，每天都能看到形形色色快乐的人，各种口音和习俗都会在那里出现，每天都有很多东西可以看、很多事情可以做。你呢？”
“我来自布努城，繁星王国东部的小城堡，我父亲是领主的骑士。那是个美丽的地方，出产整个大陆最漂亮的钻石。”
“原来你是一位小姐。”西格尔重新见礼，微笑着说道：“真可惜布努城失去了自己最漂亮的钻石，只有枢纽堡的人能够看得到了。”
“还没人这样夸奖过我。”温蒂低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她交叉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小的时候不喜欢女红，一直没有缝纫的手艺。而我的父母死得又早，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我很没用，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从来没有打扮过。”她的脸红彤彤的，对西格尔说：“我还是第一次这样穿衣服，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你穿这身很漂亮，没什么不合适。”西格尔的话让温蒂颤抖了一下，然后放松下来。他接着说道：“让自己感到舒适是最基本的，在此基础上才会有美。我观察你，觉得你有时很不自信，而这种情绪对你很不利。你需要学会调节情绪，要知道调节情绪很多时候比学习咒语更重要。不久前你差点出现的事故，是不是和最近心神不宁有关？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温蒂点了点头，手指攥紧了衣服，不断轻轻揉搓。鼓足了勇气之后，她才开口说道：“我在上楼的时候看到了三个黑影，他们……他们还对我说话。我不知道是怎么了，但我肯定那不是幻觉或者精神法术。当时我很害怕，并且搞不清楚在法师塔内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是不是很害怕亡灵？”
温蒂抬起头来，看着西格尔的眼睛。他看到一双布满了忧伤和同情的眼睛，一双能够洞悉她内心的眼睛。若是其它时候，她会非常小心的对待其他法师，尤其是关于心理弱点的问题。可是在红色魔法塔的作用下，她并没有感到危险，只从西格尔的声音中感受到隐隐的暖意，让她安全的感觉。
“若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西格尔在椅子上向后靠了靠，稍微远离一点距离。兜帽的阴影正好盖住了他的面容，那双令温蒂喜爱的眼睛躲到了黑暗后面，看不到了。
“不，没什么的。”温蒂赶忙说道：“对于亡灵，我的确非常害怕，一想起来全身都会颤抖。其实这也没什么好保密的，法师联合会很多人都知道这一点。”
“之前我不知道。”西格尔重新凑了过来，对她说道：“我花了太多时间来执行任务，常年不在三峰塔，不然早就认识你。我肯定会到处打听你的事情，然后了解你、帮助你。说到亡灵，我倒是常年和亡灵打交道，对它们有所了解。”
“你是亡灵法师？”
“不，那样的话我在你面前会自惭形愧。”西格尔摇摇头，拿出魔杖。他轻轻念颂咒语，一个生物召唤法术变成咒法球，缓缓漂浮在他的手心。“瞧，我是咒法师。我帮助别人，也召唤别人的帮助。我一直独自行动，不过在完成各种任务的时候，经常需要帮助。”
西格尔不断提起“任务”，终于引起了温蒂的好奇。“能告诉我你在法师塔里做什么吗？”
片刻的沉默之后，西格尔伸出手去，按在了温蒂的手腕上。温蒂的手指抖了抖，他长袍袖口天鹅绒摩擦时的柔软感觉清晰地传了过来，一股混合了香料和花瓣的淡淡甜味，还有一股男人独有的气味。她低头看，发现西格尔的手指不像其他法师那样纤细，而是如同战士一样健壮。宽大的手掌和结实的指头，指尖传来一阵阵灼热的感觉。
她不由自主靠过去，想知道西格尔身上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温暖。
“温蒂，我现在的确需要帮助，但我必须能够相信你才行。”西格尔的手指在她腕部点了点，然后说道：“你能告诉我事情，并为我保密吗？”
“怎样都行！”温蒂脱口而出。她觉得嘴唇发干、浑身无力，接着小声的补充道：“我肯定会帮助你的。”
西格尔看着她一步一步被法术影响，魔法塔的力量基本已经堆积到了极限，若是再积累一丁点，就可能会触发温蒂的防护咒语。这是一场危险的游戏，非常考验对法术的控制能力和对心灵影响状态的理解。
就像行走在万丈深渊旁的狭路上，一步踏错，便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只要触发任何防护咒语，温蒂再头脑发热，也必然会展开反击。西格尔需要一层一层破解掉对方的法术保护，才有可能重新获得优势。
但想必那个时候红色魔法塔已经警报大作，他就要面临多名法师的围攻了吧。
所以现在必须小心翼翼，不能继续在干柴上浇油了。
“你的心跳的很快，但我需要你暂时冷静一下。”西格尔循循善诱：“我来调查这座魔法塔之前发生的魔法事故，三名法师在这里死亡，给出的理由是法术实验失败。”
“我听说过这件事情，这里是个不祥的地方。”温蒂舔了舔干干的嘴唇，然后说道：“有的时候，我能从魔法波动中感受到不安，似乎是在为那三个死去的人哀悼。你有这样的感觉吗？”
西格尔的之间轻轻点了一下她的手腕——从脉搏中可以知道很多信息——然后才继续说道：“感觉很重要，但在调查的时候事实更重要。一座还没有建成的法师塔，会有人在这里进行法术试验，这件事情太牵强？而且，怎样的法术试验会让人自己把自己吃掉？”
温蒂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的恐惧出现了，安定幸福的感觉正在消失。西格尔不能让她的情绪脱离自己的控制，便用手指轻抚她的掌纹，然后靠得更近些，随着说话能让自己的气息缓缓递送过去。“别紧张，这里有我。你可能听到了一些消息，那些大部分都是真的。联合会有人想要知道失败的法术究竟是什么，即便它很危险也有学习的价值，我便是来调查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温蒂短暂的清醒让她的目光闪闪发亮。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状态的改变，但接下来西格尔的回答肯定会影响她的态度。
西格尔露出了令人舒心的微笑。一个害怕亡灵、专攻防护系法术的年轻女子会喜欢怎样的答案呢？她是想追求危险带来的刺激，还是远离是非？是求知欲更强或者谨慎心占上风？
他轻轻吐出话语，就像念诵最优美的咒文一样。“我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不让这种惨剧再次发生。”
温蒂的眼睛笑了，她很满意这个答案，再次放松下来。
过了这一关，西格尔便有信心继续进行下去。他对温蒂说道：“你看到的鬼怪，会不会是那三个死去的法师？我在这座塔里到处调查，找到了他们死亡的地点，但只有肉体留下的惨烈痕迹，却没有灵魂残留的能量波动。”
温蒂眯着眼睛，微微晃着脑袋回答道：“这座塔有强大的魔法防护，能够不断吸收周围的残留波动，你找不到很正常。我还要经常巡视这座塔，时不时补强那些弱化了的魔法阵。”
“不，很不正常。”西格尔说：“这座塔在建设的时候，报备的是一座法术试验塔。若是连残留的波动都要吸收，怎么在失败后查找原因？三峰塔法拉尼斯博学士的试验间，甚至专门制作了延长波动残留时间的法阵，这样才能更好的重现咒语过程。我觉得有人在掩盖什么，我要找到答案。”
这番话显然让温蒂的危机感有所上升，不过好在她试图在西格尔这里寻找安全庇护。利用魔法塔的影响，西格尔已经成了温蒂“圈子”内可以信赖的存在。
女法师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道：“我觉得，诺克斯共同会的人最有可能。他们总是三五成群，用奇怪的眼光打量别人，我很不放心他们。若是有问题，你要先从他们找起。”
“我一直在这样做。”西格尔说道：“这座塔一直在吸收魔法波动，都用来做什么了呢？我计算过，魔法塔本身的防护能力不需要额外吸收魔法波动就可以做到。我怀疑这座塔有秘密储藏魔力的地方，那三个法师的灵魂也被吸了进去。”
温蒂的眼睛一亮，立刻说道：“你说的很有可能，我看到的也许就是那三个人的残影。”
“你和我想的一样。”西格尔说道：“这一切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一位咒法师，一位防护师。在我进行任务的时候，你能够在我背后保护我吗？我觉得，那些诺克斯共同会的人已经注意到我了。也许你在我身边，可以分走他们的目光。”
温蒂点点头，被需要的感觉让她非常舒服，她忽然有紧拥他的念头，将自己的温暖和他的连为一体。这种冲动令她紧张，但紧张的下面则是兴奋。
她伸开了双臂，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哦，法师先生，我会用自己帮助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