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cece。”他再一次制止了我。
  我僵了僵,静待原地,等着他即将说出的话。
  “这一路,我做了一个决定。”他理了理气息,郑重同我说道,“我会回去,告诉我母亲。”
  不过是接了个吻,连关系都还没确定,用得着这么快就通知父母吗?不光他没想好,连我这个没什么负担的人也没想好呢。我连忙摆着手推脱:“不用不用,这种事情以后再说。”
  他低蹙眉头,并没有得到理解的愉悦。慢慢的,他看向我,眸光如同深潭的碧水,似看进了我的心底。
  他深情至极,温柔至极地叫我的名,“cece。”
  “嗯?”
  “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他说得郑重无比、伤情无比。我对现在的氛围有点犯懵,穆萨又是要告知母亲,又是道歉,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得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冲他挥了挥手,道声再见。
  转过身,提上行李,我和瑞奇一同步入回校途中。丝毫猜不到,此刻穆萨心中正做着怎样纠葛的挣扎。
  第062章 敷衍他人心已倾
  回到酒店,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放下行李,迫不及待地冲入浴室。
  蓬蓬头“哗”的一声打开,水流倾泻而出,冲洗着我的头脑和身体。在沙漠呆得太久,每天至多用湿毛巾擦拭身体,已是许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沐浴过。从前,每次做地质任务从野外回来,我都会深深感叹城市生活的弥足珍贵。可这次却不太一样,我享受着水流的柔润惬意,心底却挥散不去沙漠的种种幻影。
  水雾将我笼罩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不禁又想起穆萨,想起他柔软或凶猛的吻。我既不知道要如何同他在一起,又舍不得放下他,我们之间会有怎样的以后呢?
  水流的拍打让我清醒了几分,敲敲打打,来回反省。我对自己说,是的,我虽然的确喜欢他、迷恋他,又曾在沙尘暴中情难自抑,可我毕竟已经二十三岁,是一个开放的、成熟的、有思想的人。在穆萨这个极具杀伤力的男人面前,免疫力下降是正常的,但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吻而迷失方向。该纠结的人不应该是我,而是面临着重重挑战的他。
  这样一想,我心中安定了几分。摸了摸唇角,突然兀自咯咯笑起来。
  穆萨他连女生都没怎么接触过,应该,是初吻吧?
  这种夺人初吻的畅快感令我格外愉悦,就像刚刚解决了一道无人解出的题目,带着些骄傲,带着些幸福。
  沐浴完,正在擦拭头发,门铃突然响了。
  我裹上睡袍,清清爽爽地去开门,竟发现是尹千言学姐。
  我有些惊异:“学姐,我刚回来还没跟任何人说呢,你怎么就知道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会在。”尹千言乐呵呵的,盯着我的脸看了几秒,评价道,“还好,没有变得太黑。”
  “我把自己包裹得紧,防晒工作做得好。”我笑了笑,侧身给她让出一条道,“进屋里说吧。”
  “不用不用。”尹千言推辞着,“我呀,就是奉某人之命,每天晚上都来敲敲你的门,看你到底回来没有,现在我要回去打电话复命了。”
  我想了好一会儿,也猜不出她口中的某人是谁,只得问了出来,“谁让你看我有没有回来的?”
  她失望地瞥了我一眼,跺脚道,“还能有谁呀,云宇树呀!”
  “云宇树?”我皱了皱眉头,弄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尹千言瞧见我困惑的模样,好心解释道:“他看到瑞奇都从沙漠回来了,就找过你几次,结果你不在,手机也没信号,他心里着急,打听好久才听说你在沙漠多留了几天。这不,就让我每天都来看看嘛。”她捅了捅我的腰,“按我说,他可是难得的优质剩男,对你有意思,可得抓紧啊。”
  如果她是在去沙漠前对我说这话,我或许会笑着打闹过去;可如今再听到,心中竟隐隐有了些排斥,不禁挥手敷衍。
  穆萨只是说喜欢我,并未给我任何交待,可我对他的情意已是植下,而我如今,正在本能地为他排斥着其余可能对我有意思的男人。哪怕,他人还未曾说出口。
  第063章 信仰何从为其变
  第二天,我拿着瑞奇师兄给我的地址,去医院看望辛格。
  这是我头一次来到迪拜的医院,虽然不知道医疗技术如何,但医疗环境的确比国内好很多。病房外的走廊十分安静,一路上都没碰见几个人,习惯了国内医院的嘈杂,在这里甚至有些不适应。
  辛格的腿刚做完手术不久,打着钢钉吊在床边。我刚一进门,就看见瑞奇正迎面出来,看见我,咧开嘴一笑:“cece来啦,我刚刚还正同辛格说起你呢。”
  “我能有什么可说的。”我笑着瞟了他一眼,“看你这样子,是要走了?”
  瑞奇点点头,冲我和辛格挥挥手,“我还有事,先离开了,你们慢聊。”
  “好。”我同瑞奇告别,转身朝辛格走去。
  “你好些了吗?”我问辛格。
  他只是闷闷“嗯”了一声,声音有点阴沉。
  “不舒服吗?”我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奇怪道。
  “cece。”辛格突然开口,极其严肃的口吻,“你也知道我平时并不多话,但作为你的朋友,也作为一个经历过惨痛教训的人,有些话我还是想告诉你。”
  我微微愣怔,但很快又恢复笑容满面,打趣道,“什么嘛,搞得这么严肃,吓到我了。”说完,还嗤笑一声,浑不在意。
  辛格皱着眉头看我,神色不变。我继续笑着,他继续看着,过了半分钟,我的笑终于僵住,败下阵来,轻吸一口气,“你说吧,我听着。”
  辛格这才开口说道,“刚才瑞奇和我说你和穆萨现在关系很好,我之前就提醒过……你和穆萨,还是不要接触太多的好。”
  我不禁皱眉,他以什么立场来对我身边的人发表看法?心中有些闷气,敷衍着“嗯”了一声,不准备把这当回事。
  辛格看出了我的不满,语气缓和了几分,同我解释道,“cece,别怪我管得太多,实在是看到你和穆萨两个人的互动,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希望……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我本来漫不经心,可他的最后一句话令我心间一颤,蹙眉问道,“你的覆辙?”
  辛格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他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也由严肃变得诚恳,“我很担心你。”
  我心中还留着方才的闷气,别过头,固执道:“这没什么需要你担心的,我和你情况不一样,不用这样讳莫如深。更何况,现在迪拜本地人里也有许多同外国人谈恋爱的,并不是个例。”
  这话说出来,等于默认了我和穆萨的暧昧关系。
  辛格闻言,沉默了半晌,久久才重新开口,怅然道,“好吧,就当做是我多此一举。或许你和我,的确不一样。”他的眼睛闪了闪,垂下头,黯然道,“我是锡克教徒,我不愿意为穆斯林的她改变信仰。你是无神论者,或许,可以做到吧……”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惶惶不明。因为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要为另一个人信仰真主这回事。
  第064章 辗转反侧意不明
  我还没从信仰真主的念头中撤离,就听得辛格又发出一声叹息:“cece,如果你真的想要和他一起,你最好先去探一探他家中的情况,他亲人的职业以及保守的程度,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我想起昨夜穆萨专门指出他亲人所从事的工作,不禁困惑:“这跟职业到底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越富有声望的家庭越注意名声,特别是家里有人做阿訇的,更看重这一点。也有比较开放的家庭,只要你成为了穆斯林,其余不会多计较。”辛格垂下头,“对于我喜欢那个女孩的家庭来说,和我靠近,是他们全家的耻辱。因为我,永远无法脱离印度锡克教徒的身份……”
  他后面说的话,我已听得不太清,脑海中反反复复回荡的只有一个词——耻辱(shame)。穆萨的爷爷和舅舅都是阿訇,那么这种耻辱,会不会更加深刻?
  shame,shame,shame,我从小到大一路优秀,何曾与这个词靠在一起?浑浑噩噩中,突然感到鼻子有点酸,心底空落落的,无处安放。
  从医院回到酒店,这天,我看了一整天的电视,什么活也不愿做,什么事都不敢想。听着电视里杂乱无章的阿拉伯语,突然前所未有地思念穆萨,想要和他说说话,想要倚在他温热的怀抱。
  我拨通了穆萨的电话。
  刚刚按下拨出键,又立刻挂断掉。
  我要和他说什么呢?
  打了半个小时腹稿,咬咬牙,再次拨出了号码。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一般,颤动着未知的尾音。我听着手机里一声声的嘟响归于寂静,无力地放下手机,转而把自己狠狠塞进被子里。
  过了一会儿,我被自己堵得喘不过气,钻出被子,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鬼使神差的,又拿过手机,对着屏幕痴痴发呆。
  他在做什么呢?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也没任何回复呢?
  良久,我一字一符地敲下信息:“你还好吗?”
  深吸一口气,颤抖地点了发送。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回答。
  寂静半晌,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我“蹭”地一下坐起,以最快的速度拿过手机,“嗨!”
  连我自己都为这声音里的亢奋之情感到震惊。
  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竟是熟悉的中国话:“接到我的电话,你这么开心呀?”
  原来是云宇树。我盎然的心情瞬间跌下,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我的情绪转变让他也低落下来,问道:“你在等别人的电话,被我误闯了?”
  他总是猜得很准,令我无从辩驳,只得岔开话题道:“你找我有事吗?”
  他顿了顿,显然听出了我的避而不答,很知趣地接了下来:“贵人多忘事,你还记得你去沙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
  “什么?”我还真没想起来,也不愿费脑筋去想。
  “一起吃饭呀。”
  “哦……”我依稀记了起来。
  “别哦呀,就明天晚上,好不好?还是我们四个人。”
  既然是早就答应过别人的事,也没什么推辞的理由,我点点头,“好吧。”
  他听起来很是开心,“好的,那就明天见!”
  挂掉电话,我把这件事记入手机便签,设置了明天的自动提醒。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明天我竟会以那样的一种状态,去赴这场本该兴致盎然的宴席。
  第065章 听闻婚讯泪阑干
  心绪的天翻地覆,发生在次日的上午。
  在沙漠呆了接近一个月,课程已经不能再耽搁。清闲了这么一阵,我早早来到学校,即是为了占个前排的好位置,又私心想早点见到穆萨。
  昨天他并没有回复我的短信,好似消失了一般。但他欠了一个月的课程,总不至于还旷课吧?
  可是,我猜错了。对于我来说,好好学习天经地义。对于穆萨而言,却算不得什么事。时间滴滴答答,学生来来往往,可那个我偷窥了无数次的方向,却始终只有阿尤布一个人。
  沉默,是无法掩饰的失落。连灼烈日光都飘散在空气里,只剩下孤单讲台上自言自语的寂寞。他还好吗?我忆起他未接的电话,未回的短信,未到的身形,突然想到了什么,心脏骤然收缩。
  难道,他遇到了什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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