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

  霍延见他高兴,便也高兴起来。
  “殿下欲向南方运销哪些工业品?”
  楼喻道:“玻璃器皿和纸都可以。”
  主要是玻璃日常用品和玻璃工艺品。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摸索,工匠们已经掌握了一套相对成熟的玻璃品制作工艺。
  他们可以吹出不少精致美观的玻璃器具。
  可以想象,若是桌案上陈列一套晶莹剔透的玻璃茶具,引得客人大为赞叹,主人家定会面上有光。
  除了茶具,玻璃还能运用到生活各个方面。
  他就不信老百姓不动心。
  “殿下想做什么都可以。”
  霍延神色柔和,眸光温软,冲淡了前几日战场残留的锋锐之气,整个人俊美得不可思议。
  年已过完,他都十七了。
  初见时霍延才十四岁,彼时他家破人亡,受尽折磨,浑身长满了刺,对谁都冷若冰霜。
  想到这,楼喻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霍延问:“笑什么?”
  楼喻调侃:“我说什么你都听?”
  “不是。”
  楼喻故作惊讶:“你敢不听我的?”
  霍延无奈摇首:“端看殿下说的是什么。”
  像之前在京城以身犯险这种事,是断然不能听的。
  他态度过于正经,楼喻觉得逗着没意思,便放过他,起身道:
  “随我一起去沧王府吧。”
  他算是沧王的侄子辈,去拜祭一下也是应该的。
  还有楼蔚,毕竟有点交情,不能不闻不问。
  两人骑马行至沧王府。
  曾经华丽豪奢的沧王府,如今已变得荒凉破败。
  沧王府的仆从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已经不剩多少了。
  叛军首领这些时日将沧王府当成自己的“王宫”,肆意挥霍破坏,搞得沧王府庭院内外一片狼藉。
  楼蔚坐在书房看书,面容沉静无波。
  阿大跑进来,神色微喜道:“殿下,喻世子来了!”
  “阿喻来了!”楼蔚眼睛顿亮,“他真的来了?!”
  “真的!”
  阿大也不知道为何高兴,大概是这些天庆军的所作所为,让他下意识将楼喻看成了主心骨。
  他从小在沧州长大,沧州是他的故乡,眼见沧州变得生灵涂炭,他怎么可能不难过?
  可是朝廷不及时派人救援,到现在新任知府的人选都没确定,难道就任由沧州自生自灭吗?
  要不是庆军,他们沧州百姓依旧活在人间炼狱里。
  喻世子是带给他们希望的人。
  “快!随我去正门迎接!”
  楼蔚穿着一身素衣,急步往门口赶去。
  身为沧州世子,他当然也为沧州感到痛心。
  可他没有阿喻的卓绝心智,没有阿喻的逸群之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受难,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是真心佩服楼喻,也真心希望楼喻能够帮他渡过难关。
  刚至正门,便见楼喻和霍延并肩而立。
  二人皆龙章凤姿,惊才风逸。
  楼蔚心中羡慕拜服,连忙迎上去:“阿喻,霍统领。”
  “蔚兄,节哀顺变。”楼喻面容肃穆道。
  楼蔚牵他袖子:“阿喻,谢谢你来看我。”
  “我去看看叔叔和婶婶。”
  拜祭过后,楼蔚请他们来到书房。
  喝了一盏茶后,楼蔚突然起身,朝楼喻深深一拜,言辞恳切:“阿喻,愚兄有个不情之请。”
  遭遇罹难,失去双亲后,楼蔚过得痛苦不堪。
  他这些时日清减了不少,双颊凹陷,身形清瘦,又穿着一身素衣,倒是凸显出楼家人的俊俏相貌来。
  一双眼黑白分明,纯澈见底。
  楼喻心中暗叹,伸手将他扶起,“你我同根同源,不必这般客气。”
  楼蔚眼眶微红,语调哽咽:“阿喻,我觉得我不配当这个沧州世子。”
  他如此蠢笨,什么都做不了。
  楼喻正色道:“你现在是世子,不久后就是沧王,不必妄自菲薄。”
  “可是……”
  “没什么可是!”
  楼喻皱眉打断他,“到现在你还要在这自怨自艾?不会的可以学,遇到困难也别想着退缩,你是沧州的王,难道不想让沧州百姓过上好日子?”
  他关切教导的话,直击楼蔚心扉。
  楼蔚眼泪竟哗然滚落。
  “呜呜呜,我会学的!阿喻,我会认真学的!”
  阿大侍立一旁,见状不由低首抹泪。
  殿下终于哭出来了。
  这些天,殿下一直强忍悲痛,他是真怕殿下会憋出病来。
  现在喻世子来了,殿下有了依靠,终于不再憋着了。
  楼蔚狠狠哭了一场,两只眼睛肿成桃子,在楼喻温柔又强硬的宽慰下沉沉睡去。
  等楼蔚睡着,楼喻踏出卧房。
  阿大忽然来到他面前,双膝跪到地上,硬生生给楼喻磕了三个响头。
  楼喻淡淡道:“你向我行如此大礼,是有求于我?”
  “不,”阿大抬起头,诚恳道,“是感谢喻世子慷慨相助。”
  楼喻轻叹一声:“这些话蔚兄说说还可以,你就算了。起来吧。”
  “喻世子,不论如何,您都是沧州的恩人,我拜您是应该的。”
  阿大不因他的话改变态度。
  他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喻世子这么卖力帮沧州,不惜耗费兵力和物资,当然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善心。
  “你想说什么?”楼喻问。
  阿大满目诚挚:“喻世子,殿下的心思很简单,他没什么争权夺利的想法,经过这一遭,他只想做他身为世子应该做的,他只想守护沧州。”
  “说这些没用,如今沧州不是他做主,朝廷会派人接任知府一职,即便是我也插不了手。”
  眼下形势未明,楼喻根本无法答应他什么。
  即便他能答应,但又凭什么?
  他不是慈善家,他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但也仅此而已。
  阿大却道:“喻世子智计无双,何惧那位新知府?”
  在他看来,连郭濂这种扎根庆州多年的老狐狸都干不过楼喻,沧州将来的新知府毫无根基,又如何能压制住楼喻?
  楼喻却没他那么乐观。
  朝廷磨蹭了半个月后,楼喻的暗部终于打探到消息。
  新任沧州知府已经定下了。
  是范太傅之孙——范玉笙。
  按理说,范玉笙年纪轻,又没什么资历,是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外派当知府的。
  但对朝廷官员来说,离奇荒诞的事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糊涂事糊涂办,反正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收到这个消息,楼喻是有那么一点惊喜的,毕竟算半个熟人,熟人好办事。
  不过范玉笙此人,单看外表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然实际内心如何,楼喻尚未摸透。
  这样的人来沧州,既是考验,也是机遇。
  但楼喻猜测,如果没有范家在背后操作,吏部是不可能冒着得罪范家的风险把范玉笙送来沧州的。
  所以,范玉笙此行必有目的。
  正乾三十一年春,范玉笙携帝令从京城出发,踏上前途未卜的道路。
  本来礼部应该派官员去沧州主持世子袭爵一事,但这节骨眼上没人愿意去,遂将这件事委托给了范玉笙。
  反正只是宣个旨意,搞个仪式,没什么值得特意走一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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