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紧接着,颜清又把电话打过来:“前年陆老师拍母亲那部电影前有个很重要的采访,郑一在跟夏非的活动,没调配开司机,让灿姐帮忙去接一下。灿姐是知道陆老师公寓的,她发现地址不同,顺嘴问了郑一一句,郑一应该也不太清楚,只说陆老师发来的定位,说可能是她朋友家吧。”
  颜清迟疑了几秒,终是说:“陆老师性子比较冷,郑一和灿姐都说过,她不怎么与人往来……”一大早的,她却出现在朋友家。细想之下,不符合逻辑。
  后面的话颜清没说,她相信陆鉴之能明白。
  陆鉴之对于姐姐的朋友圈不甚了解,但他多少还是了解陆司画,依她冷情的性子,在朋友家过夜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她也从未提及,在那里置办了房产。
  照常理分析,买房这事没什么可瞒陆鉴之的。
  陆鉴之按耐不住了,他立即让助理根据地址查了下,然后发现,那栋别墅的产权人是——盛玉涛。
  陆司画主演的电影《平凡的母亲》的导演。
  盛玉涛早年离婚,女儿盛乔因年纪小跟了母亲,后改随母姓,就是现在的叶乔。
  陆司画与他是,因合作生情结了婚,还是他们早就结婚了,才合作了那部电影?
  陆鉴之抓起车钥匙出门,准备去问个清楚。
  路上,颜清发来信息:【微博有人爆料,陆老师和盛导十年前就在一起了。】
  她瞒了他们所有人,整整十年。
  陆鉴之将刹车踩到底,伴随轮胎抓地刺耳声响,宾利猛地在路边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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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漾同样看到了网上关于母亲的新料。当盛玉涛的名字和陆司画以十年关联在一起,她的愤怒不言而喻。
  既已再婚,既已瞒了十年,又何必要扮演慈母进《满都海》剧组?还光明正大地与现任丈夫以老朋友身份同框出现在除夕宴上,还为她介绍?!
  别漾想到在栗则凛为救自己伤了腰后,与陆司画的那番对话,她意识到,当时以为陆司画有悔意,是错觉。
  她何来的悔意?她不过是理亏,在强势的女儿面前无从辩驳罢了。
  别漾笑自己心里竟还抱有过期待,以为陆司画与父亲是有机会复合的。正因如此,哪怕她再不喜欢陆司画,为了父亲,始终没把事情做绝。
  换来的,却是她的绝情。
  别漾打陆司画的手机。
  这是自网上爆出陆司画隐婚后,她第一次打母亲的电话,确切地说,自懂事后,知道自己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别漾第一次主动给陆司画打电话。
  陆司画开机了,铃声响了很久,她才接起来。
  电话接通的瞬间,两端都沉默着,像是对峙。
  最后,别漾先开口:“有些话,我想当面和你说。”
  像是开机就为等女儿来电似的,陆司画连思考都没有:“过来吧。”
  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随即以短信形式发了个地址过来。
  别漾在阳台站了片刻,下楼和老父亲说,栗则凛约她。
  别东群不疑有它,开明地说:“要是太晚就别折腾了,回你那边住吧。”
  站在父亲的立场,他认为女儿回家陪他,耽误了恋爱。
  别漾闻言脚步一收,她折返回来,自沙发背后抱住坐在那里的别东群的脖子,难得温情地说:“爸,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自己的永远是有期限的,要实现不难。
  别东群不明白女儿为什么突然煽起情来了,他玩笑道:“嗯,看在钱的份上,你忍忍。毕竟,我活不过你。”
  别漾却没像以往那样和老父亲贫嘴,她认真地说:“等我老了,我用轮椅推着更老的你晒太阳。”
  别东群眉宇之间皆有笑意:“我闺女就算老了,都是最漂亮的老太太。”
  别漾轻声问:“那你呢?”
  “我当然是最帅气的老爸。”别东群拍拍她的手:“毕竟,你的美,遗传自我。”
  别漾咀嚼了父亲的话,忽然笑了,笑容透出几分释然,她说:“像你真好。”
  如果她长得像陆司画,每天对着镜子看着和那位神似的脸,一定会讨厌自己。幸好,她像父亲。
  半小时后,别漾来到盛玉涛的别墅。
  见到盛玉涛那一瞬,别漾知道这位盛导对于陆司画的过去是知情的。而再次见到两人站在一起,她竟没有想像中的气愤。
  不是过来拜访寒暄的,别漾没废话,单刀直入:“第一个问题,盛导去《满都海》剧组探班,除了是陪……”妻子一词都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别漾顿了下,重新组织语言:“除了陪陆老师过年,也是去看我的对吗?”
  否则他们大可不必坐在大堂吧聊天。
  别漾现在才明白,当时,两人其实是在刻意等她。
  盛玉涛本欲回避,让她们母女单独对话,没想到别漾会先向他发问,他与陆司画对视几秒,说:“……是。”
  别漾神色不动,注视着化着淡妆,裹着披肩,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陆司画:“为什么要在我们本就似冰的关系上雪上加霜?我不认为,我与盛导有见面的必要。”
  陆司画的目光落在别漾脸上,她深呼吸了两次:“经过那次改戏的风波,我发觉了你的导演天赋,想着如果有一天你想转型,可以让老盛带你。”
  别漾轻笑,带些讽刺:“凭我的父亲是别东群,凭我是他的独生女,我要转导演,会找不到导师吗?盛导确实在业界享有盛名,但你们凭什么以为,我会愿意师承他名下?”
  她看着陆司画:“你一面瞒着所有人开始着自己的新生活,一面帮生而不养的我操心着婚姻和事业,陆老师,我不懂,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司画眼底情绪复杂,慢条斯理道:“我能为你做的不多,这两件算是能力所及。”
  “你若想,能做的太多了。像是,在我童年时,带我去一次游乐园。在我的少女时期,送我一条公主裙,都不至于让我现在回忆起来,我们之间连一次和谐的相处都没有。”别漾径自笑了笑:“你所谓的能力所及式的弥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罢了,和母爱不沾半分关系。”
  陆司画偏头看向窗外,再开口时,声音像外面随风轻拂的树枝一样,有些飘渺不真实:“我知道我做这些画蛇添足。或许你说得对,我其实是打着爱你的旗号,让自己安心而已。”
  今晚的她过份平和,和在剧组时不太一样,别漾以为,是因为盛玉涛在场的缘故。
  她稳了稳情绪,提醒自己不必激动:“陆女士,我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作为二十五岁的成年人,我应该做什么,又能够做成什么,我是有清醒认知的,不需要嫁他人之手。我之所以接受栗则凛,仅仅是因为他那个人,与你毫无关系。如果因为这件事让你误会,认为我乐于接受你的安排,那我今晚重申一下,既然无缘再做一家人,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别再有任何的交集了。”
  别漾视线转向盛玉涛:“否则,等哪天被网友扒出来你的过往,对于我的父亲和盛导,都是打扰。”
  提到别东群,陆司画有心解释:“我没想到这件事会让你爸爸……”
  她居然还知道前夫生病了。
  别漾猜是陆鉴之告诉她的,她没让陆司画说下去,打断道:“我爸高血压犯了这事,你不用往自己身上揽,你不值,更不配。”
  陆司画还是说:“有些话,我本该当面和他说,可无论是医院,还是家里,我都不适合去。小……别漾,帮我带句话给你爸爸,就说,我本无意相瞒,可最初选择了不公开,时间久了,反倒失去了公开的时机,一拖再拖,就到了今天,以最不堪的方式让你们知道。”
  她像是说不出下去,停顿片刻调整了情绪才继续:“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铸下的错,今生无从弥补,你们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能接受。我只是希望,你们有新的生活。至于过往,就让它过去吧。”
  “我们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别漾无意多留,她最后说:“以前为了配合你立单身的人设,我和我爸,我小舅,都在对外隐瞒和你的真实关系。这么多年,我也累了。从现在开始,再有人问起我妈,我会告诉她们,她去世了。若有冒犯,你请见谅。”
  盛玉涛听不下去了,他喝道:“别漾!你怎么能这么和你妈妈说话!”
  别漾依旧心平气和:“盛导,你没资格教训我!如同我没资格阻止她选择新的丈夫!但我有权利不与她来往。”
  那何止是不来往,她的平静让盛玉涛意识到,她来,是要和母亲断绝关系的。盛玉涛忍不住了:“别漾,你妈妈她是……”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陆司画说:“老盛,让她说吧。”
  盛玉涛看着陆司画的眼睛,抿平了唇角。
  别漾深深看了陆司画一眼,像是要把母亲的样子刻在心里,出口的话却冷硬绝绝:“俗语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在我这,生而不养,不值得被原谅。以今天为界,我们缘尽于此。”她说完一秒都不愿停留,转身就走。
  盛玉涛疾步上前欲拦。
  来了半晌,站在外面听见了全部对话的陆鉴之适时出现,拨开他的手,把别漾拉到身后,看着他们夫妻二人:“我也一样。”
  以今天为界,不再认她为姐。
  盛玉涛读懂他的意思,不可置信地说:“鉴之!那是你亲姐姐!”
  陆鉴之直视他:“我有姐时,我的姐夫是别东群。现在我没姐了,自然没你这个姐夫,请称呼我‘陆总’。”话至此,他看向陆司画,第一次在人后改了称呼:“陆老师,听说你要息影,随丈夫移民国外了,我……就不送了。”
  话音未落,陆鉴之已带着别漾离开。
  等房门阻隔了陆司画的视线,她眼泪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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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遇清吧里,别漾和陆鉴之各喝各的酒,谁都没说话。
  直到陆鉴之有了醉意,他说:“当我懂得离婚是什么意思时,我只想留在大哥身边,替她照顾你们父女。等我长大才明白,一直以来,都是大哥在照顾我。”
  他对别东群有感激,有尊敬,对有着亦兄亦父之情。
  陆鉴之用手撑着额头:“我不明白,她怎么狠得下心,离婚离家后就真的离了心,再不回头。那个盛玉涛,究竟有什么好?”
  经过这些天的冷静和沉淀,别漾显然比那晚在病房门口冷静许多,她自知错怪了小舅,说:“你不是说过,再深刻的喜欢,隔了二十多年,也所剩无几了。”
  陆鉴之仰头又干了一杯:“我低估了大哥对她的感情。”
  别漾现在终于懂了他对于颜清的抗拒:“你是害怕颜清像她一样,当爱情和事业发生冲突时,选择后者是吗?”
  不等陆鉴之回答,颜清突然出现:“我不会的。”她站在陆鉴之身边,坚定地表态:“只要你的选择是我,我不会有除你之外的任何选项。”
  陆鉴之闭了闭眼,眼睛依旧无法聚焦地看清她,他于是伸手,要确定是她来了。
  颜清握住他的手:“陆鉴之,没有你的选项里,我都要争取你。如果有了,我怎么可能选其他?”
  ……
  别漾和颜清合力将醉得不轻的陆鉴之送回他公寓。把小舅安顿好,她问:“什么时候回剧组?”
  “明天早上就得走,下午有我的戏。”曲灿不许她请假,颜清是下戏后回来的,没有请假。
  别漾拍了拍同样有点晕的脑袋:“那今晚你留在这?”
  颜清看向躺在床上,闭着眼揉太阳穴的男人,轻轻点头,见别漾也有醉意,她不放心地说:“你别走了,在这醒醒酒吧。”
  “我没事,你管好他就行了。”别漾挣开她的手,直接开门走了。
  颜清想追出去,可她不知道陆鉴之门锁密码,出去就进不来了,她挣扎片刻,对走进电梯的别漾说:“到家给我发信息。半个小时,要是没收到信息,我就去找你。”
  别漾答应下来。但她没有回家,叫了代驾去了栗则凛那边。
  他居然不在,别漾输入指纹进门,睡着前还记得给颜清发了个小视频,证明自己到了男朋友这。
  临近十一点,栗则凛从外面回来,见女朋友半睡半醒地躺在沙发上,他吓一跳,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冲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酒精的麻痹让别漾迷糊过去了,她借着栗则凛的手劲坐起来。
  栗则凛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酒味,拧眉:“怎么喝这么多?到底怎么了?”
  别漾不答,先是揪住他衣领,撞上来咬了他唇一下,“你野哪去了?”然后低头去解他衬衫纽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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